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菊花从屋里出来,抬头挺胸,故意不看那些女人们。她要借这个机会嘚瑟一下。她见刘庆海的娘还愣在那里。
“哎?大娘怎么不动啊?新娘子几天没吃饭,您总不能让她自己做吧?”
“小姐,小姐,你真的把她说动啦?”刘庆海的娘有些不相信,要去屋里探个究竟。
“别看啦,你这么去问,新娘子哪里好意思,你抓紧做吧,我保证她吃!”
“哎哎,我这就去做!”刘庆海的娘慌忙进了那低矮的小厨房,站了一会,心里犯愁,家里哪有小麦面啊,鸡蛋倒是有。刘庆海的娘走出来,到了女人中。
“哎,这可怎么办,小姐让我给新娘子**蛋面吃,鸡蛋倒是现成的,可这白面哪里有啊?”刘庆海的娘犯难道。
“他大娘,这个您可得满足人家,人家第一次在你门上吃饭,还不得给人做顿好吃的?!这要求不过分!”一个老女人道。
“你跟我来!”族长的女人纳着鞋底,她停了手。这新娘子只要能吃饭,这是好事,再哄哄,这个女人就能跟刘庆海过上。只要能成一家人,借点面算什么,就是不还也无所谓,在这关键时刻,她得帮他们一把!
刘庆海的娘从族长那里借来一干瓢面,这一干瓢面族长女人还特意堆了尖。
刘庆海的娘忙地和面,有女人帮她烧锅,有的去菜地给她薅了颗青菜,很快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端过来,王菊花接着,向女人们嘘了一声,不许她们进去。
“吃吧!”王菊花把面端到房里的一个破柜子上:“吃完了你得给我做鞋,我等会子拿点布给你!”
“小姐,我······”
“你想反悔?我告诉你,不给我做鞋你想要我帮你见到孩子,门都没有!”
“小姐,我不反悔!”
“那还不快吃?!吃饱了好给我做鞋!”
李于氏不是傻子,她懂王菊花的意思,人家是变着法儿让自己吃饭。她抖着手端着碗,一口一口地往嘴里扒拉面,她吃不出是鸡蛋面是啥滋味,此刻便是山珍海味,她也品不出来,她的心思哪里在吃上面。她的眼泪流进碗里去她也不知。
王菊花把空碗端出来,亮给女人们看。女人们一个个惊喜地看着王菊花,没想到这王家小姐这么有办法。刘庆海的娘忙把王菊花请到一边。
“小姐,你说说,你是怎么让她吃饭的?”
“哎呀,问那么多干嘛?还有没,还有给她再盛一碗。”
“哎呀小姐,这可不行,她几天没吃饭了,乍乍吃多了,可别撑着!”老女人又对刘庆海的娘道:“等晚饭了你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吃,你懂我意思嘛?!”
老女人向刘庆海的娘挤眼睛,刘庆海的娘心领神会,笑得直点头。
这一晚,刘庆海与她娘一起半拉半哄着李于氏吃了一小碗面。虽然李于氏还是板着一张脸,但是刘庆海的娘高兴的一夜没睡着。
王菊花回去犯愁了,这牛都吹下了,怎么操作她还没有想好。过了几日,她对王文才道:“爹,我想去看望吴家老太太,我想她了!”
王文才两口子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鬼才相信她的话,她会想一个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老太太?!但是她去吴家走动,他们一点都不反对,这丫头嘴会说,能哄人开心,到吴家走动走动,是好事!
王菊花现在大了,十五岁,就有一米七五的个子。她比父母都高,一顿能吃上三碗米饭,饭量大的惊人。王文才不能再向小时候那样,把她抱在怀中骑马去吴家了,他亲自赶了马车,让她坐在马车上带她去吴家。
吴老太太见王菊花不请自来,开心的什么似的。
“乖乖,你这个子,可以男人都没你高!”吴老太太拉着王菊花的手笑道。
“一般男人还没我有劲呢,若不信你看看我膀子上的肉结实不?!”
丫头们在一旁捂住嘴笑。这王菊花一来,吴家的后院就热闹了,笑声一阵高过一阵的。
“说说,这回来有何贵干呀?”
“贵着呢,好久没见老太太您,想了,你说贵不?!”
老太太哈哈大笑。
“丫头,这回来,多住几天,陪我说说话!”
“老太太,我是有名字的,怎么叫我丫头来,我大小也算个小姐吧,你边上站着的才是丫头呢!”王菊花附在老太太耳朵边,又故意说给那两个女孩听。
众人大笑,一个丫头过来,拉住王菊花笑道:“小姐,您这一来就拿我们下人开涮!”
