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王菊花很快就睡着了。孟楠睡在王菊花边上，想着心思，他一时还无法入睡。
昨夜的场景，依稀还在眼前。他记得自己放完火，躲在三百米的大沟边上瞧，先是小鬼子二皇把火扑了下去，他心里还后悔，没能让这场大火蔓延开。师父严苏安还安慰他，说跟小鬼子斗不在一时一刻，以后有的是机会。
孟楠在私塾时曾经因为娃娃亲的事与人打过架，后来为不受人欺负，认了严苏安为师父。这严苏安是外地人，有人说他原来是部队上的，后来受伤被李巍乡一户人家收留，就做了上门女婿。严苏安有一身好功夫，跟他后面学武的人有十五个，到了最后收的孟楠，严苏安却并没有教他功夫，一来孟楠不是学武的料，二来孟楠认严苏安为师父，就是为了不再被别人欺负。
师徒两人正要撤离的时候，没想到鬼子中间不知怎么就爆炸了。而且爆炸是一声接着一声，接着就是小鬼子与二皇鬼哭狼嚎的声音。
到底怎么回事？就连师父严苏安也不明白，后来鬼子的枪声大作，才知道他们是遭到身份不明的人偷袭了。在这雾气缭绕的夜间，哪里也看不清。只听鬼子的枪四处乱放，子弹入土所溅起的灰土，还迷了孟楠。接着就从乡公所方向起来的鬼子有数把手电筒照着往这边跑。孟楠这才与师父撤退。
孟楠是第二早回得家，他说自己昨晚在师父那里喝多了，才没有回家睡。
没想到，这小鬼子很快就报复了。但是小鬼子抓的都是村民，没有一个是土八路，这一点孟楠是确认的。这一带的土八路，他心里最清楚谁是了。因为他自己就是师父严苏安介绍进去的。
小鬼子之所以用这种残暴的方式以莫须有的罪名杀村民，就是要震慑一方，让这里的老百姓明白，跟鬼子作对的下场。
半夜的时候，王菊花醒来，见孟楠好像还醒着。
“你怎么还没睡？”
黑暗中孟楠扑闪着一双大眼，不吱声，他以为这样能蒙混过王菊花。
“真的睡着啦？”
王菊花翻过身，面向孟楠的后背，腿翘到他身上。孟楠还是没有说话。这个婆娘，太鲁莽，孟楠从她身上，一点也没得到丈夫的尊严。这女人很多时候还不讲理，有些事，她一根筋，她说了就算，还不许他反驳。
王菊花见他没动静，她伸出手，在他的胳肢窝里一放，孟楠身子一抖。
“我让你装！”王菊花勒着孟楠的脖子道。
“你想勒死我啊！”
“你不是睡着了嘛？！”
王菊花使用这绝招，百试百灵。孟楠睡着，王菊花把手放在他的胳肢窝他是没反应的。若是没睡着，一碰就会有动静。
“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想什么嘛？”
“我在想，你还不如走呢，小鬼子在这里安营扎寨，以后哪有好日子过哟。我听人说，这小鬼子一到打仗的时候，就会抓壮丁帮他们运重东西，运气不好，还会被小鬼子无缘无故地枪杀。”
“那我走了，你跟孩子怎么办？”
“能怎么办，过一天是一天呗，你没看见，今天鬼子杀人，要理由么？”
孟楠没有说话，他想着这王菊花是否是在试探他。这女人虽然没上过学，鬼心眼却多。
“你听见没，我是认真的！”王菊花晃晃孟楠的身子。
“我听着呢，哎呀，你把我放开，快被你勒死了！”孟楠在王菊花怀里，有些哭笑不得。一个男人被女人折腾成这样，让人知道了还怎么活？！
他没想到自己一米六三的个子，会与一米八的王菊花成婚。其实从心里，一开始孟楠就不同意这桩婚事，怎么看两个都不搭，无奈父亲坚持这娃娃亲，有什么法子？！孟长松从小就教育他，做人不能做言而无信的小人。
“那你跟我说说，你有什么打算？”王菊花打断他的思路道。
“我能有什么打算？”
“你还跟我装啦？！”黑暗中，王菊花搬过孟楠的头，孟楠闻到王菊花胸前的一股奶腥味。
孟楠听王菊花这么说话，心里一紧，这女人看出什么破绽啦？
“我装什么了我？”
“那我问你，你去年有一天回来，身上哪来铁家伙的？”
“你瞎说什么呀，我哪有？”
“我告诉你孟楠，我是你的妻子，我都看到了，只不过我装什么也没看到。我再问你一句，你整天跟你师父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今天早晨你匆匆回来，昨夜你去哪儿啦？在你师父那里睡，你师父家都不留早饭的？你老实回答，昨夜那鬼子二皇是不是你们干的？”
“我······我哪有······”
