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山自告奋勇留在谷底望风,七步也不啰嗦,一马当先望上爬去,只见他阖身贴在岩壁上,躯干柔弱无骨,好似一尾游蛇一般,借着岩壁上微小的凹凸蜿蜒而行,小也与那女骑士紧随其后。
那女骑士身形显得有些笨拙,似乎不太擅长这种攀爬,上行到一半时,忽然失了把握,惊叫一声失足跌落。电光火石之间,爬在最上面的七步忽然一扭躯干,整个人便好似化了一般融进了岩壁里,眨眼便现身在那女骑士滑落途中,一把揽住了她的细腰。七步揶揄道:“阿姐,看来胸太大了,也不是好事啊!”
女骑士惊魂甫定,被七步一语呛得不行,柳眉一剔,细长的舌头嘶地一声骤然吞吐,好似威胁一般。上方传来小也的呼声,“六蛮,你没事吧!”
七步打个哈哈,不无得意道:“有我七步在,能有什么事!”
三人继续向上攀爬,未免再出意外,七步刻意缀在六蛮身下,从这个角度望上看,端的是风光无限,他那一双贼眼不停在两个丽人之间逡巡。上方六蛮有些僵硬地扭动着娇躯,怒叱道:“隗七步你再到处乱瞧,老娘剜了你的眼睛!”
七步嘿嘿笑道:“成,我不看小也便是!”头顶簌簌连响,一蓬岩灰被六蛮蹬下,扑了他一个灰头土脸,连声呛咳不已。
过得一刻,三人终于登上了石缝前的平台,七步掸去头脸上的灰土,率先摸进洞去。甫一进洞,三人驻足数息,待双目适应了内里的幽暗,才继续前行。行不多远,便见一处岩角胡乱堆着皱缩的蛇蜕,六蛮叫道:“果然在这里!”
七步鼻端连连耸动,露出一个陶醉的神情,“好香的味道!”三人复望深处行去,不多时,只见一处凸起石台上,横躺着一个少年。
七步鼻尖连嗅,忽然欢叫道:“啊哈!一个纯血的人族!我隗七步有口福了!”说时闪身至少年跟前,捉起一条臂膀便咬。耳畔传来“啪”的一声,一条细长的鞭梢呼啸而至,好似一条活蛇一般缠在七步脖上,一股巨力传至,七步怪叫一声,贴地倒飞而出。
“小也,你做什么!”六蛮竖眉喝道。
小也皓腕微颤,那长鞭自七步颈间脱下,灵敏地窜回她手中。
“这人怎会出现在这里,看他好似受了极重的伤,此中大有蹊跷,先带**里再说!”
七步捏着脖子,怨道:“可是我真的好想吃了他!”说时一条信舌不住舔着嘴唇,一双竖瞳兀自直勾勾地盯着石台上的少年。
小也断然道:“不行,至少不是现在!”
七步双目幽幽,央道:“就一条手臂,要不一根指头也成!”细长的唇边已然有清涎滴下。
小也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唾沫,兀自摇头道:“先带回去,让祭祀大人审过再说!到时候…再吃了他!”
七步见无计可施,也只好应允。他眼珠一转,笑道:“我来扛他!”不等小也答应,已然扑身上去,一把抄起少年便望肩上落去,忽然啊地一声惊呼,二女看去,却见七步被那少年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七步口里直叫:“见鬼了,这小子好生沉重,快把他拿开!”
六蛮忙扑身上去,捉住那少年一条胳膊便扯,却是纹丝未动,惊得她面皮一跳。小也发觉不对,也赶过来帮忙,二女使出浑身气力,才把少年自七步身上挪开。七步被压得面红耳赤,周身现汗,躺在地上喘息不止,急道:“这是什么古怪东西,压死爷爷我了!”
小也眉峰紧蹙,思忖片刻,浑不得其要,只道:“如此更要将他拿回去,请祭祀大人验看明白!”
