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璺在一日之内失去了自己最亲的两个亲人,一个女人即使再坚强,也无法面对无法承受这样的伤痛。当晚,等儿子入睡以后,曹璺写了一封书信封了,在外面又写了两个字:山涛。随后,她把信封和湛卢宝剑一起放在儿子的枕边,吹灭灯烛,回房间便悬梁自尽了。
浩劫过后,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前行。
在蜀国,后主刘禅在无战事的时候疏远姜维,但是一旦魏国来犯就不得不重新启用姜维领兵。由于宦官黄皓弄权,蜀国朝政败坏,国力虚耗,渐渐失去了与吴魏抗衡的能力。司马昭认为,这是一举消灭蜀国的机会,于是召来所有高级将领商讨出征之事。钟会知道司马昭伐蜀心意已决,首先说道:“此时蜀国除了姜维廖化,已无可用之将,军心涣散,朝中宦官乱政,疲于内斗,正是天赐良机,灭蜀就在此一战。”邓艾道:“魏军与蜀军已有几年不曾交战,虽然我军得以休养生息,但并不知道蜀军现在实力如何。蜀地物产丰富,三五年足以养精蓄锐,况且姜维虽然年事已高,仍不失为一流武将,而计策谋略亦远在我等之上。此时伐蜀,未必良时。”司马昭听后不悦,又问王戎的意见。王戎道:“谋事在人,亡蜀已是定数。王戎愿为魏国血染沙场。”司马昭感觉王戎话里有话,当时无暇思索,又问了其他将领的意见,大部分都表示同意。
于是,司马昭上表皇上,决定西征灭蜀。
退朝以后,司马昭把钟会唤到家中,拿出地图铺在桌上,又将三个令牌摆在地图之上,对钟会说道:“我想让你做大将军,率三路大军伐蜀,你为中军,王戎邓艾各领一路左右并进,可有必胜的把握?”钟会答道:“王戎老成持重,谋略深远,宜为中军。邓艾善出奇兵,适合从西路地形险要之处进兵。我则从东路先取汉中,再与王戎邓艾汇合,直捣成都。”司马昭点头称是。
送走钟会以后,司马昭找来邓艾,告诉他钟会的安排。邓艾乃耿直之人,说道:“钟会将军知道姜维驻军西线沓中,是以故意避开,而从汉中长驱直入,意在抢得头功。不过从大局考虑,由我部接战姜维,胜算更大一些,邓艾愿领将令。”
司马昭连连称赞邓艾几句,待他走后又唤来王戎。司马昭问王戎:“我三路大军共同伐蜀,西路邓艾,东路钟会,王将军你在中路,这样安排能否克敌制胜?”王戎稍作思索,答道:“无论姜维力保东路还是西路,我军中路只是为了切断他后路,是为胜战之用。如此安排甚好,只是恐怕要辛苦钟会和邓艾两位将军了。”司马昭笑道:“王将军果然看得透彻,呵呵。”说着指了指桌上的令牌道:“依王将军看,谁可挂帅?”王戎却不答话,伸手拿起东侧的令牌,将它翻过来用放在地图上。司马昭笑道:“王将军能够让贤,真是气度非凡啊!”王戎客气几句,起身告辞。
王戎走后,司马昭问夫人王元姬:“夫人刚才在一旁察言观色,三位将军是否道出实言?”王元姬道:“钟会所言不实,邓艾道出了钟会的一半的意图。钟会虽然擅长谋略,却很少冲锋陷阵,几乎没有大战之功,避实击虚正是上上之选。邓艾有意力敌姜维主力,乃是大将之风,此人好争功也必居功。王戎愿意居中断后乃是为了成全钟邓二人,他最后选帅之举似乎指明了钟会的另一半意图。”听到这里,司马昭心里一紧,问道:“请夫人明示!”王元姬低声道:“灭蜀以后,如果钟会独占蜀地,他日必反。”司马昭惊道:“王戎素来善于识人,今日竟与夫人不谋而合,难道”思索片刻说:“灭蜀之后,让他立即回京师便是。”
