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迈出品香楼后,蹑手蹑脚的掩上门回身离去了。
张亦括走到二楼小厅垂帘边,正看见黑衣人迈出府门的身影。回身又看了看被胡乱架上榻衣衫凌乱的赞普桑瑛。本有些俊朗的剑眉皱了又皱,终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赞普桑瑛生于吐蕃大土司赞普才让统一吐蕃那一年。大祭司认定这个小公主是来拯救吐蕃万民的善美天人。于是,她成为了吐蕃建国以来第一个公主,樱莲公主。吐蕃和岚朝接壤的大半边境都是一座雪山,名字叫贡帕达鲁,番语是神明初生之山。雪山之巅有雪莲,山腰有白樱,都是番语里最圣洁的名字,樱莲公主也是吐蕃王和贵族们最宠爱的精灵。他们像汉人一样把她藏在皇宫最温暖的院落,教她书画女红,教她习武强身,给她万般宠爱。赞普桑瑛的生母也是未一统前的吐蕃各部族有名的妖娆美人,赞普桑瑛的样貌当然不会差。加之雪山脚下的阳光沐浴,白皙的皮肤中,有了不同于番人的黝黑肤色,而是一种淡淡的染了日落余晖的麦色。
张亦括小心的拴好一楼的所有门窗,回到了二楼。望着榻上的佳人。因为要骑马,赞普桑瑛并没有穿裙摆,加上被绑来时正在昏睡,身上只着了一套真丝织锦的团花映月睡衫。大内贡品真丝,丝极细织工即精致。透过淡黄色的睡衫隐隐能看见肚兜和渎裤。张亦括痴痴的望着那呼吸起伏急促的胸口,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榻前。伸手就将手指搁在了榻上人的嘴角。虽无粉黛,赞普桑瑛的小嘴依然嫣然翠红。张亦括手指轻刮她的嘴角,猛然间抬起头,似是想起什么,急步走到小厅一角的一个屏风后摸出来一个黄缎子包起的小包裹。解开缎子,里面是一个通体暗红的檀香木匣,张亦括轻触木匣底部机关,打开了木匣,只见匣内列着几颗大小如龙眼,外有一层膜内如水般流动的药丸,形似民间糟蛋的原料,去壳留膜的蛋。张亦括小心拈起一颗然后将匣子放在了小厅桌上。拿着这颗药丸或是药水回到了小榻前。
他轻轻将赞普桑瑛的芳唇捋开,把药丸送到她齿上直接捏爆。些许流水般的液体就流入了赞普桑瑛的喉间。张亦括见赞普桑瑛咽下了之后才回小厅小心将木匣原封放回原处后转身来到榻前。不过盏茶功夫,榻上的玉人面色里就透出了一股不寻常的红艳,虽在睡梦中,双腿却不断摩挲。
原来,张亦括所喂之药竟是媚药。张亦括见药力发作,褪去衣裳,慢慢的上了榻。
当夜戌时时分,黑衣人又独自一人来到了曦江王府。当值的府卫都认得他,直接让他进了品香楼所在院落。黑衣人来到楼前轻声叩门,不多时门里就传来了碎乱的脚步声。不一时就听见门栓松动的声音。但门并没打开。黑衣人自然明白王爷不可能为自己开门,故自己推开门入内喊了声王爷,转身就将门又拴好。这才走到坐于躺椅上的张亦括身边躬身轻声道:“王爷,我已经按您的吩咐办妥了。”“真的办妥了?没半点破绽?”“王爷放心,那户人家夫妇二人尸首已经沉到了深山里的深潭之中,就是蛟龙也寻不见。”张亦括听罢,本就松快的脸上更是有了笑意。并问道:“那户人家现在谁在住。”黑衣人见主子脸色极好,说话也大胆了些:“这个王爷自然放心,咱们几个兄弟,江湖里好歹有些个历练。这种事儿当然不敢叫外人来。就让聂龙聂虎两兄弟去住了。”张亦括听罢也没责怪黑衣人口气有些逾礼,而是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到底是你们办事我才放心。别亏待了那两兄弟。告诉他们,住满十年,我赏他们一人一座花阁。”曦江王到底是王爷,出手阔绰,一座花阁连阁内花魁一起算,起码得要六七万两白银。一句话便是赏出去了。黑衣人一听心底一阵肉痛,当时为何不找自己亲信去住呢。但嘴上却说:“爷赏得极好。我替那两兄弟谢过王爷。