二人点头称是,七步爬起身来,挽起袖口,厉道:“看来非得爷爷发威不可!”只见他周身生出莹莹黄芒,双臂交在一起,铿锵有声,却是一门大力神通。七步沉腰坐马,一把钳住少年腰际,仿如拔山一般望上提起。哪知入手之时,却是轻若无物,那少年一不留神,被他一把举过头顶,扔向脑后去了。七步怪叫一声,摔了个仰八叉。
这一下,更把三人惊得非同小可。饶是他们见识广博,也不曾见过如此咄咄怪事。一时间面面相觑,惊骇不已。正在三人手足无措之时,洞内忽然响起几声轻咳,三人一吓,才发现那少年被扔在岩石上,受了磕绊,已然被惊醒。
那少年伏在地上,身子吃痛之下,不由自主蜷曲起来,嘴里轻声闷哼着,喃喃自语道:“我这是死了么?”他艰难地仰起头四下扫视,只见一道刺目微光,双眼不由得微眯,隐约显出三个人影来。只听一声急呼,“快打晕他!”头上一疼,便失去了知觉。
小也疾抖手中长鞭,将那少年捆了个严严实实,才长吁一口气。
“此地不宜久留!”
七步心里有了准备,将少年扛在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步出洞去,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忽轻忽重的少年搬下峡谷来。守在谷底的连山见了,也是眼前一亮,舔了舔嘴唇。四人并不多言,寻了秃狼径望谷外奔去。
七步与六蛮共乘一骑,那少年被横放在一头秃狼背上,那秃狼每行一段距离,便闷叫一声,显然是重力变化所致。连山听了前因后果,不由得啧啧称奇,揣测道:“许是什么厉害人物,在他身上施了法术吧!”
三人微微一忖,也觉这个说法有些靠谱。
连山又问道:“难不成便是这个小子,捉了那些蛇王?”
小也摇摇头,道:“虽然我于他身上嗅到了蛇王胆液的馨香,但是此人身受重伤,不太可能是那凶手,倒像是另有什么人,在此地捉蛇取胆与他疗伤!”
连山心思绵密,皱眉道:“既如此,咱们尚须紧赶一程,免得节外生枝!”
六蛮忽然叫道:“七步,你别这么恶心成不成!”
二人循声看去,却见七步手里拿了一片破裘皮,正往嘴边舔舐不已。裘皮上一片乌黑血渍,显然是自那少年身上撕下来的。
七步醺醺地道:“真乃世间绝味!可惜结痂了,若是新鲜的…啊!”他满脸迷醉,**道:“只要能尝上一口,便是死了也心甘!”
几人心底一阵恶寒,然后尽都狠狠吞了一口唾沫。
入夜,少羽昏迷之中,只觉面上灼热不已,悠悠睁开双目,登时被刺目的火光晃得一阵眼晕,下意识想要揉一揉眼睛,却发现自己被缚在一根立木上,双手动弹不得。跟前是一个巨大的火盆,兀自燃着熊熊的炭火,他扭头看向四周,入眼处尽是昏黄的帷幕,仰起头浑然不见穹宇,倒似是在什么阔帐里。
少羽心中有些着慌,忽然惊叫一声,原来那火盆之后,坐着一排古怪的人群。这些人身上穿着迥然有异的服饰,头上戴着乌黑的羽冠,面目上满画着神秘纹路,看起来狞恶不已。
“你…你们是什么人!”少羽失声叫道。
那些人却并不理会他,都把眼睛直瞪瞪地盯着他的脚下。少羽微微怔神,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脚下踩了一块松软的厚蒲垫,舍此以外,并无什么古怪。
“放开我!你们干嘛绑着我!”少羽挣扎道。
那些人居中一人戴着最高的羽冠,此时站起身来,火光扫去他面上的阴影,显出一张尖细皱缩的老脸来。两只沉重的眼袋微微抽搐,挤出一双昏黄的竖瞳。少羽乍然一见,登时惊出一身冷汗,一个恐怖的称谓跃然脑海之中。
“你们是乌蛮人!”
那老者桀桀一笑,嗓音极其难听,“乌蛮人?嘿嘿!不错,卑鄙的人族,正是这样称呼我们!”