商议已定,二十万大军向长安集结。集结完毕,钟会王戎邓艾各领兵五万,同时从长安出发,分三路浩浩荡荡的杀奔蜀地。司马昭带领五万部队在后方督战,以备增援。
王戎和邓艾催促士兵晓行夜宿,急行军几日便赶到目的地。王戎驻军阴平,与驻军祁山的邓艾遥相呼应。姜维紧急将蜀军调集到沓中,倚仗祁山天险与邓艾军对峙。
钟会部队却行进缓慢,并非因为途中道路艰险,而是钟会有意为之。先锋许仪性情急躁,问钟会:“将军,我们这样磨磨蹭蹭,何时才能到达汉中。等我们拿下汉中再南下之时,恐怕王戎和邓艾早已占领成都了。”钟会怒道:“你懂什么,灭蜀岂是一朝一夕之事,那姜维绝非等闲之辈。若我军早到汉中,姜维必舍祁山而保汉中,那不是把成都拱手让给了王邓!”许仪心中不服,却不敢再争辩。
不几日到达南郑关,过了南郑关即到汉中。钟会使出疑兵之计,将部队分为三路,只派其中的一路攻打南郑。同时又派人向司马昭求援,谎称在汉中受到蜀军主力阻击。司马昭将长安城内的五万部队全部调拨给钟会,又从周围郡县调兵到长安。许仪立功心切,率领五千人急攻南郑。南郑守军早早埋伏在到南郑关的必经之路上。许仪军中了埋伏,被杀得打败。幸得钟会率另一路人马接应得以撤离。钟会撤退时经过一座桥,遭到南郑军弓箭手的埋伏。箭雨飞蝗射往桥上,钟会在部下的保护下仓皇逃走,不料胯下坐骑突然中箭栽倒,钟会被摔下马。许仪急忙把坐骑让出,指挥士兵护着钟会,狼狈地逃回大营。
回营以后,钟会恼羞成怒,吩咐左右把许仪绑了,责问道:“一个小小的南郑你都拿不下,害得本帅险些丧命。来呀,给我推出去斩了!”左右纷纷为许仪说情,认为出师就斩大将,与军不利。况且许仪乃魏国功臣许褚之子,念在其父的功劳,应该免去死罪。没想到不提许褚还好,提起许褚更坚定了钟会的杀心,因为钟会一向推崇名士,对有勇无谋的武将素来不齿。
不一会儿,许仪的人头被呈到帐中,众将无不骇然。钟会命令大军全力进攻,很快攻克南郑,大军随即向汉中进发。刘禅听说钟会大军到来,不敢迎战,命汉中守军弃城撤退。钟会不费一兵一卒就夺取了汉中,得意地对手下说道:“当年刘备从汉中起家,如今被我轻而易举地取得,可见刘蜀江山气数已尽了。”随即将汉中洗劫一空,老百姓都纷纷逃走。
姜维得知汉中失守,急忙撤离沓中,主力向东进发。但是考虑到王戎驻军阴平,切断了向东的去路。于是姜维佯装绕道阴平南部山谷,意欲偷袭阴平。王戎便将所部南撤,全部进入山谷之中扎下大营。而姜维部队立即返回沓中,从阴平道顺利通过,向东往阳平关而去。邓艾占领沓中,发现已是一座空城,随即出城追赶姜维,本以为姜维会在阴平被王戎截住,没想到没有受到任何阻挡。
邓艾见到王戎,很不高兴地问道:“你为何不发一兵一卒,就这样放走了姜维,难道你害怕跟他交战吗?”王戎笑道:“姜维假意从南方偷袭我阴平,引我部南撤防御,而他主力部队从阴平经过时,已经来不及回军堵截。姜维果然技高一筹。”邓艾怒道:“你一向深谙兵法,怎么会不知道小小的调虎离山之计!”王戎道:“我当然知道是计,不过我问你,你我在阴平合战姜维,你有胜算吗?”邓艾答道:“祁山一带乃是蜀军的老家,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他们一边,我没有胜算,但是姜维要想脱身,也绝非易事。”王戎道:“姜维若被困阴平,蜀军必然死战,到时候只能是两败俱伤。就算你我侥幸杀了姜维,东路军钟会早已拿下成都,之后他必不肯让我们进成都。而皇上和晋公那边还不都是由他一张嘴随便怎么说,到那时候,我们俩提着一个姜维的人头又有什么用呢?”