给王爷道千岁了。”说罢竟跪下了。张亦括正是登科得意时,当然明白黑衣人是什么意思了。摆了摆手道:“你们其余四人也是本王的称心助力。一人赏五十两。”说罢嘴角轻佻的一笑。果不其然,黑衣人一听只有五十两,心里登时有些不满,而抬起头看向张亦括时却只能做出满脸疑惑的表情。张亦括一见他这番表情,开心难当。乐道:“好了,我何时亏待过你们。去账房领吧,一人五十两黄金。”黑衣人一脸为难刚欲开口,一听五十两黄金,顿时又低下头连叩了三个首边叩边道:“王爷天家大赏,小的们为王爷卖命万死不辞。”张亦凡看着跪拜在脚边的黑衣人,待他叩完三个头将反手拿着的折扇折起敲了下黑衣人的脑袋,嘴角一撇示意他退下。黑衣人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待黑衣人退下后,张亦括带着一脸自得笑意,躺在躺椅上就睡着了。
同一个时辰。吉州。灏晟王府,多年未大清扫一番的府门和牌匾略显黯淡,从王府街西边来了两轿两骑。两个骑士一身常服但身高体阔虎口老茧盘生,一望便知非匪即兵。一行人到了王府前,一名骑士下马走到王府门前伸手叩了叩门,半晌,厚重的王府门从里打开,探出了半个身子望了望叩门之人。来人见有人开门,后退了一步。待开门之人探出身后,抱拳道:“吉福节度使柳直柳大人求见。”开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府老管家张德来。张德来听得来人说明来意并未回禀,而是直接对着叩门的骑士道:“王爷吩咐,不与地方官吏来往。请回。”说罢,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自顾自缩回身就要关门。此时,骑士身后传来了一声平稳的叹息。而后开声道:“难道你就让王爷病死异乡吗。”
门后又是半晌无声,接着,老管家张德来老泪纵横的从门后走了出来。接着王府门下的气死风灯可以看见张德来的年岁最多五十须发未白,但脸色蜡黄,骨瘦如柴。他走出来后,说话之人也走到了他跟前。来人便是吉福节度使柳直,并未着官服,而是一身细柳缠金丝边的绸缎衣裳,人不高大,但身挺体拔,自有一番气势。张德来见了柳直,只是望了他一眼,便在原地不动了。倒是他身旁叩门的骑士奈不住了,有些不耐道:“老头,快去禀王爷啊。愣着干什么。难不成你让柳大人站在这陪你赏月。”张德来听他说完后,看了看他,依旧低着头站着,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思。柳直抬起头又是重重的一叹:“天家必旺。”然后看着张德来道:“老人家,我也不为难你。我从我亲兵营中调来了一位老医者。你带他进府做客吧。我还有政事在身,改日再来拜访。”柳直特意加重了做客二字的语调。张德来眼睛一亮,看着柳直。突然对着柳直跪了下来。柳直赶忙让一旁的骑士将老人扶起。然后对着身后看去,刚好看见另外一名早已下马的骑士,正扶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下轿。柳直回头看了看被扶起的张德来,又是一声叹息。领着两个骑士回头就走。
灏晟王府内,空阔的王府内院卧房,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掀开了落下的床帘。只见床上正卧着一位嘴小眉细,眸若虎视,宽耳鹰鼻的年轻人。只不过,现在这年轻人脸色淤青,额头汗滴点点,更是不时用嘴喘息一会儿。躺在床上的人见帘子被掀开,一见来人不是平日所见之人,略有疑惑的望了望站于老者身后的管家。张德福赶忙上前解释道:“王爷,这是我今日在街上撞上的故日旧友。就私做主张带他来王府做客了。他在昔日在我故乡药铺做过坐馆,号过脉,我就顺便让他来看看你。”