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一石孕双胎（三）
西牛贺洲，西天灵山，大雷音寺。
如来坐于金莲蓬之上，两侧分立诸佛，诸菩萨，五百罗汉，无边接谛，比丘僧，尼。
“我观四大部洲，东胜神州者，敬天礼地，心爽气平；北俱芦洲者，虽好杀生，只因糊口，性拙情疏，无多作践；我西牛贺洲者，不贪不杀，养气潜灵，虽无上真，人人固寿；唯有那南赡部州者，贪淫乐祸，多杀多争，正所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
如来丈八金身不动，铜铃慧眼不移，只金口轻启：“今我有三藏真经，可消罪孽，劝人为善，欲传东土，度化那愚昧生灵。奈何那众生愚蠢，谤毁真言，不识我佛门之正宗，怕反要怠慢真经，弃之如敝履……”
“故有问诸佛，诸菩萨，可有良策献上？”如来问。
诸佛皆静，诸菩萨皆沉默，四下罗汉，接谛更无声。
少顷，方有一持玉净瓶的菩萨上前，“弟子以为，若要世人珍惜，此真经只可取而不可传！”
如来一望，乃是那观世音菩萨，“却不知菩萨何谓可取不可传？”
“世人多愚昧，不识真经奥妙，轻易与之，反不知其妙，非得让其过坎坷，吃苦难，度百劫，以至诚之心而来，否则不可轻与也。”
“观音尊者此言深得我心，只是世人七窍皆被六欲所塞，人心蒙尘，难有至诚之心者！”
“弟子愿重入轮回，做那取经之人！”座下站出一人，却是佛祖亲传二弟子金蝉子。
如来颔首。
“只是弟子重入轮回，生为凡躯，难有西行证道之力……”金蝉子道。
“可遣四值功曹，五方揭谛，六丁六甲，一十八护教珈蓝暗中相护！”一菩萨建议道。
“西行之路多有妖魔横行，非这些小神所能成事，非得有大威能者随行不可成功！”一菩萨道。
“既为取经，我佛门自不可轻易插手此事，须得让那与我佛门无关之人相护，不然恐为他人所垢！”座下一骑青狮的菩萨道，却是号称有大聪明大智慧的文殊菩萨。
如来问：“文殊可有良荐？”
“弟子年前游历东胜神州，曾路过一傲来小国，有一山，名花果山，山中有一顽石，乃天生地造之灵物，不日将化形而出，若得以名师传仙法，授真解，必可为金蝉长老之护法，若此，西行之路可为坦途！”文殊菩萨道。
如来再次颔首，“那顽石乃是上古女娲大神补天所遗，想来是得天地眷顾，日月精华，方有这破石化灵之力。”佛祖沉吟半刻，“此事可为！”
“再说这取经之事，却还需一善信，若无世俗之由头，世俗之人如何得知我西天佛门有此度化众人之真经！”如来又道。
“弟子愿往那东土，为我佛寻此善信！”观音菩萨毛遂自荐。
“好极！好极！此事非观音尊者无以成事也！”
大事商定，众佛归位，只留观音尊者还站于阶下。
“此事非一日可尽全功，观音尊者此去，可慢筹划。东土西天，何止万里之遥，路途如遇可从善之妖魔，尊者可一并收伏，为我佛门护法。”如来说完，手中现出三件金光闪闪的宝物，“今我有五样宝贝赐予，此九环锡杖，锦斓袈裟，可与我那徒儿亲用，穿此袈裟，从此免坠轮回，持此锡杖，从此免受屠害。再有这三个箍儿，名为紧箍儿，虽是一样三个，但各有不同，分为金紧禁，又有咒语三篇，一起传于你，假使路上遇到神通广大的妖魔，若不听劝告，不伏使唤，尊者可将这箍儿与他戴在头上，到时咒语一念，叫他眼胀头痛，脑门皆裂，管教他入我门来。”
“再有就是那花果山补天石，待其破石而出，菩萨可哄他来我灵山学艺，我自有安排！”
观音点头称是，行出了大殿，他的徒儿惠岸行者早在一旁等着，看见师傅出来，忙迎上去。
惠岸身材高大，一头长发用一金箍套着，手中擎一铁棒，很是俊朗。
“惠岸？”菩萨忽然开口。
“是，师傅有何吩咐？”
“你且先去那花果山，那里有一顽石不日将绽破而出，你想个法子，哄他来我西天！”
惠岸心中暗暗吃惊，也不知那顽石是个什么灵物，竟然连佛祖和菩萨都惊动了。
……
再说那东胜神州花果山。
白鹤和猴群的激战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孙乾看着这只白鹤的翅膀被猴子的利爪撕出了一个血口，那只猴子的脑门被白鹤的巨喙啄出了一个血洞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下大地一阵剧烈的震颤。
“地震？”
天摇地晃。
一开始孙乾还有些担心，但是后来一想起自己现在其实是块石头，所以根本没有必要来担心这场地震可能给自己造成什么伤害。
做石头如果也有好处的话，或许就是只有你会砸死别人而不用担心被别的东西砸。
冷静下来之后，孙乾发现，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地震，之所有会天旋地转的原因是自己的身体，也就是这块石头在剧烈震动。
孙乾刚刚意识到一点，就听到嘭的一声，自己寄居的这个身体竟然爆炸了。
无数石粉石尘埃弥漫开来，将他的视线彻底阻挡。
没有任何疼痛感，或许灵魂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孙乾还沉浸在刚才嘭的巨大声响里，这是自己自从变成石头之后，听到的第一个声音。