“你不说实话是吧，行，明天我敲碎你膝盖骨，我养你一辈子。这小鬼子即使上门，也不会要你这残废人去干活的！”
孟楠感觉后背有些拔凉拔凉的，最毒妇人心，他想转过身，双腿被王菊花双腿夹住，根本转不过去。
“我是认真的！”王菊花冷冷道：“除非你跟我说实话。别到时候，你跟我突然来个失踪，你让我们一家老小怎么受得了？！”
“我······”孟楠犹豫了片刻，道：“昨夜那个火是我们放的，但是鬼子不是我们打的！”
“这还像话！”王菊花放开孟楠：“就你这熊样，还能打鬼子？没提起枪，怕是自己已经吓尿了！”
王菊花这话虽然伤人，但是确实说的是实情。孟楠胆小，让他开枪，他真的不行。孟楠气得一转身翻过去。
“你若是这么做，我劝你还是离开家，否则到时候会牵连到你爹妈的！”王菊花道：“你还是去参加部队吧，我听说部队上也不都全是扛枪的，也有不用扛枪，不用上战场的，整天坐在指挥所，那里比较安全。”
过了半天，王菊花没再说话，孟楠生了一会子气，回过身问王菊花。
“你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我现在都不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呢？”
“人话！”王菊花道：“我知道你加入进去，就很难出来，但是你不能给我玩失踪，你哪天走时一定要告诉我，我好有思想准备，若是哪天你忽然消失了，等你回来我不敲碎你的腿才怪！天不早了，睡吧！”
本来要睡的孟楠，此时睡不着了。王菊花这个女人，他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来自己的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要是别的女人，早已哭天抹泪的了，可是这王菊花，从她的话语上，倒是支持他，这个真的很难得！
不知道接下来上面有什么指示，孟楠恍惚中，抱着王菊花，在这个女人怀里，其实有着别样的温暖与踏实。以后真的接到任务走了，把家交给她，把父母与孩子交给她，真的让他放心。
鸡叫四遍，勤劳的李巍乡人早已起床，王菊花扛着锄头，走到地里时，孟长松早已在挖地。
“爹，您起这么早干嘛，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呢，趁着现在年轻，还能干得动，等以后老啦，想干也干不动罗！”
过了一会，孟长松对王菊花道：“菊花，我问你，你昨晚说的话当真？”
“爹，我说什么啦？”
“你不是说想让楠儿出去嘛！”
“是啊！”
“昨天我想了大半夜，觉得你说的没错，这如今出路有几条，但是都不大理想。出去做土匪，若是跟着周成虎混，在湖里较为安全些，小鬼子一时还到不了那里，即使到湖里，小鬼子也不占优势。但是咱祖宗八辈子都要被人骂呢！”
“爹，这个不成，太缺德了，土匪就靠抢人家东西成活！”
“是呢，所以说这条路我不会让他走的。还有就是参加二鬼子，可是······”
“爹，这二鬼子可万万做不得，你没见昨天他们都干了啥缺德事么？我要是有能耐，我都恨不得上前甩他们几个嘴巴子。”
“谁说不是呢，所以说呀，我想让楠儿去参加中央军，你看如何？！”
“爹，这个您就别操心了，您随他去吧，他爱干嘛干嘛！”
孟长松楞了一下，昨个她还说让他给孟楠找出路，今个却这么说，难道小两口昨夜说了什么吗？！
正思虑着，只见孟楠老远扛着个锄头出现了。看着孟楠那个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再看五大三粗的王菊花，孟长松苦笑笑，幸亏这王菊花放下身段来田里帮着干活，要靠孟楠种田，那田里不长茅草才怪。
本来打算孟楠能出人头地，可是现在遍地都在打仗，孟长松想，仗总有打完了那一天，到时他儿子孟楠，还会有出人头地的时候。
如今他扛着锄头来干活，王菊花一个能顶他三，孟长松与王菊花没把他当回事，他爱干不干。随他去。婆婆在家里照看三个孩子，地里的活，她与公公两个对付的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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