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县,武卫山脚边缘的小县,几年来,连偷鸡摸狗这点鸡毛蒜皮的事也鲜有出现。这个清差衙门里自然也乐得清闲。这日傍晚,县丞和几个衙差刚钓完鱼回衙门准备烹鱼。走至县衙门外,迎面就碰见了在衙门口四处张望的张江和缩在鸣冤鼓下的梁跳跳。县丞李万虽不是个经天纬地之才,但一心为民这几字倒还是当得起。当即放下钓具让几个衙差先将东西收回府,然后走向张江,在他面前站定后,略有疑问的问道:“这位乡亲可是来报官。”张江见来人一身便服,只当是衙门一个师爷账房之类人物,故而也不隐瞒,回答道:“先生,我这正为难呢,我长这么大也没报过官。这不,今天我要进山,在山路边就撞见这个小姑娘,我本想将她送来县衙好让衙差帮忙寻她乡里。可这个丫头却说她一家都被谋害,我也拿不准真假,故而不敢敲鸣冤鼓。先生你帮我参详一下该如何是好。”张江边说眼睛还不时的往梁跳跳身上瞄两眼,生怕这小丫头转眼又溜了。
李万听罢,笑着走到梁跳跳身前,蹲下。看着梁跳跳的眼睛问道:“丫头,站着的那个叔叔说你一家都蒙难了。有没有这回事?”梁跳跳见李万直盯着自己,有些怯生生的缩了缩脚开口道:“我爹娘都让坏人害死了。他们还住在我家里。我不要回家。”原来,这丫头压根没明白蒙难是什么意思,不过好在并非答非所问。李万为难的挠了挠头,按说如果乡里发生这等灭门惨案,第一时间里长亭长就会报到衙门里了。像这样被害人亲眷亲自来报案的,实属异类,而这报案人年龄又偏小。思前想后一番,李万终是站起身来道:“你们两个随我进来。”
两人跟着李万从偏门进了衙门后,李万对着已经换好一身官服的衙役说了声:“准备升堂。”便走到后堂换官服去了。衙役面面相觑,并未听见门外鸣冤鼓响,这升的哪门子堂。殊不知,这李万脑筋灵便,如果张江和梁跳跳二人敲了鸣冤鼓,最后又查无实据,那这藐视公堂可也不是好推脱的罪状。不如先关起门开堂,如若案情属实,再开门大审,若是梁跳跳童言无忌,那打发二人离开也就是了。
不一会,李万就穿着县丞的官服出来了。走到案前坐下。两侧衙役肃立齐声低喊开堂。倒是有些官威。李万见被领到按下的两人手足无措的样子心内一阵好笑,但还是惊堂木一按,问道:“堂下何人,何方人士?”张江愣了愣,还是旁边衙差将手中法棍捅了捅他脚后跟他才回过神来。慌忙答道:“我叫张江,是长安人。”梁跳跳倒是比张江镇定不少,见张江回答了,才小声的说:“我叫梁跳跳,是山里人。”梁跳跳的回答让大堂上的气氛顿时轻快不少,李万忍住笑,又问:“你们有何冤屈?”这回张江还没回答梁跳跳抢先说道:“我爹娘死了,我爹娘让坏人害死了。”身旁的张江赶忙拉住她,不然看她情形好似要上前抱住李万的腿。李万到底是个县丞,并非张江这种难得出一趟远门的王府仆人。心内已有几分相信梁跳跳所言,故而接着问道:“你家在何处,爹娘姓甚名谁?”这回梁跳跳不做声了,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确实不知道自己家住的地方叫什么。爹娘她从小就叫爹娘,偶尔有附近村里乡亲上山路经他们家,也都是梁樵夫梁大嫂的喊着,梁跳跳也没办法知晓父母的名字。李万转眼一看,就知道就算这丫头真有冤屈,恐怕都没办法说清。故而又问道:“那好,我再问你,你说你爹娘都被歹人所害,你可是亲眼所见,你爹娘尸首又在何处。”梁跳跳一听发问,又回想起了当日情形,边抱着张江的腿小声啜泣着回答道:“我那天晚上尿急,就起来解手,回屋的时候就看见好几个人从我爹屋子里跑出来。他们又跑到我屋子里抱了卷东西就骑马跑掉了。我还以为他们是贼,敢快跑去叫爹起来打贼。可是爹和娘已经···。后来他们还跑回来,我就赶快躲起来了。等他们只剩下两个人住在我家里我才敢跑出来。”说罢,又啜泣了起来。
