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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孤双眼似乎无神，半睁半合地眯起着。
“老夫差点忘了，你的嘴巴也动不了。”侯四海左手成剑，在莫孤的胸口点了一下，“好了，你来决定吧，你们谁先死？”
侯四海并未发现，在他抬手的瞬间，莫孤的眼睛微不可察地眨了一下。
“你不觉得好笑吗？你让刀俎下的鱼来选择谁先死，你觉得鱼该怎么回答菜刀？”
侯四海盯着莫孤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很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在自己的性命被别人握在手里的境况下，还能做到面不改色？就算中了伏武诛苍生，他脸部的肌肉无法运动，可至少语气不应该还这样风轻云淡吧？
无神而呆滞迷蒙而空洞，这是在莫孤的眼中，侯四海仅有的发现。
收回毛笔，侯四海长长一叹，转身走到古书旁，凝视了一眼还差一笔的“破”字。
思索了一下，他背对着莫孤，盘膝坐了下来。
以他目前的修为，方才施展出那招道法后，体内的元力已经所剩无几。外面的情况不知如何，当下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打坐，恢复元力。
“你不怕外面的上万大军破门而入绞杀你？”
“没有人能打开塔门！”
侯四海的语气颇为不屑，说出的话却非常坚定。
“他能？”
侯四海刚刚闭起的眼睛唰地一下睁开了。
他转过头来微微抬起，双目闪光地凝视着莫孤。半晌后，才轻轻点点头，开口说道：“他能！”
“你是怎么瞒过了我们的眼睛进来的？哦，我说的我们，是我和那头大笨牛。”
“世上有很多宝贝能遮掩气息，隐藏身形……”
不等他说话，莫孤“哦”了一声，插话道：“伏武笔正好就有这个功能，是吧？你是什么修为？”
侯四海再次睁开眼睛，眉头皱起，上面的褶痕更深了一分：“你的好奇心真的很重！莫非忘记了猫妖是怎么死的？”
“菜刀会因为鱼没有好奇心就不杀它吗？”
“不会！”
“所以啊，你是什么修为？”
……
护峰城北十多里处，狼烟滚滚，尘土漫天。
那是数千头狼形的妖兽，名为土狼妖。
人有仙，草有灵，而兽中则有妖兽。
同仙人一样，妖兽也是万千种野兽里，吸收了天地灵气，进一步进化成的。以实力划分，从低到高依次为一到八品。
一到三品的妖兽都属于低阶，它们的体貌外形同本族并无太大不同，无非就是体型大上了许多，比如土狼妖就比普通的狼大上了两倍。
土狼妖就是最为低等的一品妖兽。实力堪堪比得上人类刚迈出筑基期的道者境。
一头或者十几二十头的土狼妖并不可怕。就算是莫孤这样的七穴筑基者遇到了二十余头土狼，也有很大的希望逃脱。但是，土狼妖的可怕在于它们都是成群活动。而若是狼王带领的土狼群，更是动辄以百计。
想象一下，数百上千的土狼妖，悍不惧死地扑咬过来，光是那种阵势便会让人先胆怯三分。
作为最低等的妖兽，土狼妖一般都是在广袤的古木森林中活动，很少会出现在人类的世界里。而一旦出现，就是现在这样，被妖人当做奔袭的坐骑，驾驭着袭击人类城池。
每一头土狼妖的背上都坐着一个妖人。这些妖人身高足有两米，皆坦胸漏背，只在腰间扎着一张颜色各异的兽皮。
他们的头发是浅灰色的，这不是因为沾染了灰尘，而是本身的颜色。这也是妖族与人类的一个区别。
稀疏却刚硬的灰发拢作一团，束在头顶，犹如一根独角一般。
而他们的武器，并不像人类的军队一样成制式。很少一部分妖人的武器是刀枪锤剑，的则是如粗木棍野兽腿骨等五花八门的东西。
土狼妖奔行的速度比日行千里的战马都要快上三分。它们一跃之下三米多高，腾空滑行十多米。
在这种速度下，十里的距离，需要多少时间？盏茶炷香而已。
护峰城的军营在城南，而妖人却是从正北的荒漠中出来的，他们最先攻击的自然是北墙。
