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视死如归的打算,却轻而易举地如愿以偿,这足以形容暮玥此次“伸冤”之举。上官云燕在族内被关押,土头尸体送回土遁族,族内参与此事的闪客被送交其族堂按族规惩治。
这回壁内翻了天。
拆补天楼的事情怎么了结?
拆补天楼那个金系女孩,现在是上官氏族长继承人,说不定就是下任金系长老呢。所以现任金系长老,就将此事推给上官宣仪处置。上官宣仪索性置之不理,任家里家外说他护短偏心,就是当没听见。那上官夫人就着此事闹了几闹,上官宣仪被逼急了就要审自己亲儿子,反逼得上官夫人直要上吊投河。至于其他几人,土系长老且按下此事,说等木系长老回来,如何处置本系悉听尊便。这一来族内诸人倒没了主意不敢妄加处置,一时间肖汉竟比平时还得了自由。水系代为执事的长老,一听族规严谨的土系尚且丢开不管,自己更不管了。虽然暮珺是拆楼“主谋”,但火系历来和木系不睦,拆了便拆了,管教不了就不管教了,也放定态度,一切等木系长老回来再说。于是,本来沸沸扬扬的惊天大祸,最后却成全了几人,没人管束没人干涉,竟在芙蕖亭过起了逍遥日子。
月缺月圆,转眼一月一过,月灵算计着离授带族会不久了,外祖母也该回来了,于是这几日天天回去补天楼看看,一是监督下修复进度,二是看看外祖母回没回来。
这日姬月灵回补天楼,远远见楼外并无一人,她心下一紧,想是外祖母回来了,于是快步走到祖母休息理事的内堂。刚一进屋,便见族中姨母姊妹跪了一地,外祖母一个人坐在堂中碧玺玉椅上,手里拿着一块帕子慢慢擦拭桌上放着的“补天神裔”的匾额。她似没有看见脚下跪着的一大片族内子弟,只是自顾自地认真擦拭,似要将每个细细碎纹里的尘埃都擦拭干净。没人知道她擦了多久,甚至没人知道她多久回来的。负责打扫内堂的小姑娘推门进来要例行打扫时,就见姬婵娟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擦着匾额,于是小姑娘吓得马上跪在地上,过了一会,也不见姬婵娟搭理,于是磕了个头,躬身退出叫了族内一种子弟前来请安。大家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她依旧无动于衷。
月灵马上跪在众人之后。姬婵娟看上去五十来岁,但据壁内好多老人说,他们十年二十年之前来,姬婵娟就是这个样貌,若说五十岁,那都五十岁多少年了。异族能为高超的人,常常伴有驻颜长寿之能,所以容颜不老或衰老缓慢也不罕见,所以大家只知姬婵娟年事已高,但具体多高也无人纠结。姬婵娟细挑身材,脸面圆润,虽然青春不在,但眉眼间风韵不减,举手投足依旧美人风范。她要等的人已经来了,于是姬婵娟缓缓抬起头,放下手中的帕子,隔着众人,遥遥地问道:“月灵,过几天的授带族会准备的怎么样了?”众人心中呐喊,补天楼被拆了半边,姬婵娟居然问都不问,回来径直关心起授带族会了。
月灵起初也是一愣,但知外祖母平日行事就是与众不同,且不用揣测,揣测也揣测不出,不如恭敬听命。于是答道:“回长老话,本系共有三十六名子弟参加授带,其中神女族共有九名弟子参会。”姬月灵在众人面前,从来不喊“外祖母”,她跟别人一样叫“长老”。此行问询,是系内事务,更应以长老唤之。姬婵娟点点头,似是很满意道:“倒是比上次人多。”说完,看看跪得离自己最近的已经瘦了一圈的姬月华道:“月华,病了吗?怎么瘦了这么多?”姬月华浑身一哆嗦,不知该如何回答。姬婵娟点点头道:“女大不中留,我也该操心操心你的婚事了。”姬月华一愣,不知长老突然提这事意欲何为?她并未定亲,而且也从未和旁人说过自己中意何人,正心下乱猜着,姬婵娟又道:“你母亲不在,我理应为你终身操持。我们神女氏婚姻上不甚顺意,只因太强势罢了。这次,我倒破例一会,准你嫁到夫家府上,只是将来若诞育了女孩,还是要归宗我们神女氏族。”说完,姬婵娟又用手指了指跪在前面的几个月华姨母道:“你们几个,这几日专心忙忙孩子的嫁妆。”几人虽然心下诧异,但听此吩咐也马上点头应诺。
