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黑下来，就有亡灵从森林里出来，向城堡聚集了。
最先来到城堡外边的，是通有月光小路的那片树林中的亡灵。他们内心里的怨气似乎更少一些，闪动的白色身影也更加轻盈更加灵动。而那些迷雾森林里走出来的亡灵，就会显得更加冰冷阴森。灰白色的身影常会因为涌动在内心中的愤怒，泛出淡淡的红光。
虽然生前都是厉目将军手下的将士，虽然同样遭到了屠戮，但两伙亡灵却站的泾渭分明，相隔很远彼此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些来自森林的亡灵甚至丝毫不掩饰对树林中亡灵的仇视，投过去的眼神带着怨毒，嘴里不停地低声咒骂着。
“他们不都是一起的吗，怎么还要分成两伙？”
铜牙问道，无悦摇了下头。
“这有什么奇怪的，人多的地方都会拉帮结派。”
红月看到那天在树林中的人马战士，招着手。人马战士也认出红月，带着欣喜不住地冲着红月点着头走过来。红月轻轻抚过人马战士的脖颈，转过头看着织衣婆，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织衣婆一脸肃穆，跟在红月身边，时刻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你叫什么名字？”
红月问道，人马战士仰起头，像是在回想着，在他身后的矮人说道：
“他是来自大草原的察哈尔汗，我是来自高地的大脚趾。”
矮人说着回过头看了看一个身材修长的山地精灵。
“他叫擒风。”
山地精灵显得有些害羞，躲避着红月看过来的眼神。
“你们不恨你们的将军吗。”
织衣婆突然问道。
“恨我们的将军？”
矮人大脚趾说道，看了一眼察哈尔汗。
“恨并不能让我们有所改变，所以就毫无意义。毫无意义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去做。”
“那你们为什么不反抗？”
红月问道。
“那个厉目将军杀你们的时候你们可以逃走啊。”
大脚趾笑了一下。
“我们对厉目将军宣过誓，要服从于他，令行禁止，就算丢掉性命也不能退缩。所以将军想要取我们的性命，我们只能引颈待割。”
大脚趾看了看身边的同伴。
“只是将军不应该践踏我们的尸身让我们的灵无处归去。”
人马战士察哈尔汗低下了头，红月爱惜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越来越多的亡灵走出迷雾森林，聚集在城堡下面的山坡下，远远望去白森森的。
“将军呢！”
山脚下一个亡灵大声问道。
“他怎么还不出来，还在等什么！”
不耐烦的询问声不时响起，搅动起一阵阵刺耳的声浪响起来。越来越多的亡灵变得焦躁起来，涌动着涌上山坡。
人马察哈尔汗抬起头，看着山坡下涌动的亡灵，挺直了身体挡在了红月前面。
“这帮家伙会不会动手？要是真动起手来我们怎么办？”
铜牙小声说道。
“矮子，别说这种话。”
无悦喝止着铜牙，握紧了手中的法杖。几个人中，只有他手中的法杖和冷刃的噬魂长剑能够伤到那些亡灵。可是面对两万多心怀愤恨的亡灵，真要失去耐心冲上来，他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逃跑。他们根本挡不住那些亡灵。
织衣婆拉起红月回到冷刃身后。那些树林中走出来的亡灵站在山坡上，挡在冷刃他们的前面，阻挡那些森林里出来的亡灵继续涌向山坡。
森林里涌出的亡灵冲着挡在前面的亡灵发出叫嚣谩骂叫嚣，树林里的亡灵毫不客气地回骂着，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冲突一触即发。
城堡的大门轰地一声打开了，山坡上下喧嚣的亡灵一瞬间都安静下来。定定地看着城堡大门，走出的厉目将军。
厉目将军****着上身，步伐僵直而迟缓，只有眼神中依然凌厉带着凛凛杀气。聚集在山坡下的那些亡灵不由得纷纷向后退着，不敢再造次。跟在厉目将军身后的，是淡蓝色的灵光凝聚成河渊**师的样子。
厉目将军站定在城堡前的山坡上，目光扫过白森森聚集的两万亡灵。
“我，厉目，你们的将军。你们，与我情同手足我们并肩奋战浴血杀敌。而我却令你们，惨遭屠戮背负屈辱。现在，我真心的请求你们的原谅。”
厉目将军大声说道，声音含混而生涩，就像他的步伐和动作一样。山坡上下，没有谁发出声音，所有亡灵全都定定地看着厉目将军。
厉目将军僵直地转动着身体，看了看河渊**师，然后单膝跪了下去。
“我愿意，枭发代首，向你们谢罪，愿意承受，你们宣泄愤怒，只希望，能够平息你们的仇恨，让你们的灵，能够安心离去，不再萦绕于此，饱受痛苦的煎熬。”
厉目将军说着垂下了头，披散的长发垂在脸前。河渊**师走到厉目将军面前，看着山坡下聚集的亡灵，转过头冲着冷刃说道：
“年轻人，麻烦你用将军的剑斩落他的头发，钉在城堡的大门上。”
冷刃看着河渊**师，又看了看半跪在地上的厉目将军，走了过去。无悦犹豫着，看着半跪在山坡上的厉目将军和河渊**师，一咬牙跟了上去。
山坡下，聚集的亡灵发出一阵骚动，所有人都抻长了脖子注视着。
“真的要削断他的头发？”
无悦用眼神向冷刃询问着，看到冷刃握紧厉目将军的双手巨剑，无悦伸出手指捏起厉目将军的发梢，尽可能高的向上举起来。冷刃挥动双手巨剑，剑锋贴着厉目将军的头顶削断了那一头长发。厉目将军动也不动地半跪在地上。冷刃伸手抓过厉目将军的头发走回到城堡大门前，用那把巨剑把厉目将军的头发钉在了大门上。
“现在，你们尽可以把积攒在心中的愤怒发泄出来。”
河渊**师说道，看着山坡下聚集的亡灵。
“你们可以埋怨谩骂，你们也可以上来打上几拳踢上几脚。只要你们能够平息心头的怒火。”
山坡下，静悄悄的没有谁发出声音也没有谁走上山坡。两万亡灵就那么静静地聚集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厉目将军，看着城堡大门上随着夜风轻轻飘动的一头长发。
“你们不出声，是因为你们已经放下仇恨了吗？”
河渊**师大声问道。一些亡灵看着自己的同伴，还有一些亡灵垂下头。一个矮人战士似乎想要说什么，鼓足了勇气向前走了几步，瞪着一双充满愤怒的眼睛盯着山坡上的厉目将军。可是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懊丧地垂下头，退回到同伴中间。
“我们放下了，我们不会再仇恨了。”
人马察哈尔汗说着，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亡灵。
山坡下退回到同伴中间的矮人抬起头看着察哈尔汗，眼神中带着愤懑，最终还是点了下头。没有谁再出声反对他，就连那些从迷雾森林中出来的亡灵也没有反对。他们只是默默地看着，看着山坡上的厉目将军，或者看着察哈尔汗。
“我们，接受厉目将军的道歉。我们全体，接受道歉。”
“我不接受。我还没有放下愤怒和仇恨。我没有！”
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响彻在城堡上空，响彻着城堡前面的每个人。厉目将军猛地抬起头，被斩断的头发披散在脸前，显得那张脸凌乱而仓皇。厉目将军仰起头辨听着，一双眼睛定定地注视着河渊**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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