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说不上好听,哑哑的,偏还要带上点调笑的味道,可对萧潇来说却比什么都来的震动,直击灵魂。
仿若世界一下子静止了,你我的视线里在也没有旁的。萧潇红着眼,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楚大哥醒了,高兴,该高兴,眼泪却不听她的话,噼里啪啦地掉个不停。
楚颜挣扎着要坐起来,萧潇一下子反应过来,赶忙去扶他,刚碰到他就被他一把抱住,俩人一跌,萧潇压着楚颜又躺在了床上。
萧潇也不挣扎,反而安静了下来,就那么静静的趴在他怀里,心里异常安宁,听着他在耳边不停的叫自己的名字一点也不感觉烦。
“潇儿……”
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楚颜嗅着她的发香只觉得身上的疼痛都轻了一轻,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发现她已在自己的怀里睡着了。瞥了眼自己的断臂,想着怀中的美人,自嘲一笑,百年后,咱这说不得也是一段传说,神犬侠侣!
他大伤刚愈,也没多少精力,不一会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傍晚时分,楚颜听到一阵喧闹,睁开了眼睛,房间内已经掌起了灯,微一眯眼,房间里人影攒动,竟来满了人。
“颜儿醒了!”
萧潇毕竟已经调养了许多天,身体比现在的楚颜好上很多,睡了一刻就醒了过来。看着她的楚大哥睡得香甜,就没再惊醒他。偷偷起身,通知了白娥长老,让她过来瞧瞧。白娥长老知道了,所以初纤知道了,初纤知道了,修山就知道了,修山知道了,修云当然也知道了,修云知道了,整个天霄阁的鸡鸭鹅狗自然也都知道了——颜师弟,醒了。
白娥守在楚颜身边,查看他有没有什么暗伤,正值楚颜睁开眼,一声惊呼,所有人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打着招呼“颜师弟!你感觉怎么样?”“师弟?”“看他呆呆的,莫不是失忆了吧?啊,哥你又打我!”……
“楚大哥!”像是约好了一般,众人居然一起闭了嘴,喧闹的气氛一时间散的无影无踪。萧潇本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在大家的目光下还是有些脸红,轻哼了一声给自己壮了壮胆子,就那么走向床边。楚颜傻傻一笑,对着萧潇说道“辛苦了。”萧潇执拗的摇了摇头,为了你,什么都不苦,二人眉目传情,当真把所有人当成了空气。
萧潇扶着楚颜坐了起来,看着关切的众人,他心里暖了不少,扬声道“我醒了!”那语气,那神色,就像睡了一个大懒觉似的。众人一愣,接着就是一乐,可不是,还有什么?原本打算劝慰他的话也都烂在了肚子里,他已经,睡醒了。
楚颜现在心里非常明确自己已经损失了什么,也知道自己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可,那又如何?既然已经做了,做了自己想做的一切,又有什么好后悔的?更何况他记起海明威的一句话,男人可以被毁灭,却不能被打败!自己,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打败!
阁主大人现在和谭鸿羊谷等人站在屋外,原本也想进去看看,但听到他那句“我醒了”明确他的心意也就止步了,摇摇头,“我就说了,这个臭小子哪那么容易认输?”大手一挥,带着众人转身走了,“我们这帮老家伙可不能输给年轻人啊!”众人哄笑称是。
几天后,楚颜已经能下地了,小咲也被谭鸿长老安排人送回来了,一人一犬相见,竟都有些泪眼婆娑。
“早知道没用就不听你的了!”
“是呀,还弄丢一只胳膊!话说你怎么不来找我?”
“我闻到你的味道了,可是那个老头子不让我过来,说我也是女孩什么的,神神秘秘地,好讨厌!”
楚颜一头冷汗,秒懂那个为老不尊的长老的意思,这只,女孩,不会被萧潇当成情敌吧?
小咲趴在楚颜肩头,陪着他一起看太阳下山。自从他断了一只臂膀,每天傍晚都爱坐在百草峰的石崖边看一看这里瑰丽的风景,可能是受伤的人别有胸怀吧。
空空的天空就像他空空的袖口,说是不放在心上,说了那么多硬气的话,可其中有多少是在安慰自己?看着天边的太阳,夕阳西下,飞鸟会巢,眼角不禁渗出泪水,“小咲,你有家么?我好像回不去了呢……”小咲舔舐着他的脸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的陪着他,看着远处即将落山的太阳,又不禁想起他的问题,“我有,家么?”