少羽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真的落到乌蛮人手里了。
乌蛮人这个称谓,还是姜蛮告诉他的。姜蛮在族里的时候,常常与他说些稀奇古怪的见闻,其中就有提到乌蛮人这个种族。
在这个天地间,人道与妖道,正是势同水火的两个种族。而在这两个种族之间,有一片灰色的地带,人们将其称为蛮人。蛮人又按照肤色及习性,分为白蛮乌蛮海蛮,分别生活在冰原,荒野以及海滨。蛮人是兼有人妖二道血统的中间群体,据传说,他们的先祖是堕落的人族,与妖道媾和诞下的血嗣。人族五疆之内,无不对蛮人厌憎之极,并为此发动了几次大规模的清剿行动。乌蛮人是肤色较为接近纯血人族的蛮人,他们生活在与人族领地环境相似的土地上。
而无论是什么蛮人,都有着残忍,嗜杀,乱交的习性,且都有着食人的癖好。
想到将要被乌蛮人吃进肚里去,少羽不禁脸色一片煞白。未愈的伤势使得他眼前有些眩晕,只觉得那个老乌蛮人忽高忽低,端的是邪异不已。
老乌蛮人忽然尖叫道:“卑鄙的人族少年,说出你的来历!”
少羽耳中刺痛,一挺胸膛,道:“我叫少羽,来自烈山部落!”
老乌蛮人双目一凝,道:“烈山部落?没听过!快说你是哪一疆的人族!”
“南疆!”
老乌蛮人一副恍然大悟神色,道:“啊哈!落神氏姜族的领地!”
少羽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老乌蛮人忽然厉声问道:“你一个顽胎都未破尽的人族小子,跑到荒原上来干什么?”
此言一出,少羽不由得鼻头发酸,心道,原来已经到了荒原了么,怆然道:“又不是我想来,我是被捉来的。”当下便将自己如何被捉的经过娓娓道来。
原来那日少羽被那猪妖追至穷途末路,身中数根鬃毛利矢,本道必死无疑。千钧一发之际,却从天上落下一只古怪大鸟来,一把捉住他便走。少羽刚脱凶境,又落险坑,左右都是一个死。于是拼命挣扎起来,不多时,便因为失血过巨晕厥过去。等到醒来,便已到了此间。
帐里一群人听得是面面相觑,老乌蛮人盯视少羽许久,眼里闪动着怀疑的光芒,蹙眉问道:“那怪鸟何在?”
少羽摇头不已,他连自己怎么到了这里的都不知道,又哪里晓得怪鸟的行踪。许是立得久了,伤体颇有不耐,他心里一阵烦恶,怨怒道:“要杀便杀,给个痛快的,你不要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的,看得我眼晕!”
老乌蛮人一愣神,脸上浮现一个古怪的神情,迫问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少羽愕然,“我?烈山人啊!我不是说过了吗!”
老乌蛮人怒哼一声,扬起手边一根鞭条,“咻”地一声抽在少羽身上。少羽痛叫一声,老乌蛮人厉道:“卑鄙的人族,果然没有一句实话!”手上不停,连抽数鞭。
少羽额头滴汗不止,咬牙骂道:“老干柴!要杀便杀,凭什么折磨我!”
老乌蛮人道:“不把你身上的古怪说清,老夫活活抽死你!”
角落里,七步昂首挺胸坐在一排人最边上,偏着头,对身旁的小也低语道:“这就是小也你说的,祭祀大人无比高明的审问技巧啊!”
岂料老乌蛮人猛地扭过头来,嗔道:“七步,你在嘀咕什么!”
七步打个激灵,忙道:“祭祀大人,我说,我想吃了他!”
老乌蛮人一窒,其余人好似忍了许久一般,此时尽皆嚷了起来。
“对,吃了他!”“就这盆火,烤了便了!”“我要吃他的心肝儿,桀桀!”
小也忙不迭附和道:“我想生吃!”
老乌蛮人神色间颇为意动,一条黝黑的蛇信连连吞吐,思忖片刻,还是断然道:“先关他几天!把伤养好了,肉质更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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