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盛和陆铮搬了两张椅子,坐在平安岛门口。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两杯普洱,哥俩对饮,以茶当酒。
这意思很明显:我们知道,吴老饼不会善罢甘休,也知道一定会有人来,那我们就在这儿等着,看看你吴老饼到底有什么本事。
整条街的人都攥着一把汗,不过也真有人佩服陆家这哥俩,敢这么跟吴老饼对着干。
到中午的时候,来了三辆车,齐刷刷停在了平安岛门口。车门打开,一行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为首的是一个方面大口的男人,棱角分明的下巴上,胡茬泛着青。
“你们谁啊?来干啥!”陆铮站了起来。
“这位是陆老板吗?”那个青茬胡子的男人说。
“我是陆子盛,有事儿?”陆子盛稳稳地坐着,根本没挪地方:“铮子,给我坐下。”
陆铮瞪了一眼来的人群,坐了下来。
“陆老板你好,我姓潘。我们兄弟来这喝点酒,怎么,不欢迎吗?”这人正是潘大力。
“对不起,这才中午,我们还没开门。”陆子盛说。
“你们是不是吴老饼的人?”陆铮说。
“我们确实是跟着吴老哥玩的,但这跟到你们这喝酒有关系吗?”潘大力不急不闹地说。
“我说了,我们还没开门。”陆子盛也面无表情地说。
“不急,我们等会。”
一行人又回到了车上,车门敞着,各自抽着烟。
这多少有点出乎陆家哥俩的意料。以陆铮的想法,今天坐到这就是迎战的,肯定对方来上一票人,扯膀子就干。陆铮本身也想扯膀子干上一场。可是对方来是来了,却彬彬有礼,也不像闹事的样子,反而把陆铮弄得不会玩了。
“哥,怎么回事?他们不是来闹事的吗?”陆铮问。
“闹事肯定是来闹事的,闹事也分好多种呢。你以为都是上来就大砍刀招呼吗?”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把他们轰走?”
“你凭什么轰人家?人家干什么了?”陆子盛说:“长点脑子,你现在动手了,理亏的就是咱们了!”
“那就这么等着?”
“等着。敌不动,我不动。”
下午,酒吧照常开业。门一打开,潘大力一帮人呼啦一下都涌进来了。三三俩俩的,把酒吧全部坐满了。
“你们喝点什么?”毛串问。
“一桌来一瓶啤酒。”潘大力说。
“就要一瓶吗?”
“没错,就一瓶,怎么,不可以吗?”
毛串征询地看看陆子盛,陆子盛点点头。
一桌一瓶啤酒,摆上了。潘大力的人也不喝,就坐着说话。
后面来酒吧的客人,根本没有位置。就算有位置,进来一看这个架势,也摇摇头都走了。
来酒吧就是玩,但是现在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陆铮打了吕扁头,得罪了吴老饼,这个时候,没人愿意到平安岛来淌浑水。
一伙人一直坐到酒吧关门,秩序井然,没人闹事。结账的时候,一共消费一百多块钱。
陆铮要发火,陆子盛使劲劝住。
第二天,第三天,潘大力都带着人,坐满了酒吧。这就是摆明了让你关门的架势,我们一伙人坐着,你这里就没法做生意。但是我们一不喝酒二不闹事,所以你们拿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哥,不能这样吧!这以后咱们还怎么做生意?!”第三天酒吧关门后,陆铮着急了。
“明天吧,明天我找那个姓潘的谈谈。”
晚上,潘大力又来了。
“直说吧,你们到底想怎么样?”陆子盛和潘大力谈判了。
“不想怎么样,我们就坐着喝点酒,不行吗?”潘大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啪”的一声巨响,陆铮在吧台里摔了一杯啤酒,酒瓶渣子四处飞溅。
“有他妈你们这么喝酒的吗?!草!”陆铮边走边喊。
潘大力和一帮手下脸色微微有点变,都知道,这就是把吕扁头打到失去知觉的陆铮。
“听见没?滚犊子!再他妈坐到这,我腿给你敲折!”陆铮径直走向潘大力。
“铮子,坐下。”陆子盛淡淡地说。
陆铮坐到了陆子盛身边,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潘大力。
潘大力明显有点怯:“陆老板,我也是替老大办事,有什么事儿你让你弟弟好好说。”
“好好说啊?行,那你先好好说。”陆子盛说:“我知道你们是吴老饼的人,说吧,你们想怎么样?”
“你们把吕扁头打成那样,不能没有个说法吧?”
“你们要什么说法?”
