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离淡淡回答:“不打算办事,就这样。..”
石久颔首,心里也认为这婚事不办最好。
石久见薛姐走过来,便从小离手中接过箱子,递到薛姐手中。
薛姐昨日见程易带韩小离回家,是惊异,今日见韩小离将自己的行李也带进寄畅园,就是糊涂。
她接过箱子,也不知安置在何处,一脸迷茫地望着石久。
石久也不等程易和小离开口,主动撮合一下他们二人。
“太太的东西,自然是送到先生房中。”
薛姐是个聪明人,顿时就明了小离的身份,转身上楼去安置行李。
乐山见石久的表现,便知一切已成定局。
成婚之后,程易一直在等小离提要求。
出乎意外的是,小离早出晚归,非但没有和他提任何条件,程易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很少。
小离直接刺杀小高失败后,就转换思路。她想要小高死,就必须先除掉杜爷这个拦路虎。
她一个人的力量太过薄弱,但是墙倒众人推,如果杜爷这堵墙摇摇欲坠,她再施一点小力,那若干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孤弱力量就会自行团结,联手将他推倒。
九海商会的银行,由商会众人集资建成,如今被杜爷强行掌管,小离最初的想法是将其摧毁,让杜爷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从前秦爷下台,是因为贪污公款,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谁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利益受损。
小离的思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她本身的能力。
杜爷这只老狐狸,请高人中的高人管理银行,高人中的高人正是父亲多年的对手孟岩,那个连父亲对付起来都吃力的孟岩。
孟岩的大名,在业界内如雷贯耳,早些年父亲教导她的时候,就曾以孟岩的一些行事手段为例。
正因为他的出众,所以一度为人忌惮,遭人暗害,在狱中待足八年之久,出狱之后,才被杜爷高薪聘请。
小离的能力,靠的是天赋和父亲悉心的教导,而孟岩除了本身的天赋,还有摸爬滚打几十年的经验。
小离如果与孟岩同代,也在泥泞中修炼上几十年,未必不是孟岩的对手,如今却唯有心中暗恨,除非她拿出愚公移山的劲头,否则难以除掉孟岩这座大山。
今天,小离和前辈孟岩交手之后,再一次落败。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令合作者纷纷对她丧失信心。
她的脸贴着冰凉的车窗,算算时日,她有十几天没有回过藻园,也有十几天没有睡过四个小时以上的觉。
放弃最初的计划,她整个人也灰心到极点。
以后她就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休息,但是一个失败的人,一个不知道未来该如何走下去的人,即使睡着,也会随时清醒。
汽车开了好久,她才注意到车窗外茫茫一片白。
今年的第一场雪,薄而轻柔。
她诧异地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她还没怎么注意到天气的变化,居然就已是冬天。
记得才回国的时候,她提着箱子走下轮渡,太阳还火辣辣地映照在海面上。
海面上涌动的波浪,将那金黄一层一层推进她的眼睛里,看久了,眼睛发绚,人都站立不住,得赶紧避开目光。
那时她穿的还是轻纱绿夏装,一整个酷暑晒过来,半截手臂都被晒得发黑。因为那时预备的是西式婚礼,挑选婚纱时,都不得不订长袖。
也不过半年光景,那些就成了梦一般的日子。
大地白茫茫一片,将一切掩盖。
街上偶尔有一两个行人,举着伞,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在雪地上行走。
未免出意外,汽车也在缓慢行驶。
距离藻园还有一小半路程的时候,小离和司机途径一个熟悉的旧茶馆。
汽车被突然从茶馆里冲出的三个人拦住,枪口隔着车窗与车窗上的一层雪,指准小离的太阳穴。
骤生变故,司机反射性地掏枪与外面的人对峙,小离处变不惊,示意司机:“枪收起来,我和他们去一趟。”
司机认为太危险,阻拦小离:“太太,不能下车。”
小离看了眼窗外的人,微笑着安抚司机:“没关系,别人同我们开玩笑,不必当真。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就出来。”
司机也弄不清楚别人是真的开玩笑还是假的开玩笑,但他看小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听命,暂时在茶馆外等待。
推开车门,立刻有一股风雪扑到她身上。
小离顶着风雪,步入茶馆后,茶馆的大门立刻被身后的人关死。
茶馆内空空荡荡,有张桌子上摆着一壶冒热气的茶,她便坐在那张桌子旁边,将茶壶拿到近前,暖自己冰冷的手。
手还没有暖过来,中间楼梯上就走下一个人,正是阿木。
小离前些时日受了寒,连连咳嗽几声,才笑着对阿木说:“好久不见,你要请我喝茶吗?”