李万沉吟一声,和师爷交换了一个眼色,这师爷年轻时在吉州做过几年刑房师爷,老来落叶归根回乡里谋了这份闲差。他和李万一个眼神交换,两人都知对方心内估计已经相信这丫头所说情形,但几个江洋大盗去一个樵夫家里谋财害命,这说不过去啊。李万为了进一步了解,接着又问梁跳跳:“你爹出事前几天有没有在山上得了什么值钱物件,金子银子古玩书画之类的物件放在你房里。”梁跳跳回想了一下,坚定地摇了摇头。突然,梁跳跳猛然惊道:“漂亮阿姨不见了。”李万眉头一皱,心想刚才还是一家三口住在山里,现在怎么又多了个漂亮阿姨。但还是耐着心的道:“小姑娘你将案发当夜的情形全部细细讲与我听。”
梁跳跳此时已经停止啜泣,但泪痕还是挂着,旁边的张江用衣服给她抹了抹脸,梁跳跳这才出声叙述:“那天晚上,我和爹娘吃完饭,天还没太黑,我就去屋后捉萤火虫了。等娘喊我回去洗澡的时候我才回去。然后我洗完澡出来就看见了漂亮阿姨,漂亮阿姨骑着马来和我爹说了几句话。然后她就把马栓在我家篱笆上,娘还端了一大碗肉给阿姨吃。阿姨吃完就到我房里了。我娘就把我抱回爹娘房里睡觉了。”李万听完便释然,原来是有人借住山里,看来那伙强人定是一路尾随而至,待三更半夜探得四下无人方才动手杀人夺宝。但是那个借住的姑娘人又在何处呢。故而招手叫来师爷,二人凑着脑袋一阵剖析。
张江本还沉浸在梁跳跳的凄惨际遇时,望着梁跳跳的小脑袋,猛然惊道:“丫头你告诉叔叔,那个漂亮阿姨骑的马屁股后面可有一块叔叔两个巴掌这么宽的黑色斑纹。”说罢还用手在梁跳跳眼前比划了一下。梁跳跳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老实的回答道:“天太黑,马栓得太远,没看清。”张江愣了一下,接着问道:“那那个漂亮阿姨是不是梳着把头发盖着耳朵的发髻,是不是穿着一身蓝色的像裙子一样的裤子。”梁跳跳眼睛一亮,:“叔叔你怎么知道呢阿姨的样子呢?”张江脑袋一阵晕眩,正逢李万和师爷研讨完毕,抬头便看见张江脸色铁青,也没在意。正欲开口再问梁笑笑具体情节。张江抢先开口道:“大人,这事情不简单。”李万暗道一声废话,就问道:“怎么个不简单?”张江两步上前,掏出灏晟王府腰牌递与李万,同时附身说道:“被绑之人极有可能是我主母。这事不能声张。赶快通知荆门。”李万都还没看清腰牌,先听完了张江的话就是一惊,再一看腰牌。顿时汗如雨下,瑜县十余年没出过这等命案,没想到一出竟然是这等大事。一时就有些慌了神。小声嘀咕:“这怎么会,这怎么会呢。”张江原也只是猜想,但按时辰和王府上那批驽马的脚程一算,越发是肯定了心里的想法,这才会亮出腰牌。见李万一副慌张样貌,轻敲了一下官案。李万方才回过神来。赶忙招过一个衙差,俯身耳语了几句,接着掏出自己腰间的官牌连同灏晟王府的腰牌一齐交给了衙差。衙差接了东西之后头也不回就往后院取马去了。
张江此时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主子的病才刚刚好,又碰上了这种事,被绑那人到底是不是主母,那些人为何敢绑王妃,王妃姓命是否还在,一大串问题让张江头晕目眩几欲昏倒。李万倒是回过神来了,安排好梁跳跳和张江的住所,便差人将梁跳跳送去洗漱一番,自己则招过师爷,拉着张江就往后堂走。
