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无虚言！”王老神算面色如常，隐隐带着些轻蔑，似乎对一介官妓这般的质问语调有些不满。
“呵呵……看来，当真是留不得了。”女人扫了一眼玉伊，轻轻一笑，便向绣春姑姑与李姐打了个眼色。李姐正站在王老神算身后，而绣春姑姑则正在为王老神算斟茶，李姐见女人打眼色，眼底顿然一冷，原本挽在手弯的舞绫，竟然一下套住了王老神算的脖子！
“你……”王老神算料不到李姐突然发难，惊呼一声却被绣春姑姑捂住了嘴！
男人的力气本就比女人大得多，王老神算在此生死之危时，力气到是大得惊人，双腿胡乱的瞪着，手紧紧抓住脖子上的舞绫，脸色憋得通红，一双眼睛恨恨的盯着绣春姑姑说不出的怨毒，可那怨毒却又仿佛不是对着绣春姑姑。
“桃……桃儿……”王老神算憋红着脸嘶哑着艰难的喊了两声，便被那舞绫勒得说不出半个字来，他眼珠定定的望着前方，怨毒中分明有着浓浓的失望与悲痛。
玉伊与想容已经是吓得捂住了嘴，若不是两人均是家逢大变见过了族人死状，此时只怕已是骇得尖叫。可就算见了家门惨状，但毕竟还是小女子，家逢大变那也是官兵之故，这生生杀人却是从未见过的，两人全身颤抖着，想容已经是摇摇欲坠吓得差点昏了过去。
听了王老神算那一声“桃儿”，李姐却眼中猛然迸射出毁灭般的恨毒，死死的勒着舞绫，额头青筋毕露，似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脸上一片惨白，绣春姑姑则是紧紧捂住王老神算的口鼻神情凶悍至极。
王老神算脚胡乱的蹬着，绣春被蹬了好几下却是浑然不放，脸上一片狠辣之色，格外可怕。
慢慢的，王老神算脸越来越发紫，眼珠凸出，舌头也吐了出来，手无力的垂下，脚微微蹬了几蹬便睁大着眼睛僵了下去。见王老神算这模样，绣春姑姑终是松了口气手放下去，但李姐却还是紧紧勒着那舞绫，不一会儿，王老神算脚又微微动了动，这才再无声息。
李姐长吐了一口气，苍白着脸放下舞绫，但神色却并无杀人之后的胆怯，有的只是力气用尽的虚弱。她漠然望了王老神算一眼，神情复杂目中却仍旧带着恨意，最后闭目片刻缓缓抹下了王老神算死不瞑目的眼睛，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这一次，你我终是两清了，我也再不怨你，你也不要怨我。”
玉伊强撑着身子颤悠悠的扶着昏过去的想容，小脸儿苍白如纸，低着头盯着脚尖，动也是不敢动。
“你也算是个有胆量儿地，你要记住，王老神算的死是因为你，他不死便是你死。”端坐在上的女人淡淡的开口，眼看着玉伊，但眼神却仿佛没有准心儿。
玉伊诺诺不语，但心底却是有了几丝眉目，颤着声低声道：“敢问嬷嬷，可是玉伊命骨不好？”
“不是命不好，是好得很！”那女人冷冷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张小帕：“你且记好，这便是你今后的生辰，你真正的生辰，你要将它带进坟墓！”
玉伊伸出手迟迟不敢上前，踏前一步却发现脚已经吓得发软，余光扫到王老神算死不瞑目的死状，一个发虚，带着想容便摔倒在地。
“哼。”女人撇撇嘴，将小帕扔到玉伊脚边，不带一丝感情的道：“你今后便是教坊一部前首官妓，你只需要明白一个道理，你是官妓，是大佑地位最卑贱地官妓！每日死亡的官妓不计其数，万里枯骨，想要活就要学会怎么活！”
这一日想容被吓得不轻，加上被抄家后挤压的欲与之气，昏倒之后就病倒了。
想容浑浑噩噩烧得说胡话，夜里总是梦魇不断，口中念叨着什么，玉伊听了许久都没听清，绣春姑姑只来瞧了想容一眼，那神情甚是凉薄，问了几句之后便再无来过，更没有命小厮汤药服侍或者请大夫来看病，大有让想容自生自灭的意思。
玉伊连陪了几日也是两眼发花越加憔悴，没有草药医治，玉伊只得用湿帕不断更换降下想容的烧热，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眼见想容越发病得厉害，便咬着牙在教坊司兰亭顶着烈阳跪了一日，悲悲切切哭求了许久才在绣春姑姑那里得了些银钱请大夫来看病。
此时玉伊正蹲在门外熬药，几日下来也摸出了些门道，再不似第一次熬药那般将药熬得糊粥粥，烟熏得双眼眯起，玉伊用一把漏风的小团扇不停的扇着，待药熬得清亮玉伊这才用布条包着捧到房内。
一进门，玉伊便见想容已经醒了过来，趟靠在木床上睁着眼发呆，眼神空洞像布偶一般，那小模样真是无处不可怜。
“你病才刚好了一些，快快躺下。”玉伊心下一喜，连忙搁下药快步走到床前小心的将想容扶着躺下。
见想容神色颓败，玉伊察言观色心里一阵发酸，故作笑颜小心的捧着药壶倒了一小碗药汤，含着笑端到想容身边，坐在床沿上柔声道：“你身子已经好了许多，这药汤到也见效，这碗药喝了便更好一些了，我尝了尝实在苦得很，待我明日去讨些蜜饯和着药便不苦了。”
想容摆了摆手将药碗轻轻推开，神色凄苦道：“你也不必哄我，这教坊司那里管我死活？这几日我虽昏昏沉沉但一切都听得真切，绣春姑姑那些话我都听入了耳，也知道连这药汤都是跪了许久求来的，便这药苦进了心也无他话，那能讨到什么蜜饯？免得又说我骄矜。”
“想容……”玉伊眼眶一热，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你我不比以往，今日之境也比他人好了许多，昨日我去讨火石见了金华，她被罚跪在石板上那周身没一处是好的，想来定是受了几多打骂。”
“呵呵……是好得多了去，比不得好的，难道还比不得差的去了。”想容悲凄的笑了笑，纤细的手软软扶上玉伊的手背，低声道：“苦了你了，这几日这般照顾我，还受了那么多欺辱。”
“算不得欺辱。”玉伊抹抹眼勉强泛起一抹笑容：“你我说好相互扶持，这教坊司清冷如斯个个都是冷血如蛇，若是你也不在了，我只不知道如何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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