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唐灵赶到普济医院。张乐古的身上多处皮外伤,上药之后缠上纱布,像个粽子,一碰就渗血。唐灵站在张乐古的床边,放声大哭,有伤心,有感动,哭得医院里的人都以为昨晚送来的病人死了,纷纷探出头出来看是哪个屋。
秦武生听得心烦,说:“二小姐,你别哭了,哭丧似的,我大哥还没死呢。”这不知道是秦武生第几次看着大哥死里逃生,感觉每一次都更加沉重。
唐灵一听秦武生的话,哭声一下变小,生气的说:“要你管,我在这,你回去吧。”
秦武生知道唐灵喜欢大哥,虽然不知道大哥是个什么意思,但是这会儿呆在这确实不太合适,又担心有人来谋害张乐古,就出了病房,找了个角落抽烟。
张乐古本是闭上眼睛在睡觉的,唐灵这么一哭,别说活人,死人也睡不安稳,对唐灵说:“灵儿,你去给我买束花吧。”
唐灵感到很诧异,刚从鬼门关爬回来,要花干什么呀?问道:“乐古哥哥,你喜欢什么花呀?”
张乐古说:“菊花。”
唐灵一听愣住了,转而大声叫道:“诶,你也以为我在哭丧啊?人家是在担心你好不好,真没良心,担心你一晚上。”
张乐古看着唐灵,心里充满一阵暖意,微笑着说:“没事儿了,你不用担心,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唐灵嘴巴一嘟,说:“哼,死了才好,省得人家担心。对了,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哥问我喜不喜欢你,你说他问这个干什么呀?我是喜欢你还是不喜欢呀?”
“什么?”张乐古浑身一颤,引起剧烈的疼痛,却一点也顾不上。唐世骧为何要问唐灵这个问题?难道是有什么打算?张乐古陷入了沉思。
许久,张乐古都不说话,唐灵不知道张乐古在想什么,大喊一声,问道:“喂,人家问你话呢,到底是应该喜欢你,还是应该不喜欢你呀?”
张乐古说:“你还是不要跟我在一起,你也看到了,我几次都差点死掉,这次没死,也许下次就死了,你跟我在一起太危险。”
唐灵反问道:“是你跟我在一起太危险吧!你是几次都差点死掉,但不都是为了救我?说,你是不是喜欢我,要不然为什么为了救我命都不要?”
张乐古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唐灵,更确切的说是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欢唐灵。眼前这个姑娘,调皮,任性,固执,有时候还蛮不讲理,但是她跟张乐古一样,有热血,有激情,敢于同汉奸走狗斗争而不顾生死。如果文秀现在还活着,张乐古绝不会对别的女人动心思,可是现在,挑不出什么理由不喜欢唐灵,如果有,那就是因为她的哥哥是唐世骧,青岛最大的帮派,青帮大佬。
可是,多少人又都梦寐以求成为唐世骧的妹夫。
张乐古的脑子凌乱了,一把抓过被子捂住头。
忽然,外面走廊里一阵争吵,唐灵听出来有秦武生的声音,站在门口一看,吓一跳,竟然是日本人来了!
“不好了乐古哥哥,日本人来了,是不是要抓你呀?该怎么办?”唐灵急得不知所措,担心日本人抓走了张乐古。
张乐古从被子里伸出脑袋,说:“没事,不用害怕。”
一队日本兵举枪对着秦武生他们几个,慢慢走进病房,张乐古喊了一声:“秦武生,把枪放下。”秦武生极不情愿的放下枪,叫弟兄们也放下。
领头的日本中尉手一挥,日本兵也收起枪。中尉操着蹩脚的中文说道:“张先生,宪兵司令部桑折大佐要见你,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秦武生一听,又把枪举起来,对着日本中尉,大声说道:“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大哥?谁敢动他,老子蹦了谁。”
日本中尉和士兵们听了,紧张的瞄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稍有不慎,就会擦枪走火。
张乐古大骂一声:“把枪放下。”又对日本中尉说:“相信桑折大佐也有所耳闻,昨晚我被洪门的人绑架,受了重伤,现在还在住院治疗,实在不方便行动,还请太君通融,向桑折大佐说明情况,待我伤势恢复,定当立刻来见桑折大佐。”
唐灵拉开被子,说:“不信你们自己看。”
的确,张乐古不仅身上缠满纱布,胳膊上也打着吊瓶,根本没法下地。日本中尉见张乐古不像是在撒谎,叫来医生,问他张乐古说的是否属实,又问几天可以下地。
医生点点头,说的确是这样,也得五天才能下地。
中尉说:“那就四天以后,张先生,请你来我们大日本宪兵司令部,如果桑折先生见不到你,后果我想你是十分清楚的。”日本士兵收起步枪,在中尉的带领下,一路小队走出医院,跳上卡车离去。
“他娘的,都说了五天,还让四天以后去,下次老子一定教这王八蛋学学算账。”秦武生大声骂道,恨不得直接送他们去医院的太平间。
唐灵不知道日本人为何突然来了,急切地问:“乐古哥哥,日本人为什么要见你啊?你去了会不会跟昨天一样?我们还是离开青岛吧,我不想你有个三长两短。”
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日本人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张乐古大概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来意,说:“没什么,桑折是请我去喝茶,为什么不去。”
众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张乐古,以为他伤的太重都糊涂了。日本人在中国除了杀人,还会请中国人喝茶?汉奸都没这待遇吧。
秦武生也劝张乐古不要去日本宪兵司令部,还是赶紧跑路,四天的时间,回即墨,或者是跑出山东省,都是可以的,天下这么大,走到哪还没一口饭吃?当初来青岛,不就是因为在即墨呆不下去了吗?现在跑路,只是重新来一遍当初的经历。万一真落到日本人的手里,可就没昨晚那么幸运。
唐世骧急得团团转,他和大家有一样的担心,派人四处活动,去帮派国民党商会等等地方,看有没有人能跟桑折搭上线。唐世骧虽然跟日本人做生意,但多数是经过商会这道手,日本人不轻易出面,和桑折素未谋面。
张乐古却依然坚持要去见桑折。既然被日本人盯上,想跑,可没那么容易,还会连累许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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