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是不大的庭院,也就十几平米,长方形,无花无树,空荡荡的,对着大门是三间瓦屋,当中是林家祠堂,右边一间是厨房,左边是炎翼姑妈和表妹的卧室。
庭院两边各搭建了一排茅草屋,以前便是作为护卫的住处,护卫走后,现在但见空荡荡的几间房子,越显萧索破败。
炎晓妍和林小蕾坐厨房靠窗的桌子旁,正在吃饭,听脚步声抬头看是炎翼回来,两人惊喜的站了起来,林小蕾笑着跑出来,道:“表哥,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林小蕾比炎翼小两岁,女孩子发育得快,身形已经舒展开来,身高差不多到炎翼的肩膀,标准鹅蛋脸,眉目清丽,虽着粗布衣衫,却也能看出隐约的绝世风姿。
炎翼胸口一暖,笑道:“小蕾是越来漂亮了,看你这身高,不得了,大美人一个啊!”
两人相差不过两岁,自然亲密,林小蕾听炎翼夸她,心里甜滋滋的,却是小脸飞红,含羞跺脚,不依道:“表哥就会来笑我。”
炎翼宠溺的看着林小蕾,道:“表哥可没笑你,实话实说而已。”
进门,炎晓妍站桌子旁含笑看着炎翼,道:“翼儿回来了,坐,都晚上了,饿了吧,赶紧吃饭,小蕾,去添付碗筷来。”
炎翼一眼看到炎晓妍,心里不由的酸楚,叫了一声“姑妈。”眼圈发红,下面的话竟然接不上来了。
要知道,当年炎晓妍和云家的云芷衣,号称是雪落双娇,艳盖雪落城,这些炎翼是打小就常听人说的,而如今的炎晓妍,满面风霜,眼角皱纹密布,腰背佝偻,一双手因为常年干粗活也满是老茧,还不到四十,却是芳华落尽,老态尽显。
炎晓妍见炎翼如此,讶道:“翼儿,你这是怎么了?”
炎翼在靠门的凳子上坐下,笑道:“没什么,这不是好久没回来,想姑妈了么。”
炎晓妍微微一笑,知道炎翼又在贫嘴,这时,林小蕾满满的盛了一大碗饭端上来。
炎翼埋头才扒拉两口,却见林小蕾拿了她自己的碗筷往锅台走,炎翼道:“小蕾,你怎么不坐下吃啊?”
林小蕾转头来,俏丽的小脸满是笑意,道:“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炎翼狐疑的看了眼桌上的菜碗,本就不多的一碗素菜,才稍稍动了那么一点点,就算女孩子饭量小,才吃这么点?
炎翼边扒拉边站了起来,道:“菜够了,赶紧来吃……”
林家厨房本来就小,锅台离饭桌就几步远,炎翼起身,一眼瞄到锅台上空荡荡的饭锅,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炎晓妍招呼道:“翼儿,你就别管了,小蕾女孩子,饭量小,吃饭吃饭。”
炎翼愕然看着林小蕾,鼻子发酸,见林小蕾还冲自己吐了吐舌头,再也忍不住了,赶紧低头,一滴眼泪悄然滴落,滴进手捧的饭碗中。
杨破军和吴增辉两人站在门口傻乐,炎晓妍看了两人一眼,不解道:“老吴老杨今天很是高兴啊?”
吴增辉拱手道:“夫人,大喜事大喜事。”
炎晓妍瞟了低头扒饭的炎翼一眼,道:“哦,什么喜事?”
林小蕾已经将碗筷放好,此时正走过来,闻言也瞪着一双妙目往吴增辉看。
吴增辉喜气洋洋道:“炎翼成丹了!”
炎晓妍和林小蕾呆了呆,林小蕾欢呼一声,一跳趴在炎翼背上,小脸兴奋得通红,迭声问道:“真的真的?表哥你成丹了?”
炎晓妍放下碗筷,双手抱拳于胸前,喜笑开颜的,眼里泪光闪闪,嘴里细细的不知道在念着什么。
炎翼转头对上林小蕾满是兴奋的眼光,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恩!”
林小蕾一跃而起,在屋子中间连连转了几圈,叫道:“哦哦!表哥成丹喽!表哥成丹喽!”
杨破军和吴增辉见林小蕾那可爱的样子,站在门口呵呵的笑,一屋子的欢乐喜庆。
炎晓妍抹了抹眼睛,见林小蕾在屋子里跳着转圈,笑着嗔道:“看你个女孩家,没个正形的,要让外人看到,还不笑话你。”
林小蕾冲着炎晓妍连连做鬼脸,却也不跳着转圈圈了。
炎晓妍起身来,掏出几个铜币放杨破军手里,道:“老杨,现在天色晚了,小蕾女孩子家家的,我就不叫她出去了,还得劳烦你跑一趟,买几坛酒来,我和小蕾再做几个菜,今晚我们得好好庆祝庆祝。”
杨破军一数手上的铜币,吓了一跳,“夫人,五个铜币啊,太多了太多了,我和老吴,一个铜币一坛酒,足够了!”
炎晓妍笑道:“一坛酒哪够啊,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俩的酒量,去吧去吧。”
吴增辉从杨破军手里抓了四个铜币又要递还给炎晓妍,道:“够了够了,这钱夫人你还是收起来,家里总共就八个铜币,我和老杨喝一坛酒那是千足万够了!”
