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守护
距宁夏一千余公里的重庆地铁。
为传销而奔波一天的谭荣杰拖着疲惫的身子等待着。六号线坐到底，现在他需要这班地铁。
“大堰村到了，请……”
谭荣杰睁大眼睛强行提了一下自己的神，正是下班高峰期，不过幸运的荣杰在两位抱小孩的乘客中间找到一个位置，坐了下来。接着透支的体力和精力迫使一阵汹涌的困意袭来。他只需要坐到底，不用担心坐过站。
地铁上已经没有空座了，人渐渐多了起来，二号线到袁家岗时上来的，有一男一女两人。男的虎背熊腰，女的纤细妖娆。这个强壮的男人上车后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终于眼前一亮，拍醒了正在熟睡的乞丐模样的人。穿着有些破烂，身上那件西装似乎穿了很久。袖口衣角领子边都磨烂了，浑身上下包括脚上的运动鞋上都似饱经风霜般布满了泥巴和污雨点的痕迹。见这样可怜的人睡眼惺忪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强壮男又在他脸上补了几巴掌，伸出一只手把手腕固定在离乞丐5公分远的地方，然后像平常大热天用手掌为女朋友扇凉时一样拍打乞丐的脸。
“啪啪啪——”
声音不大不小却引起了车厢内所有人的注意，也惊醒了谭荣杰。
强壮男见人们注视他反而觉得高兴，见他醒了，也为了展现自己的优越感和“像乞丐一样的人不配坐座位”且不耐烦对荣杰道：“让开让开！你一个大男人，没点自知，不知道你把你旁边两位抱小孩的乘客挤到了吗？”
谭荣杰刚才睡得沉，被他这么一说，荣杰环顾两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碰到小孩，而周围人投来的眼光大多是冷漠和不作为。
他本不需要让座，座位是大家的，他没有让座的义务。
只是多年来在外漂泊的日子早已磨平了他的心。什么脾气都没了。他本不需要让座，北鼻让座，他便让给了那女子。妖娆女子一扭屁股毫不客气便坐下，也不道声谢谢。虽然有些屈辱，不过忍了。
心底一片沧桑凄凉，他思念他的家了，他的女儿儿子老婆。这念头刚冒出来就生长个不停，发芽并迅速成熟。
下了地铁，内心有些挣扎，但他还是有些颤抖地翻开了手机。
“哔——喂，你好！这里是谭家，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慧思吗？我想回家……”
谭荣杰在外漂泊了许久，到底是第几个年头已经不愿意记起，只是每年过年的时候他没有工作，就去捡破烂，啤酒瓶纸箱子塑料瓶啤酒瓶盖和一切有金属的东西，比如网线之类。攒起来，年后拿去卖掉，可以换一笔够去万达吃几天的钱。只是今年他故伎重演时遇到几个同样捡破烂的混混，年初六抢走了他的所有破烂，几天辛苦白费，找警察，警察跟他解释道，上面规定，一万元以上才可以立案，请恕我爱莫能助。总之在外荣杰真的只有受苦。当荣杰听到电话那头焦急又紧张的声音，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亲切，他决定返回家乡。
家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在家时总是厌倦，阔别多年后，却想得慌。
到家了，早就通知了媳妇，只是黎慧恩在郊区工作，刚请到假，还要一会才能回来。推开卧室门，家里只有谭笑伏在案上奋笔疾书。谭笑抬头，看到父亲时有些激动，也有些羞涩。
“你姐姐呢？”父亲的声音有些紧张压抑地颤抖着，似乎隐藏着千言万语，要把这些年没有说过的话都说出来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一年前，她就工作了了。”谭笑有些激动的回答，有自己家门的钥匙，长着一张父亲苍老了的脸庞，应该是父亲回来了。一下喉咙就像什么东西堵住，不好说出声。
“什么工作？”
“模特——”
“哦，那挺好的。”
“模特有什么好了？那里都不好！一点都不好——”突然间谭笑嘶吼着！那天晚上心痛的情景又一次浮现在他眼前。他简直有些愤世嫉俗了，有钱了不起吗？姐姐的男朋友不应该是那个老头！谭笑本对父亲没有怨恨，但现在却有些不想面对他了。
谭荣杰面对情绪突然失控的儿子有些尴尬。他回答模特职业时纯属于没话找话，而他现在有些后悔了。责备着自己的过错。
有人推门，缓解了此时的氛围。
谭洁换好鞋进屋，却见两个男人神情都有些诡异，一个面色苍老的男人满脸通红站在谭笑面手足无措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谭笑开口道：“父亲回来了。”
这次轮到谭洁尴尬了，她脑海中父亲的形象还是许多年前没沾上赌博的父亲，总是和蔼可亲，如山般可靠而温暖的。此时长着父亲脸庞的老人却和这个形象差的太远。
门再次打开，秋风显得有些寒冷，母亲黎慧恩到家了。
“大家本应该高兴的，家人久别难得重逢。我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来来，爸，你坐。”谭洁拉出板凳，扶着谭荣杰坐了下来。老婆和儿子也都忙了起来。
开晚饭时，自己的泪水无声的滑落，啪嗒啪嗒全部掉在碗里。荣杰用碗遮住脸，掩饰着欢喜的笑容。这一次荣杰是被家人感动了，心中像是什么东西在缓缓燃烧，暖暖的感觉从心底流过，流便四肢百骸，穿梭在这一家四口之间。荣杰的回来就像建起了一家人间人与人的桥梁，不论过去他如何，现在他回来了，那这个家虽然不完美却也完整了。
多少年过去了，岁月这把杀猪刀在他身体和心灵上都刻了许多的痕迹。他本可以避开一些刀的。但过去自己做的错误决定无法改变，既然决定是错误的，那便更改并承担。谭荣杰坐在饭桌的首席，老婆一直深情地望着他，女儿和儿子都闷头吃饭不敢看他。他重新回到了一家之主的地位。他的家人在他最落魄的时候都没有抛弃他，他愿意为自己的家庭奋斗并守护直到自己死亡。希望能减轻对他们的伤害。
哦，孩子们，请原谅我，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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