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雾向来不是什么美好的事,在昏暗的灯光下,灰白色的雾气在黑夜中犹如鬼影般格外瘆人,似乎在遮掩着什么,又似乎藏匿着什么,我知道,恐怕这栋楼也已经完完全全被雾气遮盖。
守护符阵不能阻挡气温的变化,我搓了搓手,已是冰凉,气温犹如霎时入冬一般骤降,我能清楚看到我们口中呼出的水汽在空中凝成水珠。
我的不安没有错,这里的确隐藏着什么,而我之所以先前没有任何感觉,恐怕是因为我在这栋楼外,而这里面的家伙试图将自己隐藏了起来,我看到的只不过是表象。
我开始怀疑,那个人是否真的在这里逗留过,而他当时是否也能看到此时的情景。
痞子和陈星哥在我跟前,但是我能感受到两人紧张的情绪,甚至似乎能够听到他们慌乱急促的心跳。
秋夜,本应是蟋蟀金铃子欢唱的季节,置身于田间树林耳边甚至比集市还要热闹,然而我们的四周却如隔世般一片寂静,浓浓的雾恍若一道厚实的墙,彻底隔绝了我们。
难道我们会被困死在这儿?
守护符阵只不过是我们暂时的保护,恐怕最危险的在于离开这栋楼,我的心霎时沉了沉,我终归考虑的太少,此时在诡异的静谧下,我开始思考我们该如何逃离这里,或许这是唯一的办法,在这里呆着一旦守护符阵失去作用,我们就如三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阿光,我后悔了。”痞子带着哭腔对我说,在如此可怕的寂静下,我们都承受着来自未知与恐惧的心理压力,对于极度害怕鬼物的痞子来说,无疑是即将触及其底线了。
可怕的并不是面对敌人,而是在面对敌人前对于敌人的未知以及面对自己命运的不安,很容易使得我们面临崩溃。意念力,包括意志,我终于明白,为何师父一再强调意念力是作为术士的根基,意志强者,能临危不惧,从容不迫,心境坚定而不乱,术即成于此。
静心咒,这是我唯一能使我们平静的方法,我毫不犹豫,紧闭双眼开始行咒。我感觉到某种平和如水温润气闲的力量好似一股清泉缓缓从我体内流淌而出,逐渐扩散至守护符阵内的空气之中。很快,俩人的呼吸也渐渐平缓,我感觉到两人向我投来了难以置信的目光。
就在这时,一声脚步声顿时打破无边的寂静,我不禁猛然一颤,静心咒也被骤然打断,我睁开眼,死死盯着教室外的走廊,却见雾气竟然开始缓缓晃动,屋外开始起风了。
第二声脚步,沉闷而空灵,好像一颗乒乓球弹跳在悠长的楼梯间,“吱…;…;”铁门被推动,楼道犹如一个扩音器,将这诡秘的声音无限扩大,我们的心亦紧紧被这声音牵连,随之韵动。
怎么回事?是人吗?只有人的行动才会发出如此实质般的声响,可是为何声音会如在深井般不断回响?
痞子和陈星哥回头望着我,我看到他们眼中惊恐万分的情绪,没有静心咒的加持,内心的恐惧再次占据主导。当初遇到国师,他们因为灵魂受到压制,陷入昏厥,之后方庭和守庙和尚的到来使得危机得以化解,我在心理上也得到了依靠,能够坦然地面对化成僵尸的国师。然而此时,没有人会再来保护我们,而我们也要用身心感官来体会此时外界带来的恐惧与无助,另外的五人此时也无一丝声音,根本不存在一般,想必他们也听见了这个声音,或许在他们看来,我们亦是如此。
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地一遍遍响起,从耳膜至脑海,击打着我们的心脏,每一声我们的心都会随之一颤,很显然,这脚步的目的地就是我们,当我察觉到这点时,心猛然一沉,顿时坠入了万丈深渊。
危机已经不仅仅只有我能够感受得到了,痞子和陈星哥将手伸向了我,我也同样紧紧握住了他们,恐怖片中的情景终于在现实中得以重现,而我已然不能再保持一颗平静的心去面对,等待,远比面对可怕得多。一股淡淡的尿骚气渐渐弥漫在空中——痞子,不过我们已经没有幽默感再去损痞子一番了。
守护符阵以及四个锢符阵是我们唯一的依靠。
脚步声渐渐靠近,我们的心跳也随之越来越快,这是一种即将面临未知事物的紧张,来自内心深处不由自主的紧张感,不知道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将会是什么,又会有多么危险,多么可怕。
鬼魂僵尸,我都已经见过,然而我依旧无法保持内心的平静,心犹如一颗皮球,一刻不停地嘭嘭弹跳,几乎就要蹦到我的喉结处了,痞子和陈星哥的呼吸亦越来越粗重,如同疯跑了一千米,险些承接不上了。
突然,脚步声在我们教室的门边骤然停止,我们不禁屏住了呼吸,“咚咚咚”剧烈的心跳引发耳膜的共振,传来阵阵微痛,太阳**也跟随着心跳不停起伏,甚至感觉血管即将膨胀爆裂。
一秒,两秒,三秒…;…;陡然间,一束刺眼的光伴随着痞子的尖叫打入教室内,顿时晃晕了我们的视线,我的心跳亦在那一瞬骤停,复又恢复跳动。是手电筒的亮光,我不禁眯起眼,伸手挡住光线,过了一会儿,我才勉强适应这刺眼的亮光,举目望去,在手电筒后是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看不清脸,看不清穿着。
“你们在干什么!”那人厉声开口道,是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但显得有些沙哑。
我们顿时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瞬间瘫倒在地,我听到陈星哥吐出一口如打呼噜一般悠长的气息。
痞子则生生咽了口空气,低声道:“吓尿了。”
“你是谁?我们是学校的学生。”我高声回答。
“我是学校的保安,看见这里有光就过来看看,”那人回答我,转而声音变得严厉几分,“大晚上的在这里干什么?赶紧跟我走,回家去!”
