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嫁你无悔。
儒雅不凡的叶浩南怔在了原地,潮湿的风吹开了他额前的散发,露出那泛红的眼眶。
望龙坡一役已过去十六载,那个一袭白衣醉舞剑的女子也整整失踪了一十六载。
叶浩南依然记得那年大雪封城,帝都满目银白,他在那间充满无数记忆和温馨的房间里一站便是七天。
然后一步登了彼岸。
也是同年,项字王旗下死战第一的飞鹰卫于西楚关前含泪卸甲,黑乎乎地跪了一片,然后各自离去,无人知晓他们的去向。
此后,项字王旗下再无飞鹰卫。
整整一十六年。
小郡主寻不回来,没人有脸回西楚关。
叶浩南知道对于小郡主的失踪,那些铁骨铮铮的老卒大多不待见他,所以就算是叶家惨遭灭门,都无人插手。
偌大个叶家,偏偏只有他们父子俩逃出生天,更是能隐匿潜藏如此之久,叶浩南就算是再愚蠢都能看出其中的原因,还不是这群老人一路呵护。
毕竟那孩子是小郡主的亲骨肉啊。
叶浩南走进了船舱中,龙老在煮酒,桂花香味弥漫。
那是桂花酿的味道,是那个一袭白衣的奇女子最喜欢的味道,也是这群老卒记忆里最深刻的味道。
叶浩南在一旁坐下,看着火候渐足的桂花酿,双眸眯了起来,眸内流转的,全是回忆。
那个一袭白衣的女子一生绝艳,却声名不显。
项战满手血腥,嚣张霸道,功高震主,不知有多少杀手潜伏进西楚,欲绝项家一脉,于是自她诞生之时便注定被雪藏,除去飞鹰卫,无人知晓项家除了那惊才双杰,仍有一个才情资质堪称妖孽的小郡主。
叶浩南机缘巧合与她一见钟情,却修为家世平凡入不得项将军法眼,那一袭白衣含泪出走,下嫁于他,不求其他,只求一生相随。
但却最终遭遇望龙坡之变,失踪一十六载。
这一生,两个男人有负于她。
一个是她的亲生父亲。
一个是她最心爱的丈夫。
这十六年来,这两个他最爱的男人,何尝不是在忏悔赎罪。
此生嫁你无悔。
叶浩南脸色苍白,神情苦涩。
龙老给叶浩南倒了一杯酒,自己端着杯子发起了呆。
杯中酒水清澈,却似有影子,似有一袭白衣在舞剑。
一剑曾舞西楚关,北蛮一千八百骑无一生还,血染白雪,那一袭白衣便是这般领着飞鹰卫堂堂正正地踏进了西楚关,让北蛮数万追兵胆魄惊颤。
一剑再舞望龙坡,黑衣死伤无数,才给飞鹰卫能杀出重围创造了契机。
世人难见白衣舞,飞鹰卫这群老卒却两次得见。
两剑,两恩。
此生,该如何偿还?
龙老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入口味苦,不过刹那,唇齿留香,甘甜顿生,回味绵长。
忽然,叶浩南沉声问道:“这些年,有头绪么?”
龙老抬头看了看叶浩南,一会才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虽然依然没有小郡主的消息,但是已经有了一点线索。”
叶浩南轻轻放下手中杯,追问道:“她的线索还是他们的线索?”
龙老的衣袖无风自动,似是自牙齿缝里挤出了森寒的三个字:“他们的。”
“哼,若让我们寻到,我西楚定当让他们血债血偿!”
叶浩南一颤,目中有精芒一闪即逝,小心翼翼地问道:“已经有怀疑对象了么?”
“敢动我们项家军,定然是预谋已久,我们还不能最终确定,以免中了诡计,让渔翁得利。”龙老点了点头,说道。
两人无话,举杯对饮。
眸中尽是杀气。
这股杀气郁于胸膛已一十六载,若一朝得释,定叫世人胆寒。
酒过三巡。
叶浩南忽然记起了什么,神情苦涩,忽然出声道:“龙老,望龙坡一役,真的有绝世出手么?”
龙老倒酒的手一顿,随后才恢复正常,却没有出声。
叶浩南的声音有些颤抖:“那她有生还的希望吗?”
龙老抿了一口酒,眼神恍惚。
好一会。
他才沉声道:“那一战,她曾一剑入绝世。”
叶浩南握杯的手一紧。
一丝丝粉末自手缝间洒落。
纷纷扬扬。
……
……
叶欢沉气凝神,抚平了纷乱的心绪。
他已经在这易水河上呆了一个多月了,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星空山,更加奇怪的是这一路走来竟然也不见人影。
按理说离三年一度的收徒大典已经不到一个月了,应该前往星空山欲拜入仙门的年轻人如过江之鲫啊,但是如今莫说是一同前往星空山的人,便是传闻中云层之上时常有大能化虹御剑亦是从未得见。
这着实有些不寻常。
叶欢似是忽然又记起了什么,喃喃自语道:“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临风城没有寻到龙老,如今倒是坐在了龙老的船上,不知道爹是如何认得这龙老的,难道他们还是旧识?那为什么当日离开青阳时爹不说,只是齐老头提醒了一声龙老与他有些交情。”
“爹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不然为什么老和龙老呆一块神神叨叨?而且每次一喝都是这桂花酿?齐老头和陆老头两人也喜欢喝这个,他们有什么联系么?”
叶欢喃喃,可是却理不出头绪,总感觉一切都蒙着一层迷雾一般,让他很是无奈。
他看了看辽阔无垠的苍穹,低声说了句:“不知道星空山是什么样子……”
突然,有衣衫猎响乍起。
叶浩南猛地自舱内掠出,站在了叶欢的身边,衣衫激荡。
叶浩南道:“星辰令给我。”
叶欢匆忙起身,一头雾水,但还是下意识地伸手自怀中取出了星辰令交到了叶浩南的手里。
叶浩南目绽精光,捏诀一抚令牌,瞬间有一道充满灵性的淡青劲气浮现,就欲破空而去。
蓬!
叶浩南手掌一握,那道劲气炸碎,消散而去。
叶欢神色震惊,正欲出声,却被叶浩南一个拂袖送进了船舱内。
“若不想星空山一行有变,千万别走出来。”
叶欢一怔。
随后透过气孔望去。
只见远处有两艘楼船破浪而来。
船上寒甲寒刀,杀气腾腾。
有一鹰钩鼻老者在叶浩南捏碎那缕劲气之时浑身一颤,捏碎了手中的青花瓷杯。
“急速前进!”
下达一道命令之后,张洪盛冷声呢喃:“我倒要看看何人如此胆肥,敢取老夫的星辰令?”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