张德来说完,咧嘴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身后的老者也并未辩解,上前就捏起灏晟王张亦尘左手号起了脉。不过片刻,老者又低头仔细的看了看张亦尘的五官眼瞳,做完这些之后,拱了拱手就出了卧房门。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张德来见老者走后,对张亦尘道:“王爷,你夜里还要起夜就摇铃。我就在门外候着。”说罢见张亦尘虚弱的抬起手挥了挥,张德来便退下了。
出了卧房掩上门之后正看见在不远处亭中静静坐着的老医者。张德来急步上前问道:“怎么样,王爷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了?说垮就垮了。要怎么医?要多少银两?”连番问句听得出张德来心内焦急。老者淡然抚了抚修剪精致的胡须道:“你先莫急,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是是是,是我太急了,大夫您尽管问。我知道的一定全盘托出。”“倒也不是什么难题。只是问问病患何时患病,在何地患病,患病前后可曾有何怪异事。”张德来听罢提问,低头回想了半晌回道:“约莫是在十六七天前,就在王府里病倒的,患病前也没什么异状啊。”老者抚着胡须沉思起来。张德来见老者正在专心思考,也没有打扰,站在一旁默默候着。
终于老者微眯的双眼一睁,似是想起什么,看向一旁站着的张德来又问道:“病患患病之前是否食过不明来历肉类,触过桃花。”张德来又回想了一下答道:“有倒是有,那是我见集市上那扇肉价钱低廉,王爷半个月才吃一回肉,我想着那扇肉才半吊钱,够吃小半个月的。就买回来做给王爷吃了。不单王爷,我和书童,还有王妃都吃了。并没有异状啊。至于桃花,这我真不知晓。喔,大夫稍等,我去问问王爷。”说罢就急急的又去推开了卧房的门。
掀开帘子后见张亦尘并未睡下,而是睁着眼看着自己就做了个揖道:“王爷,我那朋友有些好奇,王爷平时可爱赏花。”张亦尘本就病着,更是被老管家这个问题弄得一头雾水,但还是挣扎着用略虚弱的声音说道:“我孩童时在大内就爱走笔画些花草枝叶。只是离京之后一直苦于政务缠身,无暇顾及了。”张德来一听,赶忙又问道:“那王爷生病之前可曾画过桃花。”张亦尘左眉一挑,道:“锑山西侧确实有处桃花开得不错。”张德来明白王爷脾性,知道他这是承认了。便急急告了声罪,掩上门又跑回了老者身边。
“先生,先生,王爷的确碰触过桃花。”张德来人未至声先到。白发老者畅然一笑道:“我所料果然不差。你先时所购那半扇肉并非猪狗牛羊,而是鳞鲤,就是百姓喊做穿山甲的山内奇珍。能到半扇肉那么重,那是天岚山的鳞鲤了。那屠户也是不识宝才会半吊钱卖与你。鳞鲤肉细滑柔韧,略甜略酸。可是这等口感。”张德来久未食肉,当然是记得当日捡便宜买下的肉食的口感,当下更是直点头。老者接着道:“鳞鲤肉本是奇珍,但生性与桃花花粉不和,食用鳞鲤肉之食客,半日内不得嗅着桃花香气,轻则恶心腹内泛酸,重则体内积毒三个月,如你家主人此重症,当是碰触过桃花花瓣,手掌残留花粉,与汗相融渗入肉中,积毒过深所致。”张德来听罢,连连点头称是。赶忙问有何方子解此毒。老者又抚须片刻。沉吟道:“我先开一张方子,清理病患肉毒。几日便可奏效。但病患还是会身轻体虚腹脏恶心。这就需得慢慢调养。半年之内不得食肉,待得两百日后,身体便恢复如初了。”张德来一听一张方子就可一药到病除,差点就跪下喊神医了。不过还是忍住荒唐想法,赶紧在前引路,带老者往书房写下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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