硝烟慢慢散去，孙乾惊讶的发现自己变回了人类的身体，有手有脚，伸手往脸上一摸，鼻眼耳俱全。
模糊的硝烟飞尘里，孙乾惊讶的发现自己身边还立着一只比自己矮一个半头，长着一条长尾的生物。
这是一只猴子。
“不会吧！”孙乾想到某个不可能的可能，不由惊呼出声。
尘埃落尽。
孙乾瞪大了眼睛望着那猴子，那猴子也瞪大了双猴眼望着他。
在孙乾的认知之中，现在的情节只存于某个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之中。
白鹤和猴群的战争因为这一声剧烈的爆响而陷入了短暂的停息之中，但也只是短暂的一瞬，在弄明白怎么回事之后，停顿的画面立刻就变得鲜活起来，战斗又继续进行，破石而出的一人一猴被晾在一旁，被弃之不顾。
身体重归意识掌握的感觉让孙乾一时之间倍感新奇和玄奥。
一个人出生为孩童，需要经过牙牙学语和姗姗学步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就是人类对于自己身体最初也是最重要的学习和掌控。
不过一个人的记忆无法久远到足够记起孩童时代是怎么学步和学语的，这是一段人类遗失的时间。而孙乾却很幸运或者说是不幸的再度经历了这个过程，站立的身体在孙乾准备迈出第一步的时候突然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该死！”就仿佛是一个人久立太久，双腿麻木一般，孙乾对于自己新身体的驾驭并不甚理想。
好在他已有了前世几十年的经验，这就是做数学题一般，做一道做过的方程式的速度绝对要比第一次的时候要快上许多。
让孙乾惊讶的是边上那只和自己一起蹦出来的石猴，竟然刚出来就会蹦会跳，全然不似自己这般迟钝呆愚。
那猴子一个蹦跃，就跳到了那三株紫金灵芝边上，也不管边上觊觎着它的十二只威风白鹤和数百只虎视眈眈的泼猴，伸手就拔下一株来，塞进了嘴里。
石猴的动作让白鹤和猴群几乎陷入了狂乱的状态，它们也不再互相攻击，反而一齐向时候扑将过来。
不过那么一眨眼的功夫，石猴就被白鹤和猴群所淹没。
孙乾距离时候不过三四步的距离，猴群和白鹤从他头顶身边疾掠而过，竟是对他全然不顾，仿佛他就是一块挡在路中间的石头。
从西游记这本小说里来看，偷吃蟠桃，席卷西王母寿宴佳肴，囫囵吞到太上老君上千颗仙丹，这只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就是一只吃货猴，却没想到他刚蹦出来就因为这个吃字而被围殴。
孙乾隐约有些为这个和自己一起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小伙伴担心，但是转念一想，这泼猴是西游记的主角，都还没大闹天宫，历那九九八十一难，怎么会就这么死在几只笨鸟和傻猴手里呢？
果然，暴戾的白鹤和猴子一通发泄之后，才慢慢散去。
从它们身边的缝隙里放过去，孙乾看到那只石猴死死的用身体的护住了剩下的两株紫金灵芝，不管那些白鹤猴子怎么喙啄抓挠，都是死不放手。
西游记里说石猴铜头铁脑，水火不伤，现在自然也不会被这几只凡间的畜生轻易所伤。
在那些白鹤猴子稍微散开些的时候，地上的石猴忽然哇的一声一跃而起，竟是飞身窜到了旁边那颗高耸入云的桃树树冠里。
猴群呱噪嘶吼着追上去，白鹤振翅而起，投入巨大的树冠中，不过几十秒的时间，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地方霎时变得空空荡荡，一阵东风吹过，几片碧叶飘落，只剩下满地狼藉乱痕证明刚刚这里刚刚爆发过的混战。
孙乾一个人站在这里，他摆弄着自己的不着寸缕的身体，慢慢找到了掌控身体的感觉。强烈的羞耻心驱使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了一些草叶织成一件勉强遮住要害部位的裙子套在身上。对于从来没做过这件事情的孙乾，这看上去十分简单的事情却也费了他不小的功夫和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里，头上的树冠里时不时传来几声或痛苦或凄厉的猴吼鸟嘶，偶尔会有几片树叶，甚或是几根树枝从上面掉下来。
孙乾仰着头往上望，正望得勃颈酸疼的时候，忽然一只猴子伴着凄厉的哀吼从密密的树叶里掉下，摔了头破血流，没了呼吸。
孙乾被这只掉下来的猴子吓了一跳，他抬头一望，却见那只石猴从树冠密叶里跳将出来，大步从千年桃树上跃下，竟是一个纵跃，跳下了这百丈高的悬崖。而他的后面，是大群紧撵着他尾巴的猴群和十二只紧随而至的白鹤。
孙乾赶到悬崖边上，却见石猴在悬崖上仅有的几块凸出来的小石头上腾跃，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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