邓艾沉思片刻,说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王戎道:“姜维主力去往阳平关,但我估计钟会的人马必定赶在姜维之前拿下阳平关,姜维只能绕过阳平关而退守剑阁。剑阁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两军会形成相持局面。刘禅派出的廖化等援军也会放弃西路,而北上剑阁与姜维汇合。此时,司马昭必然调遣我部中路军支援钟会攻打剑阁,剑阁才是蜀魏决战的地方。”邓艾道:“你预料的很清楚,但是,我西路大军该当如何?”王戎道:“我现在还不知道,等我想到的时候立刻告诉你。”
战局果然如王戎预测的一样,钟会和姜维在剑阁相持不下。钟会屡次进攻的都损兵折将,但剑阁仍然固若金汤。他多次向司马昭请求增援,司马昭命令王戎火速增援剑阁。
王戎命令军士拔营出发,刚要上路,邓艾前来相送。邓艾道:“剑阁关险城高,后方又有来自成都的充足粮草供应。王将军此去剑阁,恐怕一时也难以攻克。”王戎问道:“邓将军有何计策?”邓艾道:“这正是我想要问你的呀。”王戎呵呵一笑,不再答话。对着一个卫兵喊道:“把我的行李拿过来。”一会儿,一个士兵牵过来一匹驮行李的青马。王戎从包裹里取出一个蚊帐,递给邓艾,说道:“暑期到了,此地临近汶川,蚊蝇很多,这个蚊帐送个邓将军。”说完上马下令:“出发!邓艾接了蚊帐,想喊住王戎:“哎,哎?你还没说破蜀之计呢?”王戎头也不回,扬鞭催马飞驰而去。
邓艾回到大帐,坐着想了很久,看着桌上的地图,又看看旁边的蚊帐,嘴里念念有词:“蚊帐?蚊帐,文章?文长?魏文长?魏延!”邓艾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笑道:“哈哈!原来,王戎是要我效仿魏延子午谷奇谋,从阴平小道翻山而过,奇袭江油,再一路拿下涪关绵竹,直指成都。妙计,妙计啊!”邓艾写书信将奇袭计划报给司马昭,司马昭正在为剑阁久攻不下而发愁,看到邓艾的书信大喜,当即传令让邓艾依计行事。
此奇袭计谋虽妙,但是他实施起来,远比当年魏延那个未曾实施的子午谷奇谋更加困难。邓艾父子率领三万大军,凿山开道,深沟涉水,攀过无数悬崖峭壁,翻越七百里无人高山,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到达了江油。江油本是和剑阁一样的险关,可是江油守将马邈生性胆小,又相信迷信。他头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有天兵天将来到江油,说城内猎户杀死的一只狸猫乃是灵物,上苍震怒,罚江油百姓三生三世风餐露宿,随后把江油城给拆掉了。马邈梦中惊醒,吓得魂不守舍,于是来到城关之上查看,突然看见邓艾大军从天而降,以为夜梦应验,立刻弃城而逃。
邓艾大军在江油稍作调整,一路南下直逼涪关。刘禅派大将军诸葛瞻率蜀军主力驻守陪关,抗击魏军。由于诸葛瞻犹豫不决错失战机,加之涪关无险要地形拒敌,邓艾很快攻克陪关。诸葛瞻逃到绵竹,绵竹军将已无力抵抗势如破竹的魏军,不久绵竹城破,诸葛瞻及其部将全部战死。绵竹一破,邓艾大军再无阻挡,直逼成都。刘禅在多数大臣支持降魏的情况下,率众投降,刘备建立的蜀汉政权就此终结。邓艾随即上表朝廷,提议封刘禅为益州王,以安抚当地百姓。但是,司马昭并没有答应,反而对邓艾有所猜忌。
姜维听说魏军已经占领成都,立即从剑阁撤军向西夺回涪关。钟会让王戎带少量骑兵先行返回长安向司马昭复命,紧接着又派出一匹快马取近道先给司马昭送去一封密信,信上说邓艾在成都挟持刘禅,意在谋反而自立为王。随后钟会带领十几万大军紧紧追赶姜维,一路追到涪关,再次形成围困之势。此时,刘禅的使者已经传诏书到涪关,要求姜维投降。姜维无奈之下,只得投降钟会。钟会收了姜维的降部,离开涪关向成都进发。
