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金华消失在水伊的视线，水伊都还能听见金华那凄厉的哭骂声，心下一紧，低着眉，却是不敢再看。
青衫女子走上前来，也是如李姐一般挨个儿挑着剩下的水伊五个脸蛋儿瞧了瞧，最后停在水伊身前，神情柔和了一些，回头对李姐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丫头吧，这脸蛋儿，到确有些妖媚之气。”
李姐恭敬的点头，笑道：“确是这个丫头，我瞧她沉稳，想来也是个懂事的，且她脸蛋儿确实漂亮，又是官家小姐独有贵气，也可说是可造之才。”
“咯咯……”青衫女子掩嘴一笑，笑声带着些拉长的勾声：“你眼光向来最毒，你看中的人必不会差，我瞧这丫头身姿纤纤，尖脸琼鼻，尤这一双眼睛分外动人，若是舞技琴艺再能出彩些，以后到是魅惑万千。”
李姐松了口气，又笑道：“她好歹是官家小姐，琴瑟这些应该都懂一些，有了好底子，不怕磨不出个玉人儿来，她原名叫水伊，我想来想去给她取了个玉伊的名儿，不知教使姑姑觉得如何？”
“玉伊？”青衫女子淡淡一笑：“玉骨伊人，到真是极为贴合，你多年来难得愿意为谁取名儿，看来对这丫头当真是看中。”
李姐讪讪的笑着，却再无言语。
指了指水伊身边一个低头不语的小女，青衫女子道：“好了，我看玉伊与这另外一个丫头都算是拔尖儿，便将这两个划到教坊第一部教授技艺吧。嗯……另外这丫头便取名儿叫想容，云想霓裳花想容，以她这妖丽之色也算是相得益彰，至于这另外三个……”
青衫女子黛眉微蹙：“方才那丫头脸蛋倒是尚可，但那德行注定成不了什么大才，一遭得了势反而尖酸，就打发她做个小妓罢了，其他两个先让她们做个粗使丫头，若是以后能出挑一些，再做打算。”
听了青衫女子的话，水伊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听口气，短时间内是不用与那些外阁迎来送往的女子一般了。那个被一瞬取名想容的小女，咬着唇一脸凄悲，但也还算平静，其他两个被带去做粗使丫头的，虽然一脸气苦，眼底却还有些庆幸，与那被打发做小妓的金华相比，做粗使丫头实在是好了太多。
“你们两个。”青衫女子柔和的笑着，对着水伊与水伊身边的少女道：“既然改了名字，就得忘掉曾经的身份，那些尊贵荣华在你们家门大难之时，就已经了无踪迹。今后，这世间只有玉伊与想容，选入教坊第一部也是你们的造化，若你们还有些志向，便尽力学好琴瑟舞艺成为名妓，不然……”
青衫女子神情淡漠，带着些自嘲道：“官妓与娼妓，只是一线之隔而已，在教坊司，没用的人，最后只会沦为春水江一具冷尸。”
水伊与几个少女都是低头不语，但青衫女子那带着警告的悲凉话语，却是被紧紧记在了心下。
发现自己的失态，青衫女子又恢复了那副窈窕浅笑的面色，冷漠的对李姐道：“除了玉伊与想容，其他的都先带去粗使房，未免与上头八字相冲，将王算子带来给玉伊与想容算算命骨，她们两个算是出挑儿的模样，就安置在东院合教房吧，也好每日艺训偷不了懒。”
袅袅芳烟，梭梭纱曼，玉骨佳人。
教坊后院厅房内，玉伊与想容两人忐忑地站在青衫女子旁边，青衫女子一口一口优雅细品的喝着茶，空气中飘荡着缠绵甜腻的群芳髓（一种熏香），雕梁垂下几尺轻纱红罗，轻佻的微微飘扬。
后院幽静万分，东院不时传来丝竹之声，大开的红门远处是陶舞阁，阁内一些比玉伊稍长的少女在哪里清歌妙舞，一动一静，都如弱柳扶风，独生娇媚，偶尔一二两个对玉伊投来好奇的目光，然后在教授舞师斥责下连忙转了头去，那但连忙转头的眼波却都是秀媚天成独有风韵。
没多久，李姐带着一个两鬓微白的男人进了门来，那男人一身褐色布衣约在五十上下，肩上背着一个木箱，见了青衫女子微微鞠了鞠，然后便坐在下首的客座上，眉目和善的笑道：“绣春教使姑姑，这次又找到新人儿了？”
原来教使姑姑是唤名绣春？玉伊暗自将名字记下，既然决定活下去，就少不得步步谨慎，初来乍到，还是小心些好。
“可不是么？”绣春教使姑姑在外人面前，丝毫没有之前对玉伊几人的冷态，掩嘴一笑，眼波如烟，二十七八岁的面容，却给人一种十五十初成少女的媚态：“这次来了几个官家小姐，但这两个却是格外拔尖儿，按照上头的谨令，凡是分到教坊第一部的可都要算算命骨。这丰阳城之中，就属你王老神算资历最深，名气最大，这不？就将你请来了。”
“呵呵，虚名而已。”王老神算摆摆手客套着，抿了一口茶，看了看玉伊与相容，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轻叹道：“可是这两个女娃？官家小姐沦落至此，实在可叹，可惜。”
绣春教使姑姑淡淡一笑，眉间有了些轻愁：“这教坊司多少不是官家小姐？终究也不过是福薄罢了。”
王老神算摇头叹息：“这么些年了，你也算是教坊司的老人了，什么福薄不福薄的，多添愁绪。”看向玉伊与相容，王老神算招了招手，从木箱中拿出一张宣纸：“你们将生辰八字写在这纸上，老夫先看看你们的命程是否犯煞。”
玉伊心下轻嘲，她这命数，还有什么可算的，不过是卑贱之命而已，便是有所福气，也是保不得多长。但想归想，玉伊还是与想容规矩的走上前去，各拿了一张宣纸走到墨台，小笔沾墨写下了自己的生辰。
将生辰递到王老神算手中，玉伊与相容便退到了绣春姑姑身边，两人都是面无表情，垂着眉，眼底如潭。
王老神算随意的拿起想容的生辰八字，细细看了半晌，手指不停掐算着，看那模样到似乎真有神算的架势，过了一会儿，王老神算又打量了一番想容的面相，然后便是对着绣春姑姑教使轻松的笑道：“壬午月，壬申日，丙午时，此命盘当属黑猴，出生于白鼠，日干为命主，本命属水，以阴阳八命之合，八字较硬却并无犯煞，此生畏火，以后须得让这小女离火远些。”
“先生之语，贱妾自当谨记。”绣春教使姑姑微微松了一口气，上扫的柳眉一扬，将目光投向另外一张宣纸，浅笑道：“先生可得给玉伊好好算算命骨，她可是这次新雏中脸蛋儿最为出挑的一个，李姐对她，可是另眼相看青睐有加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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