到了后堂,张江坐定喝过一巡茶后方才清楚了点。赶忙对着李万拱了拱手道:“事关重大,我现在就回王府通知王爷。”李万赶忙道:“天色已晚,现在走恐怕不合适。再说我已经派了快马直报柳直柳大人了。中间越了知州总督,兄台你可不能害我被责怪啊。”张江心想,原来是县丞大人信不过自己身份,怕背责任。其实也不能怪李万,他一介县丞,总督都没见过,更遑论王爷。王府腰牌他自然是没办法辩真假,虽然强绑王妃似天方夜谭,但要是真是王妃在他的管区罹难,他真是百口莫辩。只好暂时让张江住下了。好在此处离吉州并不远,快马的话,半夜就能到,有自己腰牌,送信的人可以半夜直入城中面见节度使。张江虽然焦急,也没奈何,只好暂时在瑜县住下。按下不表。
两个时辰后,吉州城外。远处奔来一骑,马蹄声粗犷,一听便知是策马狂奔。守城军士早将城门关起,听得此声,只当又是误了开门时辰的生意人也没在意。这骑奔至城下,军士刚想开口让他寻一处城外客栈明日再入城,来人抢先开口道:“瑜县县丞李万急报。”军士见是政事急报,也不敢怠慢,城门开了条缝,查验过腰牌后,急忙打开城门。送信的衙差并未下马而是问明了节度使府方向后直接策马而去。
城西,吉福节度使柳直的府邸。柳直刚宽衣睡下没多久,外面的敲门声就响了。柳直有些恼怒,但也无奈,只好安抚妻子睡下。自己则披了件衣服去开门。门外管家见柳直开门后赶忙告罪,柳直大手一挥让管家说正事。管家道:“瑜县县丞差快马送了急报来。”柳直眉头一皱,哪个县丞吃饱了撑的,有什么急报也是先报知州,更何况知州之上还有总督。送到我府上干什么,真是嫌我累不死吗。”管家道:“听那衙差说,有要紧口信一定要面报大人,大人您看···”柳直虽是一肚子闷火,但还是让管家将来人带至客厅,自己回身穿衣去了。
节度使府客厅。柳直一口茶水含在嘴里,却是一脸震惊忘了咽下。过了几息,总算是将茶水咽下,脱口便道:“李万这个县丞是不想做了吗?这种事情胆敢谎报。”这送信的衙差何时见过节度使这等封疆大吏,也不敢再开口,而是乖乖的将李万给他的两块腰牌递上。李万不认得灏晟王府腰牌真假,柳直怎么可能不认得,虽然他和灏晟王除了政事相通,私下从未有过交情。但两人府邸同处一城,不认得才是怪事。
柳直伸手接过腰牌望了一眼后就将县丞的腰牌甩手扔回给送信的人。手里握着灏晟王府的腰牌脑内顿时一阵盘算。半晌,他才开口对送信的衙差道:“你休息一下,明早就快马回去告诉李万,善待那报案的丫头。至于那个拿着王府腰牌的年轻人不用为难,他想走就让他走。”说罢摆手让管家送来人去驿馆休息了。柳直则依然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玩弄着灏晟王府腰牌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管家送完客回来,柳直依然在客厅内摩挲着那块腰牌。见到管家进来后,方才放下腰牌,问管家:“咱们府上的马要多久能到京城。”“大人是说日夜兼程?”“日夜兼程。”管家认真算了算,道:“那得约莫三四日间。”说罢,管家又问道:“大人要送急报入京?”柳直点了点头。管家又道:“那大人干脆去找您的亲兵啊,营里的战马和咱们养的马那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柳直略点了一下头道:“这样,你现在就遣个心腹往京城,送我口信。就说,灏晟王妃于武卫山蒙难。口信送到太子府。”管家领命,转身正要去寻人送信,柳直又踟蹰了一下将管家又唤回,让管家再备一匹马,他要连夜出城去节度使亲兵营。