司马昭收到钟会的告发信,正犹豫不决之际,有人报告说王戎从汉中班师求见,急忙让王戎进来。王戎把邓艾奇袭江油,闪击灭蜀的详细情况跟司马昭说了一遍。司马昭简单夸赞了一下邓艾,随即拿出钟会的告发信给王戎看。王戎看了以后不做评价,反而问司马昭:“晋公怎么看?”司马昭试探道:“我不相信邓将军会做出这样不忠的事情。”王戎道:“晋公所言不错,邓艾多年在西边抗击姜维,独领十几万众都不曾谋反,如今如何能以区区三四万兵力在成都自立为王。”正说着,又有信使来报,却是邓艾的亲笔信,信中说道:我已占领成都多日,蜀后主刘禅已经率众投降。而钟会在陪关招降姜维,并不班师回朝,而是出动大军往成都而来,欲独占蜀中,意在自立,请晋公当机立断,以绝后患。看完这封信,王戎起身就要走。司马昭叫住他问道:“王将军请留步,依你之见,这二人之中,我应该相信谁?”王戎道:“在下肉眼凡胎,实在看不透,告辞了。”
王戎走后,司马昭更觉得难以定夺,就问夫人王元姬:“上一次夫人和王戎都认为钟会有反意,而今天王戎为何什么都不说就走了?”王元姬道:“王戎的预言没错,今日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却没有说破,自有他的考虑。”司马昭道:“夫人也认为邓艾一定不会谋反吗?”王元姬道:“正如王戎所说,邓艾如果有谋反之心,现在肯定不是最好的时机。而如果王戎认为邓艾谋反是真,他就不会一言不发就走脱了。”司马昭道:“请夫人明示。”王元姬接着说道:“如果邓艾谋反,王戎必不会隐瞒,然后只要晋公派兵配合钟会就可以轻松剿灭叛军。王戎既揭发了邓艾,又帮了钟会的忙,何乐而不为呢?”司马昭点头道:“夫人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是,王戎认为钟会有反意,为何不指证他?”王元姬道:“如果他指证钟会谋反,你要治罪钟会,钟会必不肯就戮,他手上十几万大军,到时候不只是邓艾死在自己人手上,他千辛万苦打下来的蜀国可能转眼又丢掉了,而最终的受益者将会是姜维。”司马昭恍然大悟:“如此说来,无论是谁造反,先死的都是邓艾。当务之急,只有先抓了邓艾以安抚钟会,然后多方准备,应对随时可能的变故。”王元姬道:“只能如此了。”
司马昭又召来王戎,让他带三万人赶赴巴中,自己带三万人进驻汉中,以防不测。
钟会大军浩浩荡荡的赶到成都,邓艾开城迎接。正在此时,司马昭的传令官已经快马赶到。司马昭根据钟会的揭发,认定邓艾谋反有罪,下令将邓艾父子逮捕押解回京师,等候发落。邓艾被绑后破口大骂:“钟会,你这个无耻小人!贼喊捉贼,你不得好死!”钟会命人把邓艾的嘴巴封起来,用木笼囚车将邓艾父子押往洛阳。而邓艾的部队自然收归钟会所有。
数日之后,钟会果然联合姜维反叛,自称蜀中王,封姜维为大将军,打算先取长安,再攻洛阳,一举夺取天下。蜀国的降将因为拥护姜维,又都不愿意归顺魏国,自然拥护反叛。但是魏国的部将大部分都不愿意反叛,特别是先前邓艾的部下。姜维建议把魏军不愿反叛的将领全部杀掉,防止他们再次造反。钟会犹豫再三,还是没有下手,而是把领头的胡烈等将领软禁起来。没过几天,魏军救出被软禁的胡烈等人,反过来进攻钟会。成都城内大乱,魏军相互厮杀,两天两夜才得以平息。钟会和姜维都死于乱军之中,他们一统天下的计策还没有走出成都就宣告终结。邓艾的部将赶上囚车,重新迎回邓艾父子。但是,钟会的旧部田续害怕邓艾报复,在路上设伏将邓艾父子杀害。这样,姜维邓艾和钟会这三位不可多得的将才就随着蜀国的灭亡一起陨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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