“这个你们得跟我大哥谈。”
“什么时候?”
“你等下。”潘大力摸出电话走到门外,说了一分多钟,回来了。
“明天晚上,雪花大酒店。我大哥在那里等你们。陆老板怎么样?”
“我一定到。”陆子盛点点头:“现在你们走吧,今天的单不用买了。”
雪花酒楼,新野市最早引进海鲜的酒楼,几十年前就是这里,让大闸蟹和基围虾第一次出现在新野市人民的餐桌上。华灯初上,这是最好的时节,雪花大酒楼最宽大的包厢里,却是一派杀气。
一群神色肃穆的汉子,横七竖八地坐在椅子上,夏天的衣着短小,遮挡不住他们满臂的纹身,他们形散而神不散地围着桌子的主位。
桌子的主位上,坐着吴老饼。他一言不发,下手坐着潘大力。他们在等,等陆子盛和陆铮。
吴老饼今天的表情有点复杂,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连潘大力也不知道。不过潘大力知道一点:在解放路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吴老饼的权威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挑战,今天晚上,他要发狠。
他要让新来乍到的陆家哥俩知道,社会上的门朝哪边开。
“先生这边请。”服务员打开了包厢的门,陆子盛和陆铮进来了。
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平静,步伐稳健。
陆子盛走到吴老饼面前,盯着吴老饼的眼睛,四目相对。
吴老饼坐着,陆子盛站着,陆子盛居高临下,吴老饼微微仰着头。
整个屋里一片安静,没人说话。
最先还是陆铮忍不住,先开了口:“我们来了,有事儿说吧!”
“给我闭嘴!让你说话了吗?”桌子上一个满胳膊纹着龙的汉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水都溅出来了。
“你再给我说一句?”陆铮回过头,用手指着那个人,敢这么跟陆铮说话的人可不多。
呼啦啦,对方站起来了七八个人,盯着陆铮。
“坐下,都坐下。”吴老饼说话了。
吴老饼的人都坐下了,满屋子就站着陆家哥俩。
“你们俩,也坐下。”吴老饼指着陆子盛说。
陆铮自己搬过两把椅子,给了陆子盛一把,哥俩在吴老饼对面坐了下来。
“对,这样多好,省得我抬头看你。”吴老饼说。
“吴老板,我们来了,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陆子盛淡淡地开了口。
吴老饼抬起下巴看着陆子盛,身子往后一倒,靠在了座椅上,没说话。
“找你们什么事儿,你们自己不知道吗?”潘大力说话了。
“知道。”
“知道还问我们?”
“吕扁头的事儿,确确实实是我们把人给打了。”陆子盛认真地说:“不过这件事也不是无缘无故的。至于那天发生了什么,想必你们也知道。耍流氓可以,但是你得出去,在我的酒吧里,我得对客人的安全负责,万一闹出事儿了,公安找上来,恐怕谁也得不着好。”
“意思是你们打得有道理了?”潘大力的语气硬了起来。
“也不能这么说,有来有往吧。”陆子盛还是平淡的语气。
“前些天,洗浴中心那件事,也是你们干的吧?”旁边一个人说话了。
“我们没干。”陆子盛说。
“没干?你们说没干就没干?不是你们干的是谁干的!”那人很牛叉。
“吴老板,我们到底说哪件事儿?”陆子盛没理那个人,还是对着吴老饼说话。
“哪件事都得说。”吴老饼坐直了身子:“陆老板,我知道,吕扁头的事儿是你干的。就算不是你干的,也是你这个弟弟干的,今天,咱们就老账新账一起算。你看,吕扁头现在还在市医院躺着,这个责任,得你们来负。”
“你说个数吧。”陆子盛说。
其实,今天陆子盛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给吕扁头赔偿。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就算吕扁头耍了流氓,但是陆铮一出手就把人打晕过去,无论怎么说,也说不过去。陆子盛在家里给陆铮做足了工作:既然你打了人,我们就赔偿,不管怎么样,这个酒吧还得开下去,哥俩来新野市是做生意,不是来和黑社会茬架的。
陆铮肯定是气不过,但是从小打大,陆铮都非常听这个堂哥的话,所以再有多少个不愿意,他也忍了。孟娇也是赞同陆子盛的方案。她认为,无论什么事儿,可以和平解决是最好的,陆铮的性格有点太过于激烈。
“三十万。”潘大力说话了。
“多少?!”陆铮问。
“三十万!你他妈的聋了?”桌上的另一个手下说。
陆铮的眼睛瞪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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