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提前发周末的故事。··········································肖汉必须去,就像齐云说的,这或许是命中注定,也或许,这是他的使命。
肖汉家在兰港,是中域东部一个繁华港口,以盛产垂心兰而著称。兰港异族并不多,大概因为地缘,最多的只有两族,一族是肖汉家的农人族,还有一族便是海域的鲛人族。
这两族恰又是异族中最平和无争的。农人族世代多以种植业为生,灵势差一点的多种植五谷,因五谷最和中域地气,也最受朝廷惠抚,粮食种的好,不但不会遭到迫害抵触,反倒会受到嘉奖,常常地方官员只要知道境内有农人族种植开垦,不但不予驱逐,反倒提供种种便利,因农人族所种植田地周边也都受惠于异能灵力常常也长势旺盛。
灵势强一点的农人族常常种植草药花卉,因其需要地气环境分外严格特异,所以只有灵势强大的才能种植培育稀有药材花卉。
以“兰”命名的兰港,起初还是一个小渔村,肖汉家族的祖先见此地风貌气候宜人,便定居于此,还根据此地气候水土最先培植出一种花冠似少女摇曳裙摆,花柱低垂似捧心般而得名的垂心兰。不仅如此,肖汉的家族也是农人族中对草药研究最为精深的一支,他们精于医术,且乐善好施,兰港居民的大病小病,他们都能药到病除,妙手回春,所以即使兰港人知道他们是异族不但不会排斥反倒将他们视若神明。肖汉从小便知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异族常人和睦共处,却不知兰港外天地大不相同。肖汉那时还有些贪玩,一边学着药理种植,一边还要偷懒去海边踩水潜游,赶上打渔归来的渔民集贸,更爱看个新鲜瞧个热闹,因身上有着肖家祖传的肖家拳,遇见市侩无赖欺行霸市也常抱打不平。
肖汉十五岁那年,作为一个懵懂成人的少年,肖汉第一次知道了杀戮。
那一年垂心兰开得格外好,肖家十亩兰花都灿然开放,但是赶上国丧,因礼制不宜宣庆,外埠来贸易兰花的倒比平时少了许多,肖家大院也清净了许多。一天黄昏,一位身材佝偻的老者敲响了肖家已然合紧的大门,那位老者和祖父密谈了一整夜后,祖父叫来全族所有的子弟站在这位老者的面前,那老者只一眼便指着肖汉说,就是他了。祖父当时仰头长叹了一声,便单独留下了肖汉和那老者。
老者将肖汉领到垂心兰田中问他爱不爱这兰花,肖汉懵懂地点点头,老者一挥手,肖汉便看见身边的兰花如涟漪般逐层迅速凋零枯萎,肖汉心生出莫名的恐惧,他努力将自己的能量注入脚下,期冀能够让兰花死而复生,这平时对他来说易如反掌,然而今次他竟无能为力。老者指着肖家所在方向说:“你若想保护这兰和你的族人,就必须走出去。”说罢又一挥手,兰花又倏然挺立劲翠,他说:“这好在只是一个幻象,只怕下次真有人摧残,你是插手不得啊。”
肖汉当时觉得莫名其妙,再回到家时只见家中族老长辈个个莫名自危,肖汉的爷爷其时是当家人,将肖汉叫到跟前说:“孩子,你跟这位木老先生走吧,去学点本事。”肖汉很是奇怪,爷爷是家族嫡传,父亲是嫡长子,自己是嫡长孙,将来是要继承肖家花田肖家医馆乃至肖家拳法的,历来爷爷父亲都对自己管教甚严,不准自己随意踏出兰港半步,今天怎么让自己随随便便就跟个外人走了呢?”肖汉问爷爷为什,爷爷目光异常沉重,只是望着他殷切嘱咐道:“国难家灾,你速速走吧。”说罢转身摆手示意肖汉快些离去。
肖汉望望父亲,父亲也沉沉点头。肖汉素来听话,虽然一肚子疑问,还是跟着那位老者出了家门。路上,肖汉恭敬问道:“爷爷我该怎么称呼您?”