姬婵娟似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月灵道:“月灵,你替我去办件事。”月灵马上点点头,答道:“请长老吩咐。”姬婵娟露出一个异常慈爱的微笑道:“你去上官家,给你姐姐提亲,对,那孩子叫什么来着,上官云燕。”姬月灵一听,惊得立马一抬头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姬婵娟。怎么是上官家?怎么是女方提亲?异族再于风俗上特异,也不至于女方上门提亲,且还是个妹妹出面!月灵实在以为自己听错,眼看着外祖母似是要再问个究竟。下面跪着的族众心头更是纳罕,这长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补天楼让人拆了一半,她回来只字不问,倒是关心起姬月华婚事。关心婚事也罢了,居然要上门提亲,这可是神女氏族第一次。
再说,为什么是上官云燕?
别人还在胡乱猜想,姬月华却已心知肚明,此刻跪伏在地上只是哆嗦。她确实私下和上官云燕相好,那上官云燕知她嫉恨月灵,遂为她谋划陷害月灵之事,怎料月灵朋友竟如此势大,几乎拆了补天楼。姬月华本就想在授带族会前打压姬月灵,让她难推嫌疑,无望冠者,即使长老回来查明真相,事实已经影响,挽回也似长老护短而已。但万万没想到,长老还没回来,底儿就被人揭发,且上官云燕那头也被父亲拘禁。今次长老真回来了,反倒谁的责任都没有追究,却让她嫁了上官云燕,这岂不是已经知道二人关系!姬月华越想越怕,越想越感觉浑身无力,自后竟瘫软在地上。
姬婵娟见她这样,并未介意。只是向众人道:“我还没老到糊涂,你们这些孩子的想法我都清楚。姐妹不能同心,亲族不能互助,到今天只是补天楼塌了半边,如若长此以往,怕是神女氏族也要塌天陷地。树倒猢狲散,神女氏族一败,你们哪个能得到好处?!恐怕时时处处不由己了吧!”说完,深深叹气,似是为家族命运痛心不已。膝下众人,听闻此言都惭愧不已。姬婵娟又抬了抬手,说:“此事让其他各系和我们木系其他诸族都看了笑话,也是我执事无方,管教不严,最该罚的应是我自己。罢了,你们都下去吧。”
其他族众纷纷退下,就连那姬月华都被几个姊妹搀起扶走。只有姬月灵一人立在原地并未退出。姬婵娟揉了揉太阳穴,半眯着眼睛道:“不怪你,怪我。我没想到族内嫉妒之心居然这样重。”
姬月灵此时在外祖母面前,便又觉得自己是可以骄纵任性的小女孩,不由得望着外祖母委屈落泪。姬婵娟见她哭泣,伸手让月灵近前,一把将她揽在怀里道:“孩子,从来,我们这条路都不宜走。”
姬月灵得了祖母吩咐,也询问了族内几个年长的姨母该如何提亲,想来想去,自己去都有些不妥,于是只好去找暮玥。暮玥现在上官家新晋尊崇,在上官宣仪无条件的偏心偏爱下,说话也有了分量,家中上下老小见了暮玥,不管由衷与否都点头哈腰一口一个“大小姐”叫着。暮玥一听姬月灵说姬月华要嫁给上官云燕,嘴里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你,你外祖母真是,真是乱点鸳鸯谱!那,上官云燕是什么好东西?哦,算了,那个姬月华也不是什么好人。”暮玥说完,自知失言,一个是自己族兄,一个是月灵族姐,就算再不好,也是亲戚,这么说实在有些不妥。月灵倒是没介怀,道:“上官小姐,你倒是出出主意,这个亲怎么提啊?我白眉赤眼的就上门说,我们神女氏要嫁闺女,就看上你们家上官云燕了?这好听不好說!”
