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身搀扶住这个两鬓斑白的公孙逸，他最后的一丝气息尚存，眼睛里慢慢的浑浊，他就这么看着我，然后渐渐的滑落。我不知道他此时此刻脑子里在想什么，叱咤一生，最后何等悲凉，连一生最后的愿望也不能得到满足，死在我手上，我怎么可能做呢？
我都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文虎堂主公孙逸，怎么看都像个可怜的老头，文虎堂就像他的家，家里的人都被驱逐或者杀戮，唯独剩下一个人孤老。文虎堂的今天会不会是风枭堡的明天呢，这谁也说不准，盛极必衰是历史的规律，两年之后的我，时常心中就无端的惆怅起来。我慢慢放下了这个公孙逸，用手将他的眼睛闭合，生前纵是什么样的人物，死后都将化为尘土，安息吧……
“娄善辉向堡主复命！”我盯着洪元奎，生硬的说了一句。
“年轻人，此行果然是不负众望。”洪元奎笑呵呵的，并没有觉得尴尬。
“堡主，我有话想说。”我依然盯着他说。
“娄大哥，这里恐怕不是说话的地方。”杜笋在一边插话道。
相较两年前，他说话的气场明显足了很多，看来这两年里，他在风枭堡中又是平步青云，否则怎么会和洪元奎以及三大高人站在这里呢。
“堡主，借一步说话。”我没有搭理杜笋，还是盯着洪元奎。
“杜笋，叫上花允，厚葬公孙逸。”洪元奎向后吩咐了一声。
杜笋点了点头，临走之时又看了我一眼，好像又在思考什么，等他走了之后，洪元奎才回过神来。
“善辉，可这么称呼你吗？”洪元奎很意外的说了一句。
“随你的便。”我还是没好气的应付了一声。
“娄善辉，注意你的言辞！”金肖在后面突然说道。
洪元奎没有任何表情，依然很淡定，他伸一只手示意金肖不要出声。
“我们回总舵。”洪元奎淡淡的说了一句，起身便走。
莫安摇了摇头，也没有说话，跟在洪元奎身后，叶正倒是像有话想说的样子，可碍于此时的气氛，也就咽了回去，金肖还是很不友善的盯着我，可现在我也没时间顾及他了。我一言不发的跟在他们后面，直到一行人等到了风枭堡的总舵，到了那间熟悉的房间。
一只古琴一下子冲破了我先前的阴郁，只不过没有看到白衣如雪长发飘飘的忻兰，我收拾了一下心情，事情一件一件来解决，毕竟季柔现在下落不明，忻兰知道了孪生姐妹的事情，也是空担心。我站在屏风之前，洪元奎继续向前走到他经常坐的位置上，一回身，他微微点了一下头，三大高人也点头回应，然后就径直从另一扇门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洪元奎两个人。
“堡主，请原谅我刚才的不敬。”我抱拳施礼，先礼后兵。
“呵呵，无妨，老夫也有年轻的时候。”洪元奎笑了笑，并没有介意我刚才所说的话。
“他年轻的时候，比起你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胡禁的声音突然传来，让我们二人都惊了一下。
“你怎么还是这个毛病，进来也不知道知会一声？”洪元奎努了努嘴，不满的说道。
“怎么？你还要给我立规矩吗？这风枭堡里大大小小的规矩，多数都是我立的吧？”胡禁吹着自己的胡须，不屑的说道。
“胡老头，你来干什么？”洪元奎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说。
“我不能来吗？两年了，我倒是有点想这个小子，听他们说他回来了，就过来看看。”胡禁说着已经开始冲着我笑了。
“见过胡老前辈。”我抱拳向胡禁行礼。
“在我面前不要拘泥于礼数了，还是叫胡爷爷好听。”胡禁笑呵呵的对我说。
“是。”我简单回应。
“哎呀，时间过的真是快，老头子我不知不觉又老了两岁，说不定哪天就该驾鹤西游了啊，还记得和这小子看着月亮，听着琴，喝酒谈心，真是怀念。”胡禁说着看向天花板，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你们两个还真算是忘年之交啊。”洪元奎苦笑一声说道。
“胡爷爷，以后有的是机会，晚辈我也喜欢那样对酒当歌，谈古论今。”我难得笑了笑说道。
“那……你们二人是要叙旧？还是善辉向老夫发问呢？”洪元奎耸了耸肩问道。
“这块心病不除，我寝食难安，既然胡爷爷有意，也没有什么忌讳，我说来便是。”我回应了一句。
“别别别，老头子可不喜欢听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先说你们的事，我不打搅你们。”胡禁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这个老头子还是那么有意思，这个插曲也让本来略显凝重的气氛稍有缓和。胡禁走后，我和洪元奎都沉默了一会儿，我在组织自己的语言，洪元奎则耐心的等待。
“如何？现在就剩下你我了，有什么话就说吧。”洪元奎平静的说。
