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夫人的死不仅也楚清筠带来很大的打击,顾初淮也是。
他虽然没说,但唐小宛能感觉得出来,他心情格外低沉。
唐小宛也没办法,只能想尽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可即使这样,顾初淮最多在她面前笑一笑。其余的时候,还是不言不语。
唐小宛无奈了。将流光叫过来问:“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没说?楚大哥是不是还说了别的话?”
流光起先还说没有,但到后来觉得没办法隐瞒下去了,才说出实情:“楚神医说老夫人头七过后,要亲自杀了世子。”
唐小宛浑身一震:“这话当真是他说出来的?”
“奴婢不敢撒谎,他还说世子欠了他两条命。”
流光自然没能想明白,就算将老夫人的死归咎在世子身上,那也只是一条人命,如何得来的两条?
可唐小宛却明白楚清筠的意思,还有一条,是那个自杀的唐小宛的。
唐小宛从心里觉得悲哀,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些事,怎么能算在顾初淮的头上?
她回房的时候。顾初淮正坐在那边发愣,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唐小宛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背,眼泪无声地流下来了:“你是不是已经有什么打算了?”
“什么意思?”他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后背湿了,将她拉到前面来一看,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一边帮她擦眼泪,他一边道:“果然变得爱哭了,你这是怎么了?”
“楚大哥的事情你预备怎么办?”她知道,楚清筠言出必行。
顾初淮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你原本就打算瞒着我对不对?”她冷笑了一声,眼泪却流得更凶了:“你认为自己真的欠了他两条命,所以打算还给他是吗?”
顾初淮没说话,只是伸手想帮她拭去眼泪。
唐小宛并不领情。赌气地打掉他的手,吸了吸鼻子,道:“我告诉你,你要敢这么想,这么做,我就”
她能怎么办呢?
后来的话她没能说出来,却哭了起来:“你有没有想过我和孩子?”
顾初淮讷讷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我以为,你很坚强。”
从他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其实是坚强的。不管生活多么辛苦,她能活下去,而且能活得有滋有味。
“坚强个屁!”唐小宛忍不住冲他大吼:“若这是发生在你身上,你坚强一个给我看看!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你要敢你要真敢,我就打掉这个孩子,我不生了!”
“小宛,你别激动!”
“你都准备去死了,我还不淡定得下来吗?”她在他怀里又是咬又是打,发泄她心里的悲痛。
顾初淮任她发泄,只是拍着她的背让她安静下来。
流光和流画听到动静,都跑到门口来了,但瞧见两人没事。又悄悄退下去了。
她们伺候两人也有大半年了,还从没见过发生过这种情况,但,世子既然在,应该不会有事的。
唐小宛从没觉得有这么伤心过,即使以前发现楚华和柳悠悠联手骗她,让她一夜之间坠入地狱,她也没有现在这么伤心难过。她和顾初淮一起经历的事情并不算少,以前的那些事在她看来才是凶险重重,可为什么只有这一次让她觉得这么绝望?
难道只是因为对方是楚清筠?
楚清筠要欠他的人也应该是她啊,他凭什么怪罪顾初淮?
最让她伤心的还是顾初淮的态度,他居然真的打算送命了。
这一刻,唐小宛心里被伤痛扭曲得有些变态:她不想让顾初淮死,也不想让她的孩子没有父亲,如果有可能,她宁愿选择杀掉楚清筠。
可他又有什么错呢?