老者慢慢道:“敝人木三。”肖汉也觉得这名字起得潦草,但也只好唤他作“木爷爷”。肖汉一路上对老人恭敬周到,老人起初什么都不答,两天后似是有些动摇便道:“我此番是带你入剑锋壁,你莫要辜负吧。”肖汉听着更是纳闷,见那老者面色也肃穆沉重,突然一不祥之感笼上心头,他即刻跪在地上道:“木爷爷,我肖汉年纪虽小,但也是顶天立地一男儿,上跪天下跪地,中间只跪父母尊长,今日肖汉一跪,是求您坦言相告我家究竟有何事故!肖汉是肖家子孙,若家族有难,我岂能独自奔逃避难?肖汉知道爷爷肯托付与您,您定是世外高人,您此次来访,也是为了肖家生计,肖汉已然感激不尽,这一跪也是谢您此番好意。肖汉不求您老人家再度伸手,只求您告知我详情,让我归家处置吧!”说完目光炯炯,抬头望着木三。木三看着眼前这少年,还是少年的身形下竟是巍巍男儿的担当之心,木三点点头,觉得自己没有看错选错,甚是欣慰的道:“好孩子,看来,这是咱们爷俩的缘法也是你的宿劫。我不但告诉你,还要领你回去看看。但是只一样,你若是真想救你家老小,乃至这整个兰港,必得先自救。”说罢亲自扶起肖汉。
肖汉跟着木三便走回头路,这回路比去路快出很多。出兰港时那木三一瘸一拐佝偻蹒跚,似是极不方便,肖汉一路照应,所以两人行程颇慢。这回程却不一样,那肖汉是个精壮少年飞奔起来一般人不是对手,可此时那木三却似换了副腿脚,走起来脚底生风,虽不是跑但快得连肖汉都跟不上,肖汉心里惊叹这老者果然高人。
返回兰港用时也才一天光景,离他们二人离开肖家不过区区三天而已,但是木三领着肖汉步入兰港城门那条最阔朗的大道时,肖汉就觉得太奇怪了,仿佛一切都变了。兰港如临大敌,百姓闭户商铺歇业,街头巷尾罕见人影,明明还是明媚时节,肖汉却觉得走在街上冷得发抖,最怪的是偶有路人经过身边,他想询问一句,人家竟似没看见他一样低头跑了。
肖汉虽然纳闷,但还是跟着木三回到了肖家,此时肖家门口却是被官府兵丁把手,那木三带着肖汉爬上院旁一棵大槐树,一老一少就攀在树丫上观望内景。院当中竟是些十来岁的半大男孩子,肖汉仔细看过去有的是肖家子弟,有的也是外姓异族,也零星有几个虽然眼熟但叫不上名字来的男孩子。
“哎,钦差大人,我们兰港境内包括下辖各村,从12到16岁的异族男丁都在这了,绝无遗漏。”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细眉窄眼,身材高大,身着官府的男人,肖汉认得,他是兰港的负责一应户籍巡检的李县丞。那所谓钦差大人,共有三人,皆着月白缎子长袍,也不束发,再仔细一看,这三人是两男一女,那女子身材高挑,长相也算妍丽,只是眼角眉梢全是杀气,倒让人退避三分。
那三人中为首的男子缓缓道:“都在吗?”这话却不是对着李县丞说,而似是对着身后人群中发问。那三人身后,站着一群布衣,肖汉认得他们都是兰港人,那长得瘦高的是跑家串户卖杂货的张货郎,那一脸横肉的是替官府给催税的王亭长,那两鬓斑白一身灰炮的是街上给人看相的赛神仙···这些人?这些人怎么在这呢?
