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着毛串的摩托车行驶出很长的一段距离,终于停了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毛串一直用手紧紧地护着自己的头。车停下来的时候,毛串的胳膊和肩膀已经血肉模糊。右手手肘处,隐隐露出了白骨。
手肘处的肌肉和皮肤是最单薄的。
在整个被拖行的过程中,除了身体和地面摩擦的声音之外,毛串都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一圈人围了上来,为首的一个人摘掉头盔,低头俯视着毛串。
毛串虽然身上伤得不轻,但是五官却几乎没事。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人就是那天在酒吧要带走唐婧的那个黄毛。
“还认识我吗?”黄毛说。
毛串看着他,没说话。他的胸口在不停地起伏着。
“还认识我吧。”看到毛串没回话,那个黄毛自顾自地往下说了起来:“那天在酒吧,我看你不是挺牛比的吗?”
毛串继续不说话,但眼睛还是一直盯着他。
“现在你知道我是干啥的了吧?你还牛比不?草!你一个臭服务员,跟我装什么灯!回去告诉唐婧,让她自己给我乖乖回来!再要让我去第二次,事儿就没那么简单了,听见没?”黄毛说。
“我去你妈的。”
“…;…;你说什么?”
“我说…;…;,去你妈的!”毛串的声音高了八度。
黄毛一脚踹在了毛串头上。
陆家哥俩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两个服务员在帮着照顾毛串。毛串手臂和上肢多处挫伤,不过没有什么致命的伤。见了陆子盛,他表情安静,语气平静。
“陆哥,你来了。”
“怎么回事?”陆子盛也很平静。
“没什么,一帮小流氓。那天在酒吧闹事,我把他们赶走了。他们就来报复。”
“…;…;。”
“你记住人了吗!”陆铮一直没开口,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
“没太看清,晚上黑灯瞎火的…;…;。”
“连人都没看清?!”陆铮火了。
“铮哥,真没看清,晚上太黑了…;…;。”毛串说得很坚定。
陆铮无语了。
陆子盛刚来到新野市的时候就和毛串认识了,毛串一直在帮助打理酒吧,人踏实,活儿干得也好,从不多言多语,对陆子盛忠心耿耿。陆子盛很喜欢这个小伙子,平时很多事儿都交给他处理,他也从没让陆子盛失望过。这次毛串被人打成这样,陆子盛的心里的怒火绝不会比陆铮小。
但是陆子盛的脸上还是很平静,就像看望一个普通病人一样。
医院白色的走廊里,陆子盛和唐婧在交谈着。唐婧坐在长椅上,陆子盛拿着一根烟站在她身边,两个人的目光都一直看着前方,没有交汇。
“那个人叫什么?”
“…;…;姓张,张光凯。”
“他是你什么人?”
“以前…;…;以前相处过一段。”
“你在我这儿干,他不知道?”
“…;…;。”
“你是不是一直躲着他呢?”
“…;…;是。”
“他怎么找到你的?”
“说是一个朋友在喝酒,看见我了。”
“他是干什么的?”
“没啥正经职业。平时喜欢骑摩托,跟一帮骑摩托的人常年在一起,他们有个组织,叫战狼。他不是头头,但也是首脑级的人物。我俩以前好过一段,后来他老喝酒,喝了酒就撒酒疯打人,我受不了,就离开他了。他不让,我是偷偷跑了的。那天他在酒吧找到我,要把我带走,毛串挡住了他…;…;陆哥,对不起,都是我招惹的事儿…;…;。”
“跟你没关系。”
“陆哥,我去找张光凯…;…;。”
“谁也不许找,哪儿也不许去。”陆子盛掐灭了烟,站起身来:“这两天没事儿照看照看毛串,别去店里了。”
唐婧低下了头。
“战狼,你知道吗?”
陆铮对着电话的话筒问到。话筒的那边,是北西仔。
“听过他们。新野市有这么一票人。”
“干什么的?”
“摩托党,全是骑摩托的。”
“你跟他们熟吗?”
“不太熟,不过互相都知道。你怎么问起他们了?”
“他们打了我们酒吧的人。”
“嗯?打人了?他们那伙人的头叫石鼓,我还见过几次,也能搭上话,你看要不要我给你传个话,出来见见?有什么事儿当面说清楚?”
“不用。你知道他们那帮人平时都在什么地方玩吗?”