痞子听罢急忙长舒了一口气,想站起来,屁股下一滩湿漉漉而且带着骚气的尿液任谁也不愿意坐得太久,我却一把拉住了他。
“怎么了?”痞子满脸疑惑地回头看我,见我一脸严肃,他也皱了皱眉。
“你别拿手电筒照我们,看不见。”我继续喊着话。
“咦?那边也有人吗?”那人并没有接我的话,而是立刻转移话题,说罢转身往另外那个教室走去,手电筒那强烈的光也终于收回。
“阿光,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陈星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试探性地问我,我的动作和对话无疑引起了他们的警惕。
我抬了抬眼,只见教室内唯一的一盏灯正在不规律地闪烁,刚才一直都好好的,然而当那个人出现的那一刻便犹如灯芯损坏般开始疯狂地跳动,在灯光的照射下,他们俩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这是电流不稳定导致的,师父说过,鬼物自身带有某种强烈的磁场,很容易影响周围带电的家具,这是很难控制的,所以鬼魂出现时很容易引起电灯的闪烁,除了那些能够很好控制自身磁场的鬼魂,而这种鬼魂是相当可怕的。他手中的手电筒应该就是靠自身力量控制了小部分磁场使之顺着电流运动,所以稳定,但是产生光也会因此十分强烈。这鬼物的实力虽然不强,但也不可小觑。而他不愿意放下手电筒也说明了这一点,因为他的脸必定是恐怖的惨白,除此之外,声音也是不正常的沙哑,对话中也存在疑问:如此浓的雾,一般人怎么可能看到楼顶昏暗的灯光?
痞子和陈星哥也看到了屋顶的灯,顿时目瞪口呆,这是电影里常有的情景,他俩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痞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显然是被自己刚才盲目的行动吓得不轻。
我们虽然暂时没有危险,但是那家伙的目标已经转向了另一间教室的五个人,他们没有守护符阵,不过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只怕真的有危险了。
果不其然,外面再次传来了类似的对话,然而他们没有像我那样察觉到异样,仅仅交流几句便已然没有了声音。
不过一会儿,走廊上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领着五个人,慢悠悠地向外走去,身影在手电筒的反衬下,隐藏在灰蒙蒙的雾霭的阴影中。而身后的五个带头的是那个老大,后面几人亦步亦趋地跟着,步伐十分僵硬缓慢,双眼无光,犹如行尸走肉,在缓缓盘旋的雾霭中行进,好似亡者归乡一般,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恐怖。
“阿光,这是怎么回事?我感觉他们不太对。”陈星哥小声嘀咕,生怕被那保安听到。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我从未见过这种情况,师父也没有向我提到,可能这几个人并非真实,而是那鬼物创造的幻觉,否则怎会如此魂魄离体般。
“我们怎么办?外面有这个家伙,出不去了。”痞子抓了抓我的手臂,惊慌失措地问,此时任谁也会想到,接下来该如何逃脱,然而事实上,没有逃脱的可能,那个家伙定然不会放过我们,此时的安全也不过是暂时的。
就在这时,一道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是那个老大,他竟然瞬间回过神来,神情惊恐的望了我一眼,竟然是真的人!紧接着,还未等保安反应过来,他猛地转身推了一把身后的人,随后七手八脚连拉带踹地把身后的四个人弄进了我们的教室,其中几人甚至还未清醒,一进教室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那个保安反应过来,猛地转身向他们冲去,速度不快,甚至十分迟钝,但力量十足,撼地而行,在他脚下尘土飞扬,整栋楼都在颤抖,一般人怎么可能具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快来帮忙!”那人使劲拉着其中一个倒地的人,朝我们大声喊道,俨然不顾当初对我们的敌意与不屑。
痞子和陈星哥犹豫地看了我一眼,而我却二话不说,开始行咒使符阵停止运转,符阵的流动顿时一滞,接着缓慢下来。
我瞪了下眼,痞子和陈星哥心领神会,飞跃而出,帮助那个人解救同伙,与此同时,我看到那个保安的手顿时抓住了门框,紧接着一脚跨进了教室,此时距离他们不过两米,保安的手电筒早已扔在一边,此时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了他的面庞——惨白如雪,如同死人般没有一丝血色,诡异地翻着白眼,几乎只剩下恐怖的眼白,且不知何因面部的肌肉不住地颤抖,犹如抽羊角风一般。
然而不要以为他如此就可以顺利进来,我埋在门口的锢终于发挥作用,陡然间,整个符阵闪现绿色的光华,紧接着一条条如藤蔓一般的淡绿色光绳如雨后春笋般疯长,瞬间攀爬上保安的大腿,与此同时,保安头顶上空亦浮现出一个锢符阵,与地面上的相互映照,一条条光藤如蚕茧一般迅速包裹住保安,接着向上生长接入空中的符阵,那保安怒吼了一声,试图挣脱束缚,然而成千上万的光藤怎么可能轻易挣脱,他犹如一个难以破茧的毛毛虫,不停地蠕动着。