道理谁都懂,唐小宛也是在这一刻才深切地体会到,世间的一切,的确不能仅用对错来衡量。
感觉到她逐渐安静下来,顾初淮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后不许哭了,大夫都说你这些焦虑过头了。”
唐小宛抽搭着鼻子道:“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你要真打算去送命,这个孩子还不如不要。”反正,他如果死的话,她铁定要跟着去的。“还不如让他早些超生,再找个好人家投胎。”
“不许瞎说。”顾初淮无奈,只能妥协:“你放心,我答应你,绝不会做傻事。”
唐小宛根本不信,“我不管,你这些天哪都不许去,必须得留在我身边。我要是有一时看不到你,我就”
顾初淮阻止了她,不让她将剩下的话说出来。他苦笑着叹了口气:“好,我哪都不去,就在你身边陪着你。”
他很少有认输的时候,可面对她,却不得不认输。
当然,在这次的事情上,他也认输了,他输给了楚华和顾景瑜。
唐小宛安慰他的时候说过,他不是输给了他们,只是输在了自己没有他们那么阴冷狠绝。
如果他没有那么多的兄弟义气,早就不会管楚清筠了,自然也不会惹祸上身。
对此,他只是淡然一笑,输就是输了,哪有那么多的理由。
顾初淮虽然答应她了,可唐小宛还是不能安下心来,孕期的反应又加重了不少,好几次还有流产的预兆。顾初淮不得不兑现自己的承诺,每天陪在她身边,生怕她和孩子会出什么问题。
令人欣慰的是,楚清筠那边暂时还没有什么动静。
楚老夫人在死后的第三天下葬,葬礼很隆重,但仅限于楚家人参加,因此,也没有多少消息传出来。
这七天里,唐小宛更是无比紧张,当最后一晚过去,而楚清筠还没有什么动静的时候,她这才松了口气。
宫宴的事情过后,宁王妃的事还是传了出来,大街小巷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
流言蜚语最是伤人,即使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宁王妃,也免不得受不了这些议论的声音,她心情也低落,开始抗拒见人,整天将自己关在屋里子不肯出去。
然而,宁王的态度竟然大变,不仅对她关怀备至,甚至还打算与她离京重新生活。
等唐小宛的身体好些了,顾初淮也不再那么紧张的时候,宁王找来他们两个,将这个决定告诉了他们。
唐小宛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明显呆住了:“父王要出京?”
宁王点头:“自古藩王都有封地,皇兄想留我养伤,才准许我留在京城,这一留就是十几年。如今我的伤早已好了,也该出去转转了。王妃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她暂时不适合留在京城。”
但他并没有打算带走另外的三位美人,也就是说,他只想与宁王妃一起。
顾初淮尊重他的决定,只是问了一句:“这是父王深思熟虑之后结果吗?”
宁王道:“早在宫宴那天晚上就考虑清楚了,只是你们两个孩子让我们放心不下,这才耽搁到今天才说。”
唐小宛先是低下了头,然后偷偷朝顾初淮看了一眼。
宁王又叮嘱道:“我走了之后,府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他拍着顾初淮的肩道:“小宛有孕,你凡事多担待些,让她安心养胎。”
顾初淮点头道是,又问了一句:“父王什么时候回来?”
“看情况吧,或许小宛临产的时候会回来一趟。”
宁王雷厉风行,通知了他们之后,又将这件事上报给了皇帝,皇帝理解,一开始并不想同意,但经不住宁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终同意了。
好在宁王早就辞去了朝里的职位,只是个闲散王爷,经得皇帝同意之后,后续的事情也简单了许多。
次日宁王妃就过来找唐小宛了,很明显,对于宁王这个深思熟虑之后的提议,她也赞同。
“以后府里面的事情就要交给你们了,你以前没掌过家,现在又有身孕在身,不宜太过操劳,其他的事情我已经全交给管家了,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只管让丫鬟们去找他。”
“好,我知道了。”
“你父王的其他几个侍妾倒也算老实,你也不用担心她们会出什么幺蛾子陷害你。若她们之间出了什么事,你也不用管,让她们去好了。”
“好。”
宁王妃看了她一眼,见她态度不咸不淡的,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是不是在怪我那天利用了你?”