“我给你问问。”
北西仔撂了电话,不到十分钟,又把电话打了过来。
“老五金公司,三环路那儿。公司早就倒了,现在都没人了。他们有个挺大的停车场,现在也废了。那帮人平时就在那停车场上玩摩托。”
“好,知道了。谢了。”
“好说。”北西仔挂了电话。
黄昏时分的三环路,一辆出租车由南向北行驶着。
陆铮坐在车上,紧紧地抿着嘴唇。
“小伙子,你去的那地方可荒了,你去那儿干什么啊。”司机师傅是个健谈的人,开口问到。
“啊,我去找个人。”
“找人?对了,你是不是找骑摩托的那些人?”
“怎么?那里经常有骑摩托的人吗?”
“没错。那里是老五金公司嘛,好些年以前就倒闭了,也没有人了。不过那的停车场特别大,宽敞,老有一些骑摩托的小伙子聚在那里。一般我们出租车都不愿意往那里开,那帮小伙子骑摩托可快了,有时候就冲上马路,遇见出租车了,还故意从你车前面滑过去。有时候好几辆摩托一起围住你,让你走不得停不得…;…;小伙子,你不是他们一伙的吧?”
“您放心,我不是。我是去找个人。”
“找人?是不是找家里人?…;…;我说对了吧?你家里人跟那帮人混在一起了?要找到了可得好好劝劝,让回家去,别在外面这么瞎混,那帮人在市里都出了名了,都叫他们摩托党,开车的都不敢惹他们…;…;。”
司机师傅的喋喋不休中,陆铮轻轻咬了咬下嘴唇。
到了老五金公司的停车场,陆铮看见了,是有一群年轻人跨在摩托上,发动机的轰鸣声此起彼伏。
那帮年轻人都穿着黑色的机车皮衣,离很远,也能感觉到一股飞扬跋扈。
“师傅,你别走,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还坐你的车回。”陆铮拍出一百块钱放在车上:“给你等时费,够不?”
“够了。”
陆铮迈开步子,走向那群摩托党。
“你们是战狼吗?”陆铮走到那群人的中间,问话了。他微微仰着脑袋,声音宏亮。
一群人都回过头,看着他。
“你们是不是战狼?”
远处几个正在练习翘前轮的,也发现了陆铮,都走了过来。
“你是谁?”一个年轻人坐在摩托上,问陆铮。
听见有人回话,陆铮扭过头来,径直走向刚才搭话的那人:“我问你们是不是战狼。”
“是。你找谁?”陆铮问了三遍,终于得到了准确的答案。
“有没有个叫张光凯的?一脑袋黄毛?”
那帮人互相之间看了看,还是刚才那人说话了:“你找他干什么?”
“我叫陆铮,解放路开酒吧的。张光凯打了我的人,我今天到这来是找他的。看来你们认识他,麻烦给我带个话,让他去平安岛找我,找我和我哥都行。他不出现,这事儿没个完。我知道那天晚上是你们一群人把我的服务员给打了,你们里面,有没有掺和那天晚上的事儿的人?”
所谓车有车道,马有马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江湖中人对领地意识看得还是很重的。比如牛便就混在火车站,西北仔就是凯迪隆的老大。这是江湖势力最明晰最直观的划分。一般来说,道上的人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领地去进犯别人的领地。踢足球的都知道,客场是最不好踢的,因为占天时地利的是对方。
而这片停车场,很久以来就是“战狼”这个组织的根据地。就像北西仔说的,新野市的江湖中,有“战狼”这一号,他们是一群迷恋机车的年轻人,平时骑着摩托风驰电掣招摇过市。玩得起机车的人,一般来说家里条件不会很差,所以这帮人不会像牛便那样,干收保护费这种没品的事儿。他们一般不会与人发生冲突,但是一旦有了摩擦,这帮人的战斗力绝对不容轻视,起码比牛便那帮人强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一个是为了钱,一个是为了荷尔蒙的释放。本质上的区别。
而今天,陆铮闯进了“战狼”的领地,他的对面,是二十几个精悍的“战狼”的成员,一个个擦拳磨掌。那帮人在慢慢缩小着对陆铮的包围圈。
而陆铮,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还是一直看着刚才跟他搭话的那个人说话。
“什么意思,你今天是要人来了,还是闹事来了?”这人的口气已经变硬。
“我要闹事,也不是今天。”陆铮说:“告诉张光凯,让他带着那天晚上的人,两天内去我酒吧一趟,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两天后我见不到人,我就天天到这来。听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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