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赶路,叶莲也觉得有些疲惫。
此时朝阳升起,站在高高的树顶望去,远方的大地山川化为朦胧的剪影,叶莲手掌伸于眼前,大地山川尽在掌中,一同被晨曦染成了金辉之色。
一时间,竟有一股豪气不自觉的从胸中升起,将疲惫一扫而空。
不过片刻后,叶莲又兀自摇了摇头,似乎是对自己突然间的幼稚行为感到有些无奈,于是跃下树梢,找了一块青石,静静的打坐休息。
再次睁开眼,太阳已完全从远方朦胧的大山之影中升起,叶莲下意识的挽了挽头发,手上摸了个空,才意识到自己为了伪装已经剪去了及地的长发,眼波流出一丝自嘲,她扫过眼前的土地,却是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眼前的青石之旁,一条晶莹剔透的小溪婉转长流,而树叶间的金黄阳光投下,在溪水中照出星星点点一瞬即逝的金光。溪水中,柔嫩的水草随波逐流摇曳不休,林间树叶也是随风晃动,响起沙沙的声响。
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声音,但这林间溪旁青石之畔,却是有着奇异的纯净和静谧。
叶莲恍惚间,终于在记忆中回想起,自己刚刚踏上仙路,一步步走上道甲宗叩响问道石之前,也是在如此的地方,一如现在一般的,停留稍许。
伸手到腰间,自然是一无所有。
那个刻着“叶莲”二字的古奇木牌,已经在入镇狱塔之前交给了秦岚,对方没有提出交回,叶莲也忘了讨要,此刻却是无物可凭,只是叶莲心中还是想起了那几句话。
“叶莲,如叶如莲。”
“如叶之姓,迎风伸展。经秋不落,历寒似火。”
“如莲之名,在水一边。出泥不染,独濯清涟。”
这段话里,有着父母的寄托,有着家族的传承,“叶莲的叶,是枫叶的叶,枫叶是叶家的族徽,也是叶家的精神。”脑中忽然响起某个男子威严的话语,那是自己所掠夺的记忆中,被称为父亲的人。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叶莲忽然有些颓然,她在这个世界若要说对不起谁,那么只有灵魂深处,只残留着一丝存在的那个,给予自己名字与身体,给予自己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一切,给予自己这个在这个世界存在根本的,曾经的叶莲。
无数个梦回,叶莲对对方与自己略有差别的样貌神情,只是依稀记得。但是,对方的幽怨与不甘,却是铭刻在心。
“或许,真的该补偿了。”
心中最后闪过这样的想法,叶莲放下愁绪。
轻轻掬起一蓬清澈的泉水,送入嘴边,甘甜从喉部直下心间,叶莲觉得平静下来,于是起身准备继续前行。
可惜,预想中的行程,又一次被打断。
“这位朋友,还请等等。”
有些熟悉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叶莲转过头,只见一个青衣男子一步步走来。
“又是你?”
口中忍不住抱怨一句,叶莲皱起了眉,她认出了对方,那个多管闲事的青衣萧剑。
“朋友还记得在下,真是在下的幸运。”
“不过朋友怕是有些误会了,在下并非为了之前的事而来,纯粹是想和朋友认识一下。”
似乎是看出了叶莲的无奈,那个自称萧剑的男子也有稍许尴尬,但仍镇定自若的说着,极力展示自己的亲切。
“认识?这山脉这么大,你找我怕是废了好大的精力吧,我才不信你只是想认识我。”
“是雷火剑派让你来的吧,他们没有告诉你,一个凡人贸然靠近我会有多危险么?”