唐小宛摇头:“在感情里面用些小手段捍卫自己的地位是很正常的,换成是我,我也许也会这么做。您无需道歉,而且那晚你也确实救了我。”
顾初华已经去了西北军营,府里还有两个怀着宁王孩子的女人。宁王妃又因为头发的事情,严重失去了自信心,如果她这个时候对她们出手,很可能什么都失去了。因此,在这个时候,她还不如选择抓住宁王的心。
宁王妃汗颜,“我也是没办法,每次和你父王在一起的时候,我都会心惊胆战,生怕会被他看出破绽来。他来看我,我甚至不敢让他晚上留在荣华居我只能赌一把了。”
“那我得恭喜您,赌赢了这一次。”
宁王妃这一把赌得确实好,她在宫宴上推开唐小宛,救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同时救了自己。唐小宛势必会帮她说话,她再装得楚楚可怜一点,宁王肯定不会怪罪她,而且还会觉得自责。
现在,她想要的效果果然达到了。
唐小宛又道:“您能把心思放在父王的身上,这也是我们愿意看到的事情。”
宁王妃叹了口气:“你说得没错,如果我以前就将心思放在你父王的身上,这就没她们几个什么事了。”
宁王对她态度的变化,她自然能看得出来,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改过自新,没继续和顾初淮他们斗下去。
现在看到宁王态度大转,她也大彻大悟了: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得尊重他的想法,爱他所爱,而不是一味地靠手段去计较和争取。
宁王和宁王妃在这一天就离开了京城,他们走后,宁王府又空旷了不少。
唐小宛特意拉着顾初淮去后院看了另外三位可怜的女人,她们的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但遭遇的确令人同情。
在这个王府里,宁王是她们的依靠。可是现在,他却带着宁王妃走了,留下她们三个。她们其中的两位还挺着大肚子,纵使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但这种生活,却让人觉得绝望。
顾初淮明白她的意思,紧紧拢着她的肩,“天凉了,我们回去吧。”
这件事他没在提过,楚清筠仿佛也忘了一下,从未登门来访。
宫宴之后的结果也出来了,被拓跋野看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木珂。
他公然要求皇帝将木珂赐予他为妃。
其实皇帝早就看出了苗头来,因为那天晚上,拓跋野只和木珂喝过酒。
但木珂是手握一方兵权的将军,皇帝再傻也不会将自己的将军嫁给别人,因此,当拓跋野提出要娶木珂的时候,皇帝想也不想就回绝了。
拓跋野自然不干,追问理由。
皇帝只能道:“因为木将军已经有婚约在身了。”
他的话刚说完,下面就有人接道:“陛下,胡国太子来晚了一步,臣早在几个月前就去将军府提过亲了。”
说这话自然是蓝子钰,他挑眉看着拓跋野,明明是挑衅的动作,被他做出来,却显得娇羞妩媚。
拓跋野对此事也有耳闻,当场笑道:“谁不知道,你被拒绝了。”
蓝子钰大受打击,耷拉着脑袋,像霜后的娇花一样蔫了。
可这时皇帝却发话了:“子钰对木将军情深一片,前几天还特意找朕前来赐婚,朕已经答应了,陆公公,去将朕赐婚的圣旨拿过来。”
“喳。”
陆公公很快去而复返,当堂宣读圣旨,蓝子钰和木珂双双谢恩,可两人的心里活动完全不相同。
蓝子钰喜不自胜,可木珂却心里难受。
她还认为拓跋野可能是灰袍男,想到最后一丝嫁给他的希望成了泡影,心里自然极不痛快。
当然,拓跋野心里也与木珂一样不痛快。
皇帝假仁假义地道:“木将军既有婚约在身,自然不能二嫁,太子还是另择一人吧。”
拓跋野看着木珂,伤感地道:“婚姻之事不可儿戏,陛下还是容许臣考虑几日吧。”
皇帝应允了。
蓝子钰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直接找木珂说话,但木珂却不愿意理他。
圣旨一下,她绝不可能抗旨,可这就意味着,她要嫁给蓝子钰。
木珂心里放不下灰袍男子,下朝之后快马加鞭赶去了宁王府,找唐小宛。
唐小宛听到这事的时候也很诧异,“已经赐婚了?怎么会这么快?那岂不是没有更改的可能?”
当时的情况如此,皇帝要给拓跋野一个交代,总不能直接对人说,你们胡国野心太大,还会来犯,朕绝不可能将朕的将军送过去和亲。而木珂尚未嫁人,也只能用有婚约来作为借口。
木珂的心意她自然明白,她喜欢的人不是蓝子钰,肯定也不会嫁给他。不管当时被皇帝当做挡箭牌的人是谁,只要不是灰袍男,木珂都不会愿意嫁。
唐小宛只能给她出主意:“不如你去跟蓝子钰坦白,等胡国太子走了之后,让他去找陛下,再让陛下取消你们的婚事。”
这个可能性极小,皇帝金口玉言,连圣旨都下了,除非木珂或者蓝子钰立下大功,才有可能再下一道圣旨。
木珂也觉得不可能,摇了摇头。
“不如你和那个灰袍男说一说,你们私奔吧!”