几个人顿时显露出惊异的神情,但丝毫不敢怠慢,忙着把倒下的人拉进守护符阵,在痞子和陈星哥的帮助下,三个依旧昏迷的人被成功拉进了守护符阵,与此同时,我再次持咒,使得守护符阵再次运转起来。
八个人挤在不足五平米的空间里,十分拥挤,更何况还有三个人处于昏迷状态,尽管被很可怜地堆在一起。看到我还未来得及拭去的血迹,那个人终于露出了敬畏的神态,看我的眼神也略微有些尴尬的躲闪。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他。
他微微愣了愣,回答道:“那个保安被附身了,我们着了道,陷入幻境了,没想到真的有鬼。”
“你怎么知道的?”我看了看还在挣扎的保安。
“师父告诉过我,而且我戴着师父给我的一块玉佩,能够在关键时刻救我。”那人不假思索地回答我。
而我却顿时怔住,“师父?你也有师父?”
那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也有师父吧?我师父是天目山双清宫的礼乐长老徐延迈。”
刚说完,那人皱起眉头嗅了嗅,忍不住爆粗口:“我靠,怎么一股尿骚气!”
“关你屁事!”痞子脸一红对他吼道。
“你有师父打架还那么烂?”我自觉好笑地插嘴问他。
他又难为情地挠了挠头道:“师父什么也没教我,说要等我12岁入山门…;…;”
还没等他说完,那保安再次发出了一声怒吼,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向保安,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看到缠绕着保安的光藤某一边突然如气球般股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空中符阵的由于受到某种拉扯而猛烈颤抖,终归还是力量不够吗?
我们对此已经不能再做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如蚕茧般的光藤一条条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拉扯挣断,在空中摇晃一番后灰飞烟灭,原本如光环般的符阵也开始以可见的速度暗淡消散。
当束缚被破开一条细微的缝时,空中陡然狂风大作,瞬间席卷了整个教室,无数灰尘纸张四处纷飞,顿时犹如身处无边荒漠,漫天沙尘。我看到锢符阵在那瞬间如燃烧殆尽的纸屑般化作粉尘消散在空中,而其中的保安顿时如海绵一般软软地倒下。空中除了灰尘与狂风什么也没有留下。
外界的沙尘无法灌入守护符阵中,然而风可以,我们几人被冰冷刺骨的风迷得睁不开眼。我们互相搀扶以免有人不小心摔出障壁,导致性命之危。
然而还未等我们喘几口气,一个猛烈的撞击声如锤铜钟般炸响,地面陡然一颤,我们险些站立不稳。紧随其后,又是一下,好似铁锤落下,狠狠击打在铁锅上一般,此时我终于可以勉强看清,空中的沙尘正不断地凝聚成一个硕大的拳头,接着狠狠砸向我们头顶的障壁。守护符阵一刻不停地流转,犹如高速旋转的铁球,迅速卸掉大部分力量,才使得这一次次攻击落空,然而守护符阵形成的障壁有一个弱点,那就是我们头顶正上方的位置,不论周围的流光运转多快,唯独这个地方犹如漩涡中心一般,流动最是缓慢,也是卸力最慢的位置。
我看不清空中是谁在凝聚力量攻击我们,但是他很快发现了障壁的弱点,或许前面三下只不过是试探,等到第四下攻击,灰尘凝成的拳头竟然准确无误地砸在了头顶的中心处,整个障壁随即向下一沉,顿时有无数流光向外溢出,飘散而去。
见此情景,我们几人顿时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昏迷在地的三个人因为沉闷的击打声纷纷被震醒,然而迎接他们的并不是清晨温和的阳光,而是漫天粉尘以及令人心惊胆战的击打声。
“妈呀!”有人不禁惊叫道,顿时我们陷入了一片混乱。
“怎么办?我们要死在这儿了!”有人嘶吼着。
“阿光你快想想办法!这个撑不住了!”痞子在我耳边大声叫喊。
“没办法了!”我的头摇得像拨浪鼓,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师父的骨牌?只能保护我一个人。我的眼睛?时灵时不灵。
我看到那个人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口的什么东西,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了手。他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吗?是呀,他的师父怎么可能不会给他某些法器来保护他?
正当空中的拳头第七次成型,欲向我们砸来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一声犬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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