这是一种疑惑的无奈。所有人都明白城里的上万大军要守卫城南的方塔，但是为什么不在城北另外驻扎一批大军呢？护峰城虽不大，但是辟出一个万人的军营还是有地方的。难道因为北面荒漠里有妖人，只是一种传说吗？
当传说变成了现实，随着而生的便是慌乱！
城南两营的军鼓敲了十鼓，城北十里外天空中的五彩烟雾还未消散，城里的百姓顿时如一锅乱炖乱煮的粥，啼哭吵闹声便是那咕咕的水沸声。
且不说普通百姓是无头苍蝇还是同鸡飞狗跳，便是自从当兵，就一直游散懈怠，脱了盔甲便和街头的刁皮无赖没有区别的士兵，早已吓得面色如灰。全身哆嗦那是心理素质比较不错的，更有甚者，其裆中已经骚臭熏人。
牛克西体内流淌的血脉是军人世家传承下来的。他的父亲曾是整个北疆大军的第二大帅——镇南军东路大帅。他的爷爷是大理国的万军大元帅，爷爷的老子的老子……总之，他上面的无数代牛家先祖，都是牛人。
虽然到了他自己，屈居一座小城，若不是为了守卫方塔，怕是手底下连一万大军都没有。他没有上过战场，血流成河仅存在于他读过的有数几本书中以及自己的想象和梦中，但是军神的血脉却真实的在他身体里流淌着。
说他在统军抗敌上天赋异禀，一点都不夸张——至少，牛克西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掸起披风用力一甩，长剑呛然出鞘，向着城墙一指，牛克西中气满满，大声吼道：“留下五百弓弩手守住镇妖塔，其余将士全体上城墙！全速向北！”
护峰城南北墙各开了一大两小三座城门，而东西两墙没有城门，城中隔着百多米有一道通上墙顶的石阶。
命令通过一名名大嗓门的传令兵迅速传了下去，牛克西当先向着东营里的石阶奔去。
……
镇妖塔里。侯四海沉默了一下，略带奇怪的问道：“你为什么非要知道老夫的修为？莫非还想着逃命不成？”
莫孤张口嘴巴，声音傻傻地“嘿嘿呵呵”地笑了几声，说道：“我说了，好奇而已。不可以吗？”
“可以。老夫也可以不去满足你的好奇心。”
“好吧。换个问题，你的那什么伏武**，只是让人失明，失去行动力吗？阵势忒得吓人，威力却恁地鸡肋！”
“哈哈哈……”侯四海不禁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一顿，他摇头说道，“道法的威力再大也终有缺点，总有相克。而老夫的这道‘伏武诛苍生’，却是金光所至，万物静止。不论修为高低，尽皆无法动弹。”
“道法终有缺点，你的道法也不会例外！”
“你不用套话，老夫不会说的。虽然你只是一个将死之人，告诉你也无关系。”
“好吧。再换个问题——这座塔里到底有什么宝贝？或者说，你想找到什么宝贝？”
“虽然你的好奇心让老夫十分不喜，可老夫还是会告诉你的……”侯四海站起身子，看着莫孤的眼睛说道，“如果，老夫说我也不知道，你相信吗？”
莫孤的眼睛依然眯着，无神空洞。
过了许久，他淡淡说道：“我信。”
“你信？”
“我信！”
“为什么？”
“感觉而已。所以我信！就像你永远不会相信……”莫孤突然冲着他眨了一下眼睛，嘴角还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知道你道法的缺点！”
侯四海不禁楞了一下神，而就在这个瞬间，莫孤手中的短匕瞬间亮了一下，如一道闪电般刺向常德才的心口。
侯四海被那道醒目的亮光惊醒过来，心里顿时涌起一种被人当猴子耍，而猴子还十分配合地被人耍的屈辱感。
他运起刚刚恢复了不到一成的元力，全部注入右拳，以千钧之势砸向莫孤。
就在这时，他的耳中清晰地响起了一道破空声。他连忙收臂转身——
啪！
清脆！响亮！沉重！
侯四海感觉眼中有无数颗金色的小星星在转啊转的，接着眼前一黑，栽倒了下去。
在他栽倒之前，一片巴掌宽小臂长的木板，悠悠地从自己的脑门上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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