当夜,吉福节度使柳直送出了三条口信,一条直报大内,一条报刑部荆门,还有一条却是送到了当朝太子张亦重府上。一夜无话。
第二日,晌午刚过,张江就回到了灏晟王府。张江回府后并没有直接去找灏晟王回报,而是先找到了父亲张德来说明路上遭遇。张德来大惊失色,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抓着张江的手说:“现在可千万不能告诉王爷,他这两日病刚有起色,药也渐渐停了。你可千万要管住嘴。更何况那案子里被绑之人身份还没有坐实,等水落石出再说不迟。”张江叹了一口气,只好点头称是。
就在张德来父子和柳直柳大人都坐立不安的等候的时候。京城,御书房内,安惠帝刚巡游归来便急招荆门头领魏桑觐见。大岚朝律例,除非特殊吩咐,若有要案,知州一级以上都有职责第一时间通知荆门。此次事出重大,节度使柳直才分送了三份。樱莲公主乃是吐蕃和亲而来,若是真在岚朝蒙难,那可是国之不幸,天子必然要早做准备,柳直怎么可能会疏忽这种事。
且说御书房内,安惠帝一身龙袍便服坐于龙椅之上,眉头深蹙。不多时,一身劲装同样眉头深蹙的荆门首领魏桑来了,魏桑跪拜见礼后垂手立于阶下。皇帝并无开口之意,而是低头看着案上的卷宗,魏桑见主子未开口,也是默然静立。相隔不多时,又来了一个人。来人虽是男儿身,但肤色白皙一双丹凤眼竟比女人还要娇俏,就是女人看见也不免有几分妒忌。来人并未行跪礼,而是双手对着安惠帝一抱拳,便和魏桑一样恭立于阶下。安惠帝见二人皆到,方才抬头,并未开口,而是挥手示意身旁一众太监人等退下。待得常伺太监将御书房门关上,皇帝才开口道:“魏卿应该知道今日招你入宫所为何事。”魏桑答道:“心内知道几分。”安惠帝又转头对着那肤白眼媚的白衣中年人道:“皇弟,你也许不知道吧?”安惠帝所问之人,原来是他一母同胞的胞弟,名为张凤玄,统领兵部五卫,拱卫皇家大内,并天下至要紧之人。张凤玄看了看身旁魏桑又看了看自己的皇兄,见二人都眉宇深锁,便知有大事发生,又不便发问,只好答道:“确实不知道。”皇帝叹了口气道:“魏卿,你先退下吧,这件事,你荆门无须插手。你也不用对任何人提起。”魏桑听罢便跪安退出了御书房,临走将门又重新掩好。
安惠帝这才走下台阶来到张凤玄身旁道:“咱们家老九,这回怕是有大历练了。”张凤玄凤眼一挑,不经意的扯起了几条皱纹。但并未说话,安惠帝自顾自的又说道:“之前咱们一直觉得老九什么都好,就是缺成败生死大历练,这回还真就有了,不知道老九能不能挺住啊。”说罢叹了一口气。张凤玄这才接话道:“到底是什么大历练,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按说大战伊胜,能有什么大波澜。”安惠帝瞟了他一眼,见他一脸迷糊,方才轻笑了一声道:“咱们之前一直觉得老九年纪轻轻就进出山风阁,武功在平辈里已然是拔萃的,我才没有给他安排蛟卫。谁知,这回,却是我算漏了。”张凤玄脸色一凛,急忙问道:“难道老九出事了?”安惠帝平淡的答道:“老九早些时候是沾染了些时恙,不过估计已经没事了。倒是老九他的王妃,就是吐蕃王亲自送到长安和亲的樱莲公主。也许,保不住了。”张凤玄听他这么说,心内一惊,:“保不住了?这是什么意思。老九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不成。我不信。”