那白衣男子见身后的人不说话便又问一遍:“都在吗?”那李县丞见别人不说话,马上上前一步道:“都在,都在,我们兰港地方小,这异族就那么两家,要是归拢,还是好归拢,一个都跑不了···”
“啪”一声,那县丞话还没完,那白衣女子便上前一个耳光,倒是打得这位大人哑口无言了。
“问你的时候你再答,多嘴的话,就只有张嘴了。”那女子声音甜美,但听着却让人不寒而栗。
李县丞堂堂朝廷命官,被一女子扇了耳光,却不敢言语一声,只是立在原地不动。
“据小的看,都在这了!”那群布衣里一个中年女子却是第一个回答,肖汉望去,这是南街那个给人浆洗衣物的赵三娘。
“是吗?”那为首的男子轻轻击了几下掌,一队身着青黑色短衣的精壮男子将一个五花大绑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推到那群布衣面前。肖汉一见,险些从树上跌下去,那是从小和他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小虎子,肖汉一颤,却被木三按住,冲他摇摇头。肖汉只好静伏不动,心脏却开始狂跳不已。小虎子也是异族,他家也是农人族,只是家族灵势比较微弱,家里一直以务农为生。
那白衣男子嘴边微微一笑对着刚才说话的赵三娘说:“这位大姐,怕是不认识这孩子?”说完,又看看那李县丞,李县丞“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这,这,小的也百密一疏,漏了他一个。你看,这孩子家三代都在兰港,平时不显山露水,倒是遵纪守法,钦差您看···”
“啪”又一个耳光,那白衣女子扇完后,撅起薄薄的嘴唇吹了吹细白的手掌道:“又是多嘴!”之后又转身对着那队黑衣男子道:“押出来!”于是,那队黑衣男子便将一对儿夫妇押送出来,小虎子一见,就哭喊道:“爹!娘!”
那女子微微一笑,虽然百媚千娇,肖汉却没来由的觉得背后一阵冷风。那女子手轻轻一抬,几道银光“簌簌”飞出,手再悠悠落下,小虎子和他父母便纷纷倒地身亡,喉间各有一枚银针,却一滴血都没有出。
肖汉顿觉胸口一缩,痛得几乎要跌下树去。他飞身要下去,木三一只手一点他面门,他顿觉呼吸急促,身体竟完全不听指挥,张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不知木三用了什么招数,只觉自己此时身体不听使唤,虽然心内狂跳,悲愤冲天竟也别无他法。
院内,赵三娘一动不动,看着那几个白衣人神色凛然。
白衣人又看了一眼李县丞说:“你看着办。”那李县丞忙指着赵三娘哆哆嗦嗦的说:“无知妇人!拉出去,给我狠狠打三十大板!”说完又赶紧低下头,不再多言。
那白衣女子飞身一跃只见手头中又分出数枚银针,刚刚还在院中站着的那十几个少年都纷纷倒地,竟全部气绝身亡。这其中有五个都是肖汉的同族兄弟,肖汉只觉浑身血脉倒流,恨不得扑上去撕咬那个白衣女子,可是此时,他却突然发现那院中的族人都只能流泪无言,肖汉很想大声地质问,但他一眼却看见自己的爷爷,那曾经魁梧壮硕的身躯此时竟莫名的苍老蜷缩起来。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喊不出来,对,他被木三封了穴道,真的什么都喊不出来。
肖汉此时调动全身内力,拼命运活经络,想用一股真气冲破封穴,突然他觉得头顶“咚”一声,身边景物猛然转换!他还跪在地上,木三佝偻着身子站在他对面,用那浑浊得有些迷蒙的双眼看着他。肖汉猛然发现自己身体又能动,难道刚刚只是一梦?
“刚刚都是真事。我只是带你神魂一游而已。否则我们趴在树上,那四个天星卫怎么能放过你。”木三嘶哑的声音,似是烈火将肖汉刚刚升起的希望燃烧的连灰烬都不剩。
肖汉猛然起身,拼命往来时方向跑,他不眠不休足足跑了一天一夜,才进了兰港,兰港城内一片缟素,他心头克制着自己的恐惧和愤怒,拖着疲惫的身体跑回肖家大院,果然,五口楠木棺材在族堂门口,爷爷一脸疲惫端坐在堂中。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肖汉愣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颤抖着。突然背后有一个嘶哑的声音道:“三年后,我来接你。”肖汉一转身,只见木三佝偻着身子,对他点点头,缓缓离去了。
这三年,肖汉闻鸡起舞,苦练功夫勤学医道,曾经顽皮的少年越加老练沉着,仿佛兰港那十几个少年的所有未来都承载在他的身上。他牢牢记住爷爷说得,这些孩子,不是因他死,他却要为他们活。
直到三年后进入剑锋壁后,他才知道,那年天星卫疯狂扑杀异族十二到十六岁少年,那年进入剑锋壁避难的异族少年是往年最多。而据说就是因为当年一个异族少年劫夺了一块三生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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