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套房里,看完晚间新闻的马文辉放下了遥控器。酒杯里冰块早已融化,酒水渗了出来,在桌面上形成了一滩。
他合上眼皮,眼前依然能够看到马陆登上新闻的照片。凶手不在那里。这起事件是(自卫杀人),开枪的人是自己,所以应该去拘留所的人是自己。马陆为什么要替自己顶罪?为什么要让自己觉得欠了他的?为什么把自己的处境变得如此难堪?
柏文玉看到儿子坐立不安的模样,脑中浮现出马陆拾起手枪,走出大门自首的那一幕。
没有任何理由,也不清楚他的动机。正因为如此,她比任何人都明白马文辉不安的感受。因为她此刻也正在遭受良心的折磨。一直以来确保儿子的前途,是她奋斗的全部。而马陆只是阻碍她幸福的一个污点,一个需要被铲除的污点。想不到最后拯救她世界的人,竟然是她之前花了那么多时间去痛恨的一个人。
这种截然相反的逆转,要她怎么去接受?
听闻汝里昌被捕后,佘优平一直躲在会议室里等候上天对自己的发落。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等来的人居然会有如此疯狂的举动。
邱义跟条疯狗似的踢遍了整层楼的大门,当他发现佘优平后就连拉带拽地把他带上了天台,并拿拖把柄卡住了唯一的通道。
“你听我解释——”佘优平被扔到了地上。
“邱义你冷静点。我不过是把你的行踪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了上头。我以为我在尽自己的职责。”
“我要的不是什么辩解。”
“那你要什么?有什么是我能向你恕罪的。我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我没有时间听你的废话。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就是带我去高阁。”看到佘优平摇头,“那么你唯一能从我手上逃离的办法就是打败我,才能从这道门离开。”
“你动不了高阁的。就算要我现在去死,我也办不到你所说的。邱义,听我一句劝。有些不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投降才是正确的选择。”
“所以你们一个个都来劝我死心吗?我不会投降的。”
邱义对着没有星空的黑夜大叫着,发泄他心中的不满。
一条路不通,邱义又单枪匹马冲到了祖克的夜总会。
“什么警察居然跑来向黑社会求援?”祖克一句话引来了手下一片大笑。
为了找到高阁的秘密基地,邱义已经准备好了承受一切的打击。但黑道白道,却无人敢“啃”下高阁这块骨头。
一分钟后,邱义被掷出了店外。
头发很快被雨水淋湿了,闪闪发光。邱义扑倒在人行道的台阶上,就那样被雨淋着,一直呆呆地坐在水洼中。
“滚动一边儿去!”打发完不速之客后,保安回到了夜总会里头。
听而不闻的邱义继续保持着原状。片刻之后,他还没有想要起身的意思,微微地抬起沐浴在街灯昏黄光线下的脑袋,品味积郁在心中的茫然若失,不敢相信自己目前的状况。但这的确不是在做梦,自己的身子还泡在不干净的水里。
凉意包裹住全身,邱义既感到丢脸又夹杂着怒气,不觉血气往头上撞,很快身体都气得开始发抖了。他条件反射地抓起水里的沙子,出生到现在,他还从来都没这么生气过。
他看到了蹲在一旁陪自己淋雨的a。
邱义一时间忘记了刚才的愤怒,呆呆地看着那张笑脸。那张依然扣动了他心弦的笑脸。
a伸出手。
邱义恢复了神智,松开手里的泥沙,尽量把手在脏水里漂干净后,递给了a。
见状a笑得更欢了,她正要张嘴说话时——
一颗石子掉进水洼里。
泥水飞溅,水花落到邱义的脸上,吐出了带着一股怪味的泥水,恶心得想吐。邱义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a的容貌,幻影就消失了。
周围爆发出路人的笑声。“那家伙可醉的不清啊!”