安惠帝转身,走回了龙椅旁,但并未坐下,而是背着身对弟弟说道:“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樱莲公主出事的时候老九肯定不在她身边,哎,世事都是造化。我让你来,就是想问问你,豹卫内卫还有几个人现在可以用。”张凤玄见是问这事,便道:“吉州不是有一个在办差的吗。怎么还要。”安惠帝回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凤玄道:“那个尾巴我现在还要用,老九这边的事不能用他,我还要两个内卫。”张凤玄心内盘算了一下,便说道:“好吧,两个就两个,大内本就有一个,东胡已经基本平定也不需要太多了,可以抽一个回来。你什么时候要。”安惠帝沉吟了一下道:“越快越好。大内这个去吉州,东胡那个不用回京了,直接去武林城。”张凤玄又问道:“那,差事呢?”安惠帝道:“只有一样,不惜一切查明樱莲的下落。”张凤玄眉头又是一挑,“就这么点差事,要用两条尾巴,是不是太···”安惠帝叹了口气道:“还是谨慎点,东胡战事刚平,我不想吐蕃又借机兴兵。”张凤玄见他说得在理,拱手就退下去吩咐了。
安惠帝见张凤玄退下之后还是不甚放心,招手叫来了常伺太监杨海。命道:“你现在办两件事。第一,去刑部传我口谕,武卫山内一户樵夫差点惨遭灭门,一定严查到底。第二,去山风阁传我口谕,山风阁调两人出山,往江南,用江湖手段打探打探樱莲公主的下落。让他们记住,他们找到的是活人,带回来就要是活人,找到的是死人,他们就是一粒骨灰也要全给我带回来。”杨海忙领命去传旨了。
又是三日过去,这天,吉州来了个劲装打扮的卖艺人,一看便知是表演胸口碎大石那类的莽汉。这个莽汉进了城却没有急着往城北集市人多的地方去,而是往路边一拐就进了城墙下的一户小院。
这小院里看似无人,来人走到院中,对着侧厢轻问了一句:“三文钱,影子卖不卖?”侧厢传来一声轻咦,接着道:“我卖二两影子四文钱。”接着,侧厢便走出一个一身市井打扮的中年妇人,妇人走出厢房后,望着眼前这人,就问道:“来这里有差事?”来人点了点头,妇人也没多问,就指了指另一边的侧厢,算是给他落脚。
两日后,天气大晴,灏晟王府,张江回府几日,一直避着张亦尘,生怕王爷问起王妃下落。这日,他见张亦尘在庭中练字,赶忙奔回膳房躲起。张亦尘前些时日因为身体虚弱,身上武功气劲全都提之不起,这天身体却是完全无碍了。耳中便听得张江的零碎脚步声,只当有贼偷入王府。脚下运劲循声就寻到了膳房,正见张江准备打开膳房门,很是奇怪,就出声问道:“阿江你回来了。饿了吗?”张江被背后一喊,惊了一下,只好转身讪笑道:“王爷,身体都康健了啊。药还真管用。”张亦尘疑惑更深,问道:“我的身体你走的时候就已经在康复了啊。倒是你,就带了几个馒头,出去这么些天没饿着吧?”张江赶忙道:“没有没有,山里果子多。我就是到膳房喝碗水。”张亦尘眉头一挑,道:“那我在院里等你,喝完水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说罢回身便走了。