暮珺在一旁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月灵一皱眉道:“你是幸灾乐祸吗?”暮玥摇摇头道:“还是你们长老智慧大,让这对儿真是神仙眷侣,我看这鸳鸯谱点的甚是高明!”
齐云一旁道:“暮珺说得有道理,姬长老真是机谋深远。第一,上官云燕和姬月灵此事是同谋,可见二人不论异能如何,德行实在欠佳,无论出身多亲贵,恐怕将来在族内系内领事都不合适。然而,若是时过境迁,今日实情将来恐知者渐少,所谓历史者强权之下遮遮掩掩便就过去了,他日二人再掌权柄,那于异族岂不是祸事?不如今日,干脆结个连理!你看那神女氏族乃女权氏族,岂是一般妇道人家可比?上官家有这样媳妇,于这一支上就当断子绝孙吧,那上官云燕他日再折腾,有这样夫人,族内系内都不会委以重任了。到时,大家都会道:诸事上谁知道是他说的算还是神女氏的夫人说得算?其二,这边姬月华嫁出去,且长老恩准可以上门做人家妇人,可见意在将其从系内族内势利剪除,这一盆泼到上官家的水,还能兴起什么风浪?再说这提亲,月灵这一提,上官家必得答应。那补天楼随随便便就拆了?若追根溯源,这拆楼的罪魁就是他上官云燕。人家木系长老不要他命,也不逐他出剑锋壁,就只让他娶个美娇妇而已,这似赏之罚,才是一箭双雕,妙哉妙哉呢!”
月灵听她这翻言论,似是醍醐灌顶,这才露出欢喜神色说:“好了,事情好办就好了。”
齐云嘱咐月灵道:“你去时姿态可要高点。”想了想,又对暮玥道:“依我看,暮玥你在族里面左右也不讨好了,你舅母这回算是恨透你了。你倒不如卖月灵一个人情,你让你舅舅去求月灵,这样也就办顺溜了。”说完抿嘴一笑,
肖汉暮珺几人不由得点头,心中甚是钦佩齐云的分析筹谋。大家商量一会,暮玥便蹦蹦跳跳地回上官族院“通风报信”去了。
果然,暮玥这信息送得及时,上官宣仪夫妇正得知姬婵娟已回到补天楼。两人心中甚是忐忑,各系长老均在观望木系处置,若是几系为了平事把责任都推到上官云燕身上,恐上官云燕最轻也是要被逐出剑锋壁。上官宣仪虽然怒其不争,将其关起,也是为了保护儿子不受外系责罚,老子下手再狠也比外人揍得轻不是。正急的满屋乱转之时,只见暮玥一脸焦急回来报信,又吐露木系长老正筹划亲访金系长老,更是急的不行。这边暮玥又道与姬月灵颇为交好,遂自告奋勇要去帮族兄通联说和,上官夫人本是恨透暮玥,但此情此景也无他法,遂也只好听暮玥摆布。一来二去,有人透露姬月华与上官云燕两厢情愿之事,这边又有人说两人早有勾连,上官宣仪虽百般不情愿,无奈之下只好请族内亲戚有年纪的妇人到补天楼提亲,且彩礼准备的也甚是丰盛体面。上官夫人虽然心头颇多不甘,但想到儿子可即刻被放出且脱了诸多干系,便也妥协,只是每每想到这个儿媳是神女氏族,将来孙女也得是神女氏族,孙子却只是常人,成年即被送出壁内,又不由得悲怀伤感,哭上一会。
于是,壁内又一件“百年不遇”的大事就这样诞生了——金系氏族和木系氏族居然联姻了!壁内有些**睿智之人,不由得暗暗感叹,这壁内格局怕是要翻天覆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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