性别,有时也是一种残酷的竞争,是彼此的均衡和制约。平等,似乎始终只是一个遥远的天真的梦话。而现阶段,仍然是一个暴力对抗的时代,明显是雄性占了上风了——他甚至不能忍受走在别人的后面,如果别人在飞翔的时候,他要堕落于泥土中爬行?
小榕树连想一想都要出离愤怒了,他冷汗如雨,手心冰凉,但他无法冷却心里灼烧着的火,他需要理智,然情绪却无头绪地一浪浪在他脑中翻滚交迖碰撞……然这海又太寂寞太荒凉,且辽阔无边,它只是永远转动着灰色蓝色碧色黑色的波涛。
梦里梦外,镜子内外的生涯……哦,原来许久许久以前,生命已经注定,丝线的经纬已经纠结生成……他们已经进入了一个非常遥远的世界,一个没有时间和空间的世界,一个他们永远也无法摆脱的世界——织女与白袍小将,为什么雷不将这俩倒霉蛋劈死一个呢?
无论如何,这里没有人们可以停靠的固定基石,只有野蛮,荒芜和逃亡,唯一确定的,就是生命的遗失——温暖的烛光又一直穿透他的胸骨,照进他年轻的心脏,穿透他穿透她的心,她想哭,想大叫,但叫什么又说不出来。又或者干脆撕碎这个身体吧!
他胸臆中发出一声闷吼,双手扒着胸膛,狠狠地左右撕开——啪呲!
舱门在同一时刻打开,夜风习习而来,小榕树大口呼吸,黑黝黝大眼睛蒙着一层不祥的暗红,杀气腾腾地瞪过去……兆学疚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他感到心脏直往上悬,喉头一阵窒息——震慑于他那充沛的精力,狂暴,无所畏惧的气质,以及暴风雨般不可捉摸的阴郁暴烈的力量……他的目光缓缓向下,他的脸就红了,而后开始发慌,他似乎说了句什么,然后落荒而逃。
小榕树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只见胸口缠裹着的绸缎已经被自己蛮力撕开……心理学上说,当男人别过头时,会暴露内心的想法,迟疑时,则暴露内心的感受,若是女人,情形就正好相反——而他(她)毫不停顿,也不迟疑,只直勾勾地逼视过去,带点自嘲地冷笑着——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厌倦了有人跟随的感觉,他想独自待在这片难得的夜色之中,一个人。
飞翔。
发光。
——任情的人,几乎不会委屈自己的感觉的。
夜变得越来越凉爽,甲板上,偶尔有一阵微风从海上吹来,送来它四处收集来的花木香,让此刻变成了春天的伊甸园。
他们周围的一切都映射着芦笛曲般舒缓深沉而又无法企及的奥秘,他们仿佛漫步在蓝色的天堂,仿佛正在穿越自己的春天。但现在感恩或清点幸福为时太早……月不再圆满,它投身入海,似乎在洗涤着春天的衣裳。
他们正身处一个湛蓝的世界,纯净透明的蓝色,还有一点点一片片地飘散在如宽阔水渠般倾泻着的金缕衣,海妖的歌声在飘荡,以及伴随着这惑人的音乐成长变化和流淌的寂静。
小榕树躺在他们殷切备好的躺椅里,身上随便裹条毯子,似睡非睡,他浑身散发着莫名焦躁的低压,气息凝固着,不大能流动得起来,阿罗那点跃跃欲试的勇气就如同受惊的鱼尾,啪呀啪地跳动着,却始终跃不起来。
伏翼忍不住提点他:“阿罗,我们老大也出来了,你不是说你有发财之道吗?”
“喔——”
阿罗褐色的细长眼睛飞快地在小榕树和兆学疚的方向掠过,一心专注热切地等着,于是阿罗努力聚起心神,娓娓道来。
“我要说的是著名的加勒比海盗,威廉基德船长,他是一个悲剧性的英雄人物,曾经是皇家总督为了捕获海盗而雇佣的猎人,他十分能干,但公船上的水手所得十分寡淡,却又十分危险,他的水手们终于忍受不了这样不公平的待遇,于是他们知会全船,给船长最后的黑券,这黑券……”
“说重点好不好?”兆学疚有些不安地瞥了小榕树一眼,打断了话头。
小榕树的双目似睁非睁,兆学疚与阿罗的眼色活跃轻浅,十分微妙,让伏翼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而一心只是连声催促:“然后呢?后来呢?糖二别打岔!”
阿罗一笑,活跃而顽皮,“威廉基德船长的故事大家都熟知,你讲故事比较精彩,由你来说好了。”
兆学疚瞪他一眼,也不推迟,接口道:“我知道他当了海盗,成为了风靡一时的恐怖船长,最大的案子就是成功掠劫了印度莫卧儿帝国奥朗普斯亲王的一支舰队,难以数计的战利品全部落入了他的掌心,但他属于被迫下水的海盗,就像我们的梁山好汉宋江,一心想着被招安……1699年7月,基德船长到达波士顿港口后,希望通过交付40万英镑,得到大赦,可怜他身边也没个吴用,连一回合也没盘旋上,就这样被诱捕了,但官兵们却也没能找到他的宝藏……两年后,他被带回到伦敦,以海盗罪和谋杀罪被处以绞刑。在荡秋千前,他的妻子得以来与他诀别,基德船长就悄悄塞给了妻子一小块羊皮纸,看守当然把它没收了,但人们按照纸上的经纬度寻去,虽则也寻到了一个叫做‘加地纳’的小岛,但却依然一无所获。基德船长的宝藏就这样在波折中渐渐成了最诱人的迷,而根据寻宝人的不懈研究解密,人们普遍认为,基德船长指的藏宝地点,很可能是在中国海,是中国西海与南海之间的某一个岛屿。”
说到这里,兆学疚停了下来,等待着小榕树生气勃勃的反应——或刁钻的嘲讽或刻薄的叱骂或犀利的驳问……他似乎是他们的上帝之鞭,他毫不留情的抽打催逼,却能为他们的步伐带来了活力和动力,他坚强的意志甚至能强迫他们溜出套在身上的绳索,对抗与生俱来或教化而来的种种冲动,依然航向碧海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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