张江见是没法在藏下去了,他又不是个善于扯谎的人,只好硬着头皮来到了庭院里。张亦尘见张江走到自己身边,将笔放下,逼视着张江双眼。张江从小憨厚,也没在张亦尘面前撒过谎,被盯得难受,只好先开口道:“王爷有什么话要问?”张亦尘收回目光,缓缓问道:“你出去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张江被一问,心里叫苦,正犹豫要不要说,正巧张德来从后院晾完衣服,见张江被王爷撞破了行迹。赶忙上前说道:“王爷息怒,阿江他也是不得已才躲着你的。王妃的事,哎。”张亦尘和张江同时将目光望向张德来,张亦尘接着问道:“王妃怎么了?说。”眼中隐隐有些许怒意。张德来只好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张亦尘,然后赶忙宽慰道:“柳大人肯定已经报荆门了,荆门的手段找人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张德来虽是王府管家,但官场之事也算见过不少,荆门的彪悍一直有所耳闻,因此也就将荆门视作最后的倚仗。张亦尘,望着手边字画,怔怔的出神。片刻后道:“我出一趟门。”说罢,便有些脚步虚浮的走向府门。
同一时,武卫山中,聂龙聂虎两兄弟依然每日对着漫山翠绿把酒言欢,说不出的惬意快活。那夜放跑的小贼,他们权当是个饿极了的小毛贼才会进柴房偷吃,他们压根没放在心上,更没有对其他人提起过。这日早晨,两人前夜宿醉,此时并未醒转,只见两队捕快悄悄的从两条上山的路往这户农家院子包抄而来。两人此时还未有所觉,待得一名捕头悄悄搬动篱笆门时,篱笆上的枝条发出一声脆响,两兄弟中的一人这才悠悠醒转。屋外的人看不见屋里情形,只当屋内两人还在酣睡,都悄然往正中主屋围去。谁知里面醒转的一人虽然宿醉之后略有体乏,但身上一身功夫却没有丢,听得外面凌乱步子四起,当下酒就全醒了。赶忙喊醒还在熟睡的兄弟,两个人躬身躲在窗口下悄声交谈。聂虎道:“哥,你猜外面是什么人?”聂龙回说:“不可能是王爷的人,咱们死了可还是有四个人呢,也不会是那四个王八蛋,他们虽然想抢咱们差事,但还不至于到生死相拼的地步,况且他们也只有四个,哪里会有这么多脚步声。我看,多半是那夜放跑的那个小贼在作怪。”聂虎有些慌了,那现在咱们怎么办,留下还是杀出去。聂龙沉吟了一会儿道:“咱们先出去,看看情形,记住了,咱们现在是樵夫,不是劳什子侠客,别他吗给我说什么江湖切口。”聂虎点点头。聂龙就站起身来,弄出一点响动,让屋外的人以为自己已经起床。果然,屋外的捕快一听屋内有响动,赶忙靠墙蹲着,过了一会儿,聂龙就推开屋门走到了院里。一众捕快一拥而上,就要将他擒住,聂龙根本没有反抗,任由这些人将他按倒在地,嘴里大声惊呼:“什么人,什么人,莫不是山贼。山贼大爷,我这屋里没有值钱的物件啊。我们可都是老实人。”说话间在屋内装睡的聂虎也被绑到了庭院中,两人一使眼色,聂虎也跟着惊呼道:“大爷饶命啊。”说罢,聂龙似乎是才发现这群人的捕快装扮,忙到:“弟弟,不是山贼大爷,是官差大人啊。官差大人小的们就是山里的樵夫,绑我们做什么啊。”带头的捕头有些愕然那个小丫头嘴里的两个坏人这么容易就被擒住了,心里就略有些怀疑,出声道:“山腰的里长检举你兄弟二人强抢他人屋宅,你们怎么说。”聂龙按着早就套好的词忙喊冤道:“大人冤枉啊,这里本是户姓梁的樵夫所住,和我兄弟二人也相熟,前些时日不知从何处挖到了一具人形何首乌,大人可知那玩意儿在山外面可是稀罕货,一具能卖六七百两银子呢,梁樵夫带着梁大嫂进城享福去了。这屋子是他临走送给我们兄弟倆的啊。”捕头顿时一怒道:“放你的狗屁,梁樵夫还有一个小女儿你可知晓,就是这小姑娘到衙门报的案,你们两个江洋大盗喊什么冤,抓的就是你们!”说道,就要上前给两人套上铁链。聂龙聂虎二人一见无法再瞒,顿时恶向胆边生,两人从小就流落街头,从小到大不知被抓过几回,对粗绳捆绑根本就是随手就能解开,所以方才也就任由捕快将自己绑了。