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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景骁轻然失笑：“怎么，程大夫要让病人自己动手？”
程娆迟疑地看着他胸前的伤口，还是替他拿了衣服递给他，然后迟疑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没事。”崔景骁从塌上强坐起，“替我把那边的衣服拿过来，再不走我们便要迟了。”
程娆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一愣，连连摇头，“我没事，”想了想又改口，“晏小姐没事了，”好像觉得自然了一点，便顺口问，“你呢？有没有好一点？”
倒是崔景骁先开了口：“回来了。我听说晏庄主请你过去给晏小姐看病了，怎么样了？”又打量了她一眼，见她一身血渍，轻皱了皱眉头，“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眼前这个人，为了保护她受了重伤，该问问他有没有好点么？话在喉咙口，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在崔府待了两年，什么奉承虚假的话她没说过，此刻关心的心情那么殷切，她倒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门口，程娆回神，塌上倚着的崔景骁听到声音睁了眼睛朝她看过来，四目相接，程娆突然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她强自拉起嘴角，无论如何，起码，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幸运的女儿不是么？
她狠下来的心居然就那样软了，这样的父亲，是她曾心心念念希望看到的不是么？而这个父亲，他的女儿生死未卜，所以她无法无动于衷。
这个世界，男尊女卑，像大夫人那样疼爱自己儿子的人她看得多了，却从未见过一个父亲这样疼爱自己的女儿。
他说：“若是能救她，便是要我这条命来换也无所谓。”
可她看着坐在床头不发一言，握着神智不甚清晰的女儿的手的晏庄主，明明是叱咤江湖的人物，整个屋子神色肃穆各有手段的众人全是他的拥护者，可程娆却只看到了一个慈爱而苍老的父亲。
晏小姐的确只是长了瘤子，却是长在脑部，风险便升了几倍，不然晏庄主请了那么多大夫，不会没有一个敢贸然出手。而且由于长期拖延，瘤子一直长大，病情已经恶化。倘若失之毫厘，怕是她自己惹火烧身，这种时候，她断然不会蠢到去给自己找麻烦。
她本来并不打算出手给晏家小姐动刀。
程娆转了几道弯拐进崔景骁休息的院子，短短一段路想了很多。
话未落音，不见了那道倩影。
方黎微微一愕，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崔景骁，立刻答话：“醒了，说是待这边结束请您过去。”
突然认出他是那个照顾崔景骁的大夫，又顿了顿脚步，“他醒了么？”
拿不出心思应付他，只撇淡了答了句边往外走：“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只不过是个脑部肿瘤。大家把晏小姐看得太重把名声看得太重便把这病也看得太重，不敢担风险轻易诊治，我只是初生牛犊胆子肥些罢了。”
程娆跟着崔景骁被人追杀一夜，又目不交睫紧接着给晏家小姐动了五个时辰的手术，精力耗尽，已是身心俱累，头疼得厉害。
“少奶奶妙手，这等棘手的疑难杂症竟游刃有余，方某羞愧。”
想了想，还是上前搭话。
外头众人长吁了口气，却依旧在外头等着，投向程娆的目光多了讶异和钦佩。这目光其中也包括方黎，谁能想到，曾经仰慕大名心驰神往的名医竟然是眼前这个他还要叫声少奶奶的小丫头，复杂的心情真是难以形容。
众人心猛地落下，晏门踉跄了一步，不待众人去扶，已经蹒跚着爬跑进房间里去。
却听她道：“手术没什么问题，不过是个良性的瘤子，晏庄主不必过于担忧。”又侧扬了扬头示意，“麻药药效还没有过，你可以进去看看她，往后好好修养便可痊愈。”
众人倒吸了口气，包括行医多年，行走八方见多识广的方黎。
众人都不说话，拥在晏门后面，面色沉重。程娆吩咐助手阖上门，走下台阶，走近晏门。
众人齐齐凑上去，晏门反倒显得镇定无比，好似对结果如何并不在意，方黎却明明看到几步路的距离，他走得颤颤巍巍。方黎心下也一紧，虽然崔景骁说她是第一名医，可如今看这个样子……
这个当口，房门突然嘎吱一声打开，程娆一脸疲惫，低垂着眼睛一言不发跨出门来，身后跟着默默无声的几个助手。
方黎肝胆一颤，却在一瞬便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显得冷静而淡然无比：“晏庄主放手让她去做，便是看到了她的实力不是么？”
晏门回头看到他，突然淡笑了下：“已经足足五个时辰了，要是我女儿有什么不测，你们就不是什么都得不到，是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说话语气客气得像拉家常，不见底的眼睛却透着鹰隼般的阴狠。
他拍拍那个中年男人的肩膀，才发现他身体有细微颤动：“晏庄主……”
他微松了口气，没有结果，就不算最坏的结果。
他快步走过去，却见所有人都守着晏小姐闺房的大门，聚精会神到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进来，应该是程娆还在里头诊治没有出来。
他心下一沉，莫非出了问题？
方黎左脚刚踏进晏家千金的院子，便见一众人面色严肃地站在院子里，尤其是晏门庄主脸色铁青可怖――没有程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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