萧潇前些天就回到了识晓峰,因为她的母亲回来了。还在楚颜昏迷的时候,王正身一家人就已经见过面了,此间事自然是被当成笑话讲了讲。王天筠看着有些傻傻呆呆的王遥,烟眉拧的深深地,埋怨道“遥儿是有点放肆了,可那个楚颜下手也太重了。您也是,有什么跟磐虎讲一讲不就好了吗?非得自己动手,这让外人听去成什么样子?”
王正身哈哈一笑,宠溺的说道“连你这个做姑姑的都觉得遥儿放肆了,何况磐虎?”阁主大人讪讪一笑,只听王正身接着说道“磐虎肯定舍不得罚他那个徒弟,若他是我徒弟,我也肯定舍不得罚,楚颜,楚颜……”一边念着楚颜的名字,一边拿手指敲打着茶几,失声一笑“让他受我一掌,没料到他居然还想着打败我?楚颜!”
转身对阁主大人说道“我也不是一定要断了他的前路,你可跟他一言,南域危燕妖王那有一物,可接他的断臂。”阁主大人闻言,精神一抖擞,“可是蛮王封印?”
“正是!”
阁主失笑,“那他可得努力了,那危燕妖王可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那时候萧潇实再不想与他这个外公见面,就托病没去,现在阁主大人又派人来找,王正身离开有些日子了,她也实在有些思念母亲,就别了楚颜,嘱咐他早点回来,自己先行回去了。
“潇儿,怎么还没睡?”一个仙子样的女人,一身白衣,漫步到萧潇背后,柔荑轻点,解开了萧潇的头发,自顾自地替她梳了起来。“娘……”萧潇柔柔地叫了一声,愁眉不展却还是挤出了一个微笑,“一会就睡了。”
“傻丫头。”王天筠从背后抱住萧潇,脸贴上萧潇脸,正面看来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只不过一个成熟知性,一个青涩可人。拥着萧潇躺在了床上,搂着她,轻声道“和娘说说,是不是又在想着什么楚颜?”
说着好看的眉毛一挑,“先不说你,便是你爹诸位长老,甚至你外公对他评价都不低,和娘说说,这个楚颜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萧潇闻言俏脸顿时一红,眉头却也舒开了,无论何时,被说到她的楚大哥,她都会很害羞又很骄傲。眼睛一亮一亮,羞涩地对着她的娘亲低语,从相遇那天到现在,事无巨细,无一偏漏。
“阿嚏!”楚颜摇了摇脑袋“青姐你在想我么?”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空睡熟的小咲,又不禁有些莞尔。远远望去,诸峰灯火通明,每个人都在忙碌着,忽的自嘲一问:我他妈的在干嘛?
站了起来,打了打身上的草土,扯开嗓子哈哈地笑了几声,高声喝道“此生自断天休问,独倚危楼。独倚危楼,不信人间别有愁!”声音滚滚,可在这浩大的天霄阁内也显不出什么来。但是只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下了一个决定,起身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明,楚颜起了个大早,收拾妥当,向羊谷长老告辞,多谢他的救命之恩。羊谷长老摇摇头,看着他的断臂劝慰道“不要怪你师傅,这事搁谁都难做。那凤血大还丹更是珍贵,天霄阁只有三枚,阁主只能使用一枚,他毫无犹豫给你用了。”
楚颜笑着把他打断了“羊谷长老,你看我像那不明事理的人么?”羊谷也笑笑,“我看不像,不过话不说不明,我昨晚觉察到你好像有要离开的意思呢?”楚颜诧异,问道“您老是怎么感觉到的?”羊谷自得一笑“见的人多了,人心也就不那么难揣摩了,你更是,想法几乎写在脸上了。”
楚颜嘴角一抽,自己这么好看懂啊?摇了摇头解释道“您也说了,见得人多了,可我还没见过那么多人啊!”
“我有些自大了,有些小觑了天下的英雄。这次断臂对我来说未必就不是好事,我要出去看看走走,见见九极大陆上不同的风景。”
“我要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我做不到的事,我要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不足,我要把这些全变成自己的武器,我要,站到这世界之巅!”
再次拜别羊谷长老,大步下山去了。羊谷长老的脑海里还响着他的话,掷地有声,仿若天应,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有些失神,正是:用舍由时,行藏在我!我辈岂是那蓬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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