但这锁上铁枷锁就不是一般人能挣脱的了。两兄弟对望一眼,同时飞身踹开身边捕快,双手略一翻转,便都挣开了束缚。聂龙飞身进屋拿兵器,聂虎踹飞屋门口两个捕快后身子守在门口,捕快虽然相较市井常人身强体壮,奈何对上的是久经江湖的练家子,一时几个捕快虽然围攻门口,也是拿聂虎没办法。这时聂龙抄着两对鸳鸯刀走到门口,栖身一刀就是砍掉了一个围攻聂虎后避之不及的捕快的半只手掌,然后反身将刀抛给了聂虎。这群捕快拿人时只当小姑娘所说恶人不过是一般流氓地痞,何曾想到是手底功夫不弱的武林人士。直到同僚溅血才想起抽出腰间长刀对敌。虽然是十几号人围殴聂龙聂虎两兄弟,但渐渐的,地上躺着的捕快越来越多,有两个因为避不及那鸳鸯刀的层层刀风,竟然是毙命于此。捕头也是梁家村人,名叫梁文武,见自己兄弟全部上前也不是这两个江洋大盗的对手,赶忙呼喝道:“弟兄们别冲,小心扎手。”剩下的捕快一听捕头发话,也是不敢再对两兄弟进招了。梁文武一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六七个人,再看了看身边弟兄,咬牙一发狠,怒道:“回衙门叫人。”聂龙聂虎哪里容得这些人再退,运起轻功欺身上前,两三个起落又是砍翻了几个捕快。捕头一见大势已去,说不得自己今日也要命丧这两个大盗之手,再一看身边已经死去的几个弟兄的尸首,反而不甚害怕。握着刀就直冲而上。此时两兄弟正是杀红了眼,哪里管来人是谁,聂龙见梁文武一刀劈来,正反手两把鸳鸯刀舞起一阵刀光。看阵势,捕头梁文武必死无疑。
梁文武见聂龙刀光已至自己身前,知是在无活命机会。闭眼还是一刀挥出,竟是想死前都能砍伤一人。只是梁文武闭眼半晌,身上并无传来刀割之痛,自己搏命的一刀也似挥空。忙将眼挣开,却看见了这户农家小院又多了两道身影。其中一人一身黑衣,一个鬼神似的面具遮着半张脸,手里正提着聂龙,另外一人,一身华丽长衫,长发束于脑后,左手拿着一柄宝剑,右手提着聂虎。这两兄弟,竟然瞬息间就被制伏。梁文武见来人并无恶意还帮忙制服了恶徒,又见地上都是一班兄弟的尸首,默然颓坐在地。看着其他几个一起来的捕快也是眼中颓然。那个一身黑衣的神秘人一声叹息道:“雁,我算明白了为何重案要用荆门。”那个被称作雁的年轻人也是轻叹了一声:“是啊,寻常捕快,对于江湖人来说,无异于手无寸铁。”说罢又叹了一声,提着聂虎,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一众捕快视线里了。黑衣人见同伴已走,提着聂龙也是几个起落便往同伴消失的方向追去。留下了一地尸首和几名仅存的捕快收拾同伴遗体。
在那户农家院落后的深山一处山巅,名为雁的年轻人已停住脚步双眼冷然的看着手上的聂虎,聂虎瞬间被制住几处大穴,身上一点劲力都没有没有,又被扯着脖子所以一句话都说不出。此时雁将聂虎抛在了山巅一块巨石上。聂虎这才有机会说话:“前辈,前辈饶命,我兄弟二人只是寻常江湖角色,入不得前辈法眼。一时糊涂才会伤及无辜,都是我们糊涂才会犯下大错,求前辈网开一面。”雁却看都没看聂虎一眼,而是低头望着山下,提着聂龙的黑衣人看见雁,几个起落也跟到了山巅,将同样如死狗般的聂龙抛在聂虎身侧。两兄弟对视一眼,知道今日碰到了真正的高手,心底战栗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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