叶莲目中冷光绽放,本就感**彩黯淡的银眸此时看起来格外冷酷,她才不会天真到,认为一个能够毫无声息接近自己,并且能在这巨大山脉中一路追寻自己的凡人武者,对自己毫无多余想法。
“雷火剑派?凡人?”男子歪着头想了想,却是一无所获,忽然明白叶莲怕是误会了,连忙摆手。
“误会!误会!我应该直说的,我……”
他话还没说完,叶莲却是已经真气涌动,拳甲在身,一拳带着盘蛇嘶鸣,猛然击来。
拳影一闪,在真气的催动下,带着眼睛难以看清的高速和无可抵挡的巨力,轰向男子所在。
只听到一声炸响,地面多出了一个大坑,而周围的花草树木,尽皆摧毁。
“这……”
男子在毫厘之间闪过拳头,却仍被带起的风压吹飞,连踏下几步脚印后,他才站稳身体,惊骇的看着刚才自己站的地方。
此时他心中已经彻底明白,自己一路追寻的这个人,并非是皇室中的秘传武者,而是一名真真正正的,传说中的,仙人。
“仙……仙人。”
口中苦涩的出声,男子脸上也是挂起苦笑,他知道自己今天倒大霉了。
本来只是看到叶莲剑技大巧无工,以为是不世出的武道高手,身为武痴的自己想要和对方切磋一下,以期更进一步,只是没曾想,老虎没找到,倒是惹出了真龙,而且对方还对自己有着误会的样子。
一想到这里,男子心里真是苦水直冒。
倒是叶莲,看到男子的表现,一时间有些犹豫,她不是滥杀之人,对于男子也只是怀疑,所以也暂时没有再攻击。
“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男子见叶莲不再攻击,而是冷眼望着他,明白对方是想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脑中更是飞快的运转起来。
“雷火剑派?看来这位仙人跟其他仙人有仇,我被误认为是另外的仙人派来的了,那么,要想活命,就得证明我绝对不可能被其他仙人驱使。”
“可是对方是仙人啊,要是有个仙人给我一丝半点仙缘,我肯定会抓住机会,怎么可能不被驱动。”
“到底该怎么说?”
心中思绪翻飞,男子脸色也是越来越苦,说起来,身为整个陈国武者中最顶尖的几人之一,他也是有着自己的骄傲的。但是,面对传说中能够焚山煮海一剑平天的仙人,他一时也是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对了,就这么办!”眼前一亮,萧剑脑中突然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见他面色一肃,丝毫不顾随时可能会被叶莲轰飞的危险,几步迈到叶莲面前,半跪在地,突然一个大礼行来。
“请仙人收我为徒!”
沉默,良久的沉默。
叶莲此时也是愣住,不是被惊呆,而是被对方的无耻吓到了。
的确,要让对方说出不被雷火剑派驱使的理由的确很难,然而只要拜自己为师,就能够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处于自己的监视下自然失去了通风报信的可能,而且一旦成为了弟子,那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而是一辈子的事情,自然洗清了嫌疑。
然而,叶莲却是无法接受。
按照自己的观察,这个自称萧剑的人,应该已经是凡间武者中最顶尖的存在了,而顶尖的武者往往有着自己的骨气和骄傲,但是说好的骄傲呢?说好的骨气呢?
一个二十来岁的大男人,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向年纪比对方还小的自己下跪拜师了,而且还一脸严肃,弄得真的对于自己无限崇敬一般。
叶莲此时,也是无语。
两人对视片刻,心中各有想法,但却依然维持着一跪一立的动作。
良久之后,叶莲叹了口气。
“你走吧。”她淡淡出声,已经不想管对方是否真的是雷火剑派的探子了,她现在只想赶紧和秦岚等人汇合,回到原本的轨迹。
毕竟在凡人世界的这几天,真是麻烦不断,让她心里不耐。
然而,对方却是不打算轻易的放过叶莲了。
“不,还请师傅收下弟子,弟子对仙路向往已久,是真心的啊!”
这话真假参半,但从萧剑口中说出却是无比的真诚,甚至他眼眶都因为激动而有些泛红。
叶莲眼角抽了抽,一纵而去。
而萧剑也不知用了什么凡间武学,也是宛若牛皮糖一般,坠在叶莲身后,怎么样也甩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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