炎晓妍不接铜币,道:“老吴,你们听我的吧,这么多年,若不是你们扶持帮衬,晓妍早就落魄街头了,炎翼更别想去雪落学府求学,我也不多说客气话,今天高兴,你们一定要听我的,喝个尽兴,这不是快到月末了么,小蕾在魔法公会还有十多铜币的晌钱,生活过得下去,别担心!”
吴增辉迟疑了一下,哈哈大笑道:“哈哈,夫人,你看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对对,今天高兴,老杨去买酒,我去山上找点野味,反正我脚程也快,今晚一定要尽兴!”
夜深,杨破军和吴增辉两人喝得有点晕,回房睡觉去了,林小蕾也喝了几碗,酒劲上头,一早就不支了,却怎么都不肯去睡,挨着炎翼迷迷糊糊的趴在桌子上。
炎翼帮着炎晓妍收拾好,娘俩坐桌旁,炎晓妍眼中满带笑意,道:“翼儿,这次回来,是不是还有事要跟姑妈说?”
炎翼干咳声,说句心里话,看着炎晓妍那放光的脸,炎翼真心不想提婚书的事了,只是,既然已经答应了皇甫蒂艾,再说,炎翼也没觉得娶个公主有什么好的。
炎晓妍也不催炎翼,就坐那里静静的看着,风尘满布的眼睛里,沉静祥和,蕴含着一种莫名的智慧神采。
炎翼被炎晓妍看得心里发毛,终于问道:“姑妈,我和皇甫蒂艾的婚书在哪?”
炎晓妍明显一怔,道:“婚书?怎么,你就想去向陛下提亲了么?”
炎翼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正思索着该如何将实情告诉炎晓妍,炎晓妍已经接着道:“翼儿,凡事还是不能太操之过急,我觉得,你刚刚成丹,还是等段时间,最少也得等你从雪落学府出来吧,一年的时间而已,我们还等得起。”
炎翼叹了口气,长痛不如短痛,这种事,迟早是纸包不住火的,“姑妈,我不是去提亲,我是去退婚的。”
炎晓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盯着炎翼半响,嘴唇颤抖着,低低道:“为什么?”
炎翼不敢看炎晓妍,只觉满嘴的苦涩,道:“姑妈,我们现在这样子,也确实配不上人家啊!”
炎晓妍摇了摇头,道:“你还是说实话吧,你可是护国公爵的继承人,又有什么配不上的。”
炎翼垂头丧气道:“姑妈,公主有什么好,是她想退婚的,我们又何必强求。”
炎晓妍道:“不是我们强求,翼儿,关于你们之间的事,我也听了不少风风雨雨,但是,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的婚姻关系的可不仅仅在此啊,还有你的护国公爵爵位,炎家的归宿,你还年轻,可千万别意气用事!”
炎翼摇了摇头,道:“姑妈,我这修为,又怎么可能能继承护国公爵,那是需要真实力的。”
炎晓妍道:“但是,你娶了皇甫蒂艾还是有可能,护国将军也不是非得领兵打仗。”
炎翼叹道:“可是,现在皇甫蒂艾是怎么都不会愿意。”
炎晓妍双目射出慈爱的光芒,一瞬不瞬的看着炎翼道:“那是以前,你现在不是成丹了么,只要你勤加修炼,凡事皆有可能啊,再说,你和皇甫蒂艾的婚事,皇甫无极跟你爹订下后可是诏告天下的,也不能说退就退啊!”
炎翼头疼道:“姑妈,现在不仅仅是皇甫蒂艾想悔婚,我也想退婚,您就将婚书给我吧!”
炎晓妍连连摇头,道:“翼儿,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退婚,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受尽了流言蛮语,可是,你一个男子汉,受点委屈又能怎样,你爹一世英雄,你可别让人看笑话啊!”
炎翼仰头叹一口气,瞪着破旧的瓦屋顶看了半响,缓缓道:“姑妈,我知道,我也许可以用这纸婚书换来爵位,换来炎家家主权位,换来荣华富贵的生活,但是,我会过一辈子屈辱的生活,皇甫蒂艾现在已经是丹动境中阶魔法师了,而我,好不容易才成丹,修行是靠天赋的,我是没那信心能够赶得上她,不论从出身还是个人实力,我跟皇甫蒂艾的差距实在是太大,姑妈,皇甫蒂艾有她悔婚的理由,很正当的理由,如果我是皇甫蒂艾,遇上这么个废柴未婚夫,我也会想方设法的悔婚的,我们退婚吧,放过她,也放过我们自己,没有皇甫蒂艾,没有炎家,我们也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权势滔天也好,荣华富贵也罢,总归还是靠自己双手得来,依附于别人,得到的,也是别人施舍的,不是自己的。”
炎翼又加了句,“是别人的,放手里也拿不住!“
炎晓妍听完炎翼的一番话,皱眉思索了良久,道:“既然如此,那便退吧,只是,翼儿,你可真要想清楚了。”
炎翼重重的点头道:“姑妈,我想清楚了!”
炎晓妍听了久久盯着炎翼,突然一笑,起身道:“好,世事不违道德,本无错对,不管如何,炎家男儿,有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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