阿木道:“的确很久没见,没想到我去一趟广南,你就重新回到藻园,佩服佩服。”
小离道:“天气不好,咱们快见快散,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
阿木也不同她拐弯抹角。
“你为什么回藻园?”
小离看着他,面容平静无比:“为了报仇,为了杀死小高。”
阿木比小离容易动怒:“我就知道是这样,你哪怕说你对十一哥有一点真心,我都能原谅你。”
“我不太记得我什么时候说过我需要你的原谅,你记得吗?”
阿木被小离的问题噎得哑口无言。
他们真的是很久很久没见过了。
前段时间他的确见过她,然而那时的韩小离,像今日一样保持微笑,他对她说了无数的话,好听不好听的都说过,而她,从头至尾就回答几声是与不是。
那一次,即使见了面,也没有见过心。
今日的韩小离,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咋咋呼呼在乎别人怎么想轻易就能被招惹动怒的野孩子。
她分明就在他的眼前,而他看她,却需要穿过厚厚的时光墙。
时光墙后的韩小离,散发着一股气场,令他不敢轻易靠近。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他没想到韩小离会变成今日的韩小离,十一哥大概也没想到。
小离见阿木不回答,继而问他:“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阿木一怔,清醒过来,重新收拾好自己的严肃,对小离说:“你嫁就嫁了,他将你视作眼珠子心尖肉,我再不喜欢你也没法子,但是有我在,我决不允许你利用十一哥来复仇。”
“那咱们就各凭本领,我是他的眼珠子,你不也是他的手足吗?未必你的力量,不如我的力量,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小离的鼓励是软棉花,一团一团塞进阿木的胸膛里,阿木有气也不知如何发出。
小离不想再和阿木纠缠。
“你没有事情我先走了。”
“站住。”阿木厉声喊住他,“我好好和你说,你就拿出这样的态度,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离一点也不反驳阿木:“的确是这样的。”
“既然如此,你就别怪我不客气。”
小离的额头又被枪口指住,这一次持枪者是阿木。
“你想一枪打死我?”小离面不改色。
“你明白就好。”阿木的枪里装着子弹,他没有和小离开玩笑,他的眼睛里充满杀意,“他再在乎你,我也不能让你害他的性命,从前如此,将来也如此。”
这一次小离没有噎他,她真诚地说:“你对他很好,也不枉他心中最看重的人是你。”
“你别怪我。”毕竟相识多年,真的要伤小离的性命,阿木也十分不忍,“你不死,十一哥就可能被你害死,我总得选一个。他那么想娶你为妻,如今终于梦想成真,我其实是为他高兴的。姜南泽横竖是死了,放弃复仇,在十一哥身边过以后生活,对你而言就真的那么难吗?嫁给他,做他的妻子,曾经不也是你的心愿吗?这才几年,你都忘记了吗?”
小离反问他:“我有忘记的事情,难道你就没有吗?”
“我忘记什么事情?”
“你的太太还好吗?”
阿木赫然变色,辛宛若的性命,正是小离所救。
他将小离救助辛宛若的恩情,一同记在程易身上,竟货真价实地将小离忽略掉。
“看样子是记起来了。”小离察言观色,“你没有报恩之前,先恩将仇报将我打死,你也算七尺男儿吗?你也配顶天立地吗?你还有颜面做父亲做丈夫吗?”
阿木又一次落于下风。
小离见他手中的枪坠下去,转身走人。
阿木却又一次喊住她。
寒气透进茶馆里,小离立起大衣的衣领,连连咳嗽几声,主动对阿木说:“你不必多说,只一件,你肯替你太太将你的命还给我,我就不用程易帮我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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