“这个你就不懂了,不说不笑不热闹,笑一笑十年少,想老太太生日那会子,我在这里住了几天,老太太就年轻了好多呢,只怕这回我在这里住几天,老太太要变成小女孩也未可知。”
众人又是大笑。
“我要变成小女孩,岂不成了妖精啦?”老太太喜得合不拢嘴。
“老太太您放心,那孙猴子啊还压在五指山下没出来呢!”
老太太身子笑得直抖,眼泪都下来了。两个丫头忙地扶着吴老太太坐下来。
吴云龙听着后院笑声,走过来。
“我一听就知道是你来了!”他用手指着王菊花笑道。
“你都不知道,这孩子说笑,把我这眼泪都笑出来了!”老太太拿着手帕擦眼道。
丫头给吴云龙上了茶。吴云龙问王菊花:“这些天你都在忙什么呀?有两月没来我家了吧,常过来走走,让老太太高兴高兴!”
“嗨,还说这话呢,就别提了!”
“怎么啦?”吴老太太忙问道。
“我们那啊,不是有个姓刘的人家嘛,上回从你们庄上抢去一个寡妇!”
“嗯,有这事!”吴云龙道:“怎么啦?”
“她到了那里,不吃不喝,差点没饿死!许多人劝都不成。”
“哦!”吴老太太收了笑容,“真是造孽啊!”
“后来我想,这怎么说也是一条命,这人命关天呢。”
“对,孩子,你说的对!”吴老太太道:“她这不吃不喝,也是想着她死去的男人呢!”
“这是一部分,还有她到那里,又是被抢去,心里羞恼呢!”
“对对对!”吴老太太直点头,对吴云龙道:“你别看这菊花岁数小,可是有心人呢!”
吴云龙点了点头,看着王菊花继往下讲。
“那天,我去看热闹,一屋子女人,在议论要灌她米糊糊呢。我想,这也不是办法呀,她不想吃,你灌她就能灌下去?就是灌下去,她的心会更硬呢,一下看不住,逼急了撞死都有可能。”
吴老太太与吴云龙直点头,连两个丫头也听得入神,眼巴巴地等着她往下说。
“有吃的没?”王菊花忽然说出这话,众人一愣,老太太反应过来,忙地转头对后面的丫头道。
“快去,拿点心给菊花吃!”
“桃酥最好!”
“这个有,拿桃酥!”老太太对那丫头的背影道。
“嘿嘿,老爷,老太太,您可别笑话我,我今个往这赶,兴奋的早饭吃得少,现在肚子叽叽哇哇地跟我闹意见呢!”
“瞧你这孩子,谁还笑话你,你不笑话人就阿弥陀佛了。到了这里,你还跟谁客气呀!”老太太很认真道。
“那是,我到这里,跟老太太您一聊,就得意忘形了,就跟到自己家一样说话随便了!”
“这样好,我喜欢,你要是扭扭捏捏,我还不喜欢呢!”
王菊花捏着桃酥吃着,继续道。
“我就想帮帮她,我进屋跟她聊,她先是理也不理我,可是我继续说,这一说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老太太瞪大眼,盯着王菊花道。
“说到她心里去了。”
“哦?”老太太身子往后靠了靠,丫头们听得聚精会神,头往前伸,脖子都拉长了。
“她原来啊,放心不下她的孩子。”王菊花吃桃酥有些渴了,拿起老太太的茶杯喝了一口,“我当时想,怎么着也让她先保住命不是?!我就在她跟前吹牛,我说我能保证她看到孩子,就看她怎么谢我!她听说我能帮她跟孩子相见,眼睛一下子亮了。她说,她要给我做双鞋子。老太太您是知道的,我们家还在乎鞋子么?!我的鞋都穿不完,哪里用她做。但是我是想转移她注意力。一双鞋子对我无所谓,在她看来就是一件大事了!”
“嗯,菊花,你可做了一件积德的事啊!”吴云龙见老太太这么高兴,他也开心,也插话进来。
“哎,我就愁呢,这李家的孩子,我有什么办法能说服李家放孩子去与他们的娘想见呢?!”
“这还能难倒你?”老太太道:“你这鬼精的脑袋,什么主意想不出来?!”
“话是这么说,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呢。”王菊花对老太太道:“您看这样行不行?让你的一个丫头,陪我到李家走一遭,一个时辰就行,成吗?”
“这有啥不行的,别说一个丫头,只要是我吴家的人,你叫几个都行,哪怕能用上我老太太,我都跟你走一遭!”
“哎,这个可使不得,这点小事,哪能惊动您老人家呢?!”王菊花摆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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