“好，那我就开诚布公了。堡主大人，我此去两年时间，可曾真的有文虎堂狗急跳墙之事？”我直接问向他。
“有又如何？无又如何？”洪元奎反问我。
“我不想这么蒙在鼓里，据我这一路所见，文虎堂已经名存实亡，说是疯狂反扑的话，实在牵强，倒像是我们在对他们的人赶尽杀绝，对于这样的一群人，还指望他们能够东山再起吗？一路之上，我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一个看客罢了。”我认真的陈述。
“看看刚才的公孙逸，你也应该知道答案了吧。”洪元奎说着看向了窗外。
“那这算什么？为何要这样，为什么让我白白浪费两年的时间？”我迫不及待的问。
“白白浪费？怎么能说这是白白浪费呢？这对你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两年，有了这两年的时间，你已经今非昔比，不可同日而语！”洪元奎看着我，说的话极其有力。
“什么？”我听的奇怪，随即问道。
“老夫也承认，起初的消息，的确有失偏差，老夫不想追究此事，在我的眼里，这两年才最重要，不管你是临危受命，还是无所作为，都不是我关心的事。”洪元奎说道。
“你是说文虎堂为谢淮复仇的事是假的吗？”我好奇的问道。
“有人曾向我这么报告，我并不在意，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在失去谢淮之后，根本不会对各分舵造成危险，不过正合我意，将错就错，如此一来岂不更省了力气。”洪元奎微微一笑回应我说。
“为什么是两年？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继续问道。
“有了这两年，你便可以成为我的贴身心腹，可以成为风枭堡举足轻重的人物。”洪元奎盯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道，目光如炬。
“贴身心腹？”我惊讶的问。
听到这话我心里就是一惊，洪元奎这是什么意思，堂堂风枭堡的堡主，要我做他的贴身心腹之人，就因为我杀了谢淮吗？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受宠若惊，在此时，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的心情。我突然想起了那句“非池中之物”，这比我想象的，可真是差得多的多了，这就意味着荣华富贵和身份显赫，是凡人可能一生梦想的目标，但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我说过，你是风枭堡选中之人，你有非凡的能力，有些时候，可能只是自己从未发觉吧。”洪元奎依然盯着我，很认真的说。
“不是，堡主，我……我没有任何心里准备，我只是……我怕……”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你居然如此犹豫？”洪元奎皱着眉头问道。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一点，突然想起了两年前临行之时，杜笋和我说的话。对！不错！这两年的时间，只不过是让我的资历有所积累，否则难以服众，难不成在这里面还有杜笋的因素，是杜笋和洪元奎一拍即合的一个计策？那日，驿馆之夜，在一起商量的事就是这个吗？韦五娘也在场，是她散布的消息，文虎堂狗急跳墙吗？我一点点的回忆着，思路也渐渐清晰了起来，我不希望自己被蒙在鼓里，即便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可以扶摇直上，成为这风枭堡里的风云人物。
“堡主，让我先缓一缓，我一时还接受不了。”我低声和洪元奎说。
“你可以有时间考虑，但结果都一样，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好好想想，好好安顿一下自己的事情，你要记住，跟在我的身边，你以后将今非昔比。”洪元奎倒是没有把我逼得很紧。
“我……”我点了点头，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标的。
“风枭堡为你备好了薄酒，给你接风洗尘。”洪元奎笑着说，然后拍了拍手，接着喊道：“上酒上菜！”
我还在那里愣神，洪元奎慢慢的走到了我的身边，凑近到身前。
“上次会面，我说的简单，相信你也是似懂非懂，心中有颇多的疑虑。这次我会和你好好的聊聊，让你豁然开朗。”洪元奎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道。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