“这是不可能的,私奔就是抗旨,我走了,可我父亲还有府里的老老少少都会受到牵连。”爱情是自私的,她也想自私一回,但前提是不能祸及家人性命。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抗旨吧?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木珂也绝不可能这么做的,她来之前已经有了注意,“我想学柳悠悠的。”
唐小宛:“”
木珂坚定地道:“你放心,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想好了,这是我唯一的选择。”
“你知不知道,这么做的话,你要放弃多少东西?”
不光是她的身份和地位,还有她的父亲,以及她的朋友亲人。
木珂点头:“我都知道,也考虑过了。我爹性情豁达,他不会在意,我也没有别的可在意的。”
“你就为了那个不知身份的人,决定放弃这么多?”唐小宛还是觉得不妥,“即使他最后不能娶你,你也不会后悔吗?”
她犹豫了一下,随后点点头:“我喜欢他就够了。”
“太疯狂了。”她暂时无法接受她的这个说法,“你再缓一缓吧,世子前几天被别的事情绊住了,还没来得及查明那人的身份,你再等一等,至少也得先弄清楚他的身份才行。再者,蓝子钰这个人虽然不太靠谱,但你们好歹也是从小就认识的,他又一直深爱着你,你这么做,他一定会很伤心。”
木珂想了想,也觉得她说得对,便暂缓了下来,但却让她帮她准备好假死的药。
又是假死!
唐小宛愁眉苦脸地将这事告诉给了顾初淮,他考虑了一下,最后想出了一个办法。
两天之后,唐小宛便约木珂出来。
木珂考虑到她的身体,直接来了宁王府。
“婚期定下了吗?”
木珂点头:“这个月十八,钦天监说是黄道吉日。”
唐小宛惊愕:“今天都十一了,怎么会这么急?”
木珂无奈,“钦天监说年里只有这个日子宜嫁娶,蓝子钰没和我商量就定下来了。”
其实也不是蓝子钰不和她商量,而是她不想见他。
唐小宛也无奈了:“可是宁王妃已经离开京城了,柳悠悠又死了,她们的假死药是从哪儿来的,我还不太清楚。若是以前”她突然顿住了。
若是以前,她还可以找楚清筠,但现在却
木珂也知道她很为难,咬了咬下唇,道:“我去找楚清筠。”
唐小宛拦住她:“不可。你忘了吗?他是顾景瑜的人,蓝子钰和顾景瑜关系挺不错的,你说他要是知道,会不告诉顾景瑜?那么蓝子钰势必会知道,那你这假死还有什么用?”
“真没办法了?”木珂有些难过。
“让我再想一想。”唐小宛叹了口气:“主要是时间太紧迫了,就算我们有假死的药,你也没办法准备假死啊。”
总不能自杀吧?
拓跋野还没走呢。
木珂在她这儿留了许久的时间,一直留到天都黑了才惊觉。
唐小宛劝说她留在王府休息,但她不肯,执意要回去。唐小宛也没办法,只好让流光和流画挑灯,她亲自相送。
木珂原本是拒绝的,“夜里风大,路又不好走,你还是回去吧,我一个人能行。”
唐小宛道:“你忘了上次就有人刺杀你了?我可得看着你安全了才能放心。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有你这个武功高手,再加上她们两个在,我不会摔到的。”
边走边聊,很快就出了王府。
唐小宛坐车容易吐,两人又聊得正投机,便准备先步行一段路。
走到一条巷子里的时候,突然刮来了一阵大风,将灯笼吹灭了。三人下意识地朝着唐小宛靠拢,将她围在中间,下一刻,果然闻到了杀气。
然而,这一次,来的只有一个人。
借着远处的灯光,她们只能看到他一身黑色夜行衣。流光和流画率先冲了过去,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但黑衣人武功极高,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流光和流画合力也招架不住,反被他一掌震了回来。
木珂道:“你们保护世子妃,我来。”
她娇喝一声,提气冲上去,但依旧不敌。
那黑衣人似乎是冲着她来的,招式比先前对付流光和流画的时候凌厉了许多,招招毙命。木珂有几次甚至想,不如护住心脉,就让他击中算了。役沟节血。
这种想法一旦在脑海中成型,就很难散去。她故意卖了个破绽,见黑衣人一掌打过来,提前护住了心脉。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她闭上了眼睛,却感觉身体被人猛地一推,耳边只剩下阵阵风声。
流光将她接住,木珂安稳落地之后,才惊喜地发现,那个灰袍男出现了。
灰袍男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她正要去帮忙,却被唐小宛扯住:“嘘,那是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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