邱义扭头一看,发现一个东倒西歪的男子正趴在同伴的肩头,他又用脚尖踢飞第二颗石子。
“来得正好。”
邱义用一种沙哑的声音说道,同时眯起的眼睛里露出野兽般冰冷的目光。他身子敏捷地一跃而起,跳出了水洼。
男子还没感觉到危险的来临。他解开挂在牛仔裤上平日装饰用的粗链子,扬起胳膊向着邱义甩去。
邱义用左手抓住带着风声飞过来的链子,链尾打在了背部发出一声闷响。虽然吃亏在前,但链子已经稳稳地抓在他的手里了。邱义右拳用尽全力揍向男子的肚子,对方身体一晃,坐在了地上。
“来啊!”找碴的一方已经变成了邱义。
男子的朋友嘴里骂着脏话,一边等待同伴从地上站起来。等后者重新调整好姿势,两人齐心发起了进攻。
邱义轻而易举地躲过了第一下,挥起拳头向脏话连篇家伙的太阳穴打去。侧身后又抓住了另一人的衣领,将膝盖顶了过去……
路人尖叫了起来,但邱义就像根本没听到一样。一次又一次,将站起来的男子打趴在地。
“够了,别再打了!警察就要到了。”
“你是谁?”邱义被一个年轻的男人带到了外围。
“我有跟马陆有关的事情要跟你商谈。”马文辉边说边朝人烟稀少的街道一头走去。
对方突然说出马陆这个名字,邱义吃了一惊,他连忙追了上去。“你和马陆是什么关系?”
“想要救马陆,像你这样四处胡闹是没用的。”
虽然对方没有自报家门,但看到似成相似的容貌,答案在邱义的头脑里呼之欲出。
“你是马陆同父异母的弟弟。你一定知道和高阁有关的……”
马文辉突然停了下来。“我来找你,只是不想欠那个家伙人情。”
“啊!马陆在看守所说过,高阁可能会对他的家人不利。只要你把所知和高阁有关的一切线索告诉我,我可以替你向警方申请保护的。我还会亲自参与保护你家人的行动。和我去警局。”
“马陆找你合伙,真是他的不幸!”
邱义搞不懂对方的意思,但却不想放弃劝说:“就算只有一半的血缘,但马陆真的把你当成他的家人。难道你不想救他吗?”
“自然没有你那么热心。”
邱义着急地插嘴道:“你到底找我为了什么?”
“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明白人。如果你坚持要在这个时机揭开高阁的内幕,那么你跟马陆都已经跟死人无异了。”
邱义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你要来替高阁做说客的话,就算是马陆的弟弟我一样会揍扁你!”
“你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见识过‘高阁’的内幕,却从来都没有人会主动地提起‘高阁’的名字。因为在这个城市‘高阁’两个字,它本身就是最大的禁忌。你一个人还真要用自己的异想天开和这个城市最大势力的组织去斗吗?”
“那就要看着马陆去坐牢吗?”
“坐牢?高阁才不会那么便宜他呢?如今马陆已经成为了高阁的警示牌,为了堵住像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留给马陆的只有死路一条。我今日找你,就是为了提醒你,想要做什么就快点动手!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你呢?”
“人情还了。我跟他再无任何瓜葛。”
“喂。这么说话,你还算是人吗?”
“就你这头脑,真的能够在重案组混吗?放着身边那么好的资源不利用?”
丢下这几句话,马文辉上了等候在路旁的车子。
谢美玉轻手轻脚地合上房门。直到亲眼目睹马文辉安然无恙地回到酒店后,她才放心地回到婆婆的身边。她累了,可看到儿子心事重重的模样,又怎么能够安然入睡。
马文辉发现自己并没有如愿以偿地丢开包袱。那个傻瓜警员能否明白自己的意思?早知道会如此担心,就不要打什么哑谜了。但有些事不方便自己出面。只要过了明天,整件事就尘埃落定了。所以马陆的安危全靠那家伙能不能转过弯来?
就真的没有自己能够做的事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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