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乐古知道秦武生想说啥，看着他，让他别张嘴，也单膝跪在地上，抓住孙百万的手，说：“大哥义重如山，在下实在惭愧。多谢大哥和兄弟们抬举，以后黑云寨的事就是我张乐古的事，我的命也是大哥和兄弟们的，同生死，共富贵，如有违背，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孙百万和弟兄们都很高兴，可惜不在山寨，没有好酒好肉，不然的话必定会喝上一天一夜。只有秦武生在心里犯嘀咕：大哥当了黑云寨的二当家，还回码头吗？心想要是以后就跟着孙百万，满世界跑，那真是被坑大了，前海码头虽然是青帮的地盘，好歹有个固定的地方，总比当土匪被追着到处跑要强。现在是孙宗先的部队剿匪，以后说不定国民党和日本人也来剿匪，终究不是个正经行当。
很快，秦武生就发现自己想多了，张乐古根本就没打算留在孙百万的队伍里。张乐古的伤势越来越重，孙百万打算派几个弟兄从另外一条小道下山找大夫，秦武生心想，等找到大夫上山，胳膊只怕是废了。张乐古也说，还是跟秦武生迅速下山医治，久了只怕会耽误治疗，现在大家既然是兄弟，日后定能再相见。
孙百万本想挽留张乐古，叫他别回前海码头，跟着他带领黑云寨的弟兄门打天下，眼见张乐古的伤势不等人，只好答应，派了四个弟兄护送张乐古和秦武生下山。
普济医院里，当医生再次见到张乐古时，说不出是一种什么心情，他们想不明白张乐古为何隔三差五就会受伤，而且都是重伤，这一身肉长在他身上，真是委屈肉了。如果可以的话，医生真希望给张乐古办张卡，就像跑马场，经常去玩的人就会办一张会员卡，像张乐古这种经常住院的人，肯定是第一批会员。
医生给张乐古受伤的胳膊消毒，上了药，包扎起来，要他半个月之内不要乱动。医生知道，这种话跟张乐古说等于是白说，就等于让一个烟鬼身上不准带洋火，还不如放个屁让人印象深刻。
回到前海码头，张乐古刚进门，看见唐灵在屋子里晃来晃去，似乎已经来了很久。张乐古感觉到，唐灵可能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不然为何这样阴魂不散？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唐灵？平心而论，唐灵样貌出众，又有文化，知书达理，虽然有点小孩子脾气，但终究是大家闺秀，哪个男人见了不爱？可是，她是唐世骧的妹妹，青岛青帮帮主的妹妹，张乐古渴望加入青帮，渴望在青岛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可是一旦娶了唐灵，唐世骧更加不会让他加入青帮。
到底该怎么选择？张乐古的心里没有底。
“乐古哥哥，你的胳膊怎么啦？”唐灵喊道。
张乐古正在深思，被唐灵吓了一跳，说：“没事，破了点皮，你怎么来了？”
唐灵看着张乐古的胳膊，心疼的摸了摸，说：“身上的皮还没长好，胳膊上的皮又破了，你娘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心疼。对了，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伯母呀？”
张乐古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过了一会才说：“现在外面这么乱，以后没事别乱跑。”又问唐灵有什么事。唐灵说，报馆的生意一直不好，好多报纸都卖不出去，她想让唐世骧把报馆给她弄，唐世骧一直不答应，怕唐灵乱写文章闯祸。唐灵还说，下个礼拜唐世骧要组织青帮集会，叫张乐古和她一块去，长长见识。
张乐古对报馆并不感兴趣，他就一个土包子，哪里懂得办报纸？再说，唐灵这驴脾气，见着日本人和汉奸就要骂，真到报馆去，在报纸上天天登骂人的文章，销量肯定能上去，只怕脑袋也没了。
张乐古不想趟这滩浑水，说：“灵儿，我没读过多少书，对报纸一窍不通，让我砍个人还行，写文章等于是别人在砍我，还是找别人帮你吧。”
张乐古没跟唐灵开玩笑，可是唐灵听着就像在开玩笑一样，说：“杀人和吃屎哪个难？”
张乐古不明白唐灵什么意思，说：“吃屎。”
唐灵又说：“不对不对，不是杀人和吃屎，当汉奸和吃屎哪个难？”
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张乐古感到莫名奇妙，思考了一会，说：“都难。”
唐灵说：“必须选一样，哪个难？”
“吃屎吧，再怎么着也不能当汉奸。”张乐古艰难的说出这句话，感到喉咙发哽，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滋味。想当初生吃牛肉的时候喉咙也没这么哽过。
唐灵忽然大叫一声：“屎都能吃，办个报纸会死啊！”
张乐古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早知道这女子不好对付，没想到杀伤力这么强，忽然觉得唐灵虽然胡搅蛮缠，但是也很可爱。张乐古想赶紧摆脱这个问题，接着说：“唐老板不是不让我加入青帮吗，为何要我帮你弄报馆，还让我参加青帮的集会？”
唐灵说：“不是我哥让你去的，是我要见我干娘，想让你陪着我，所以跟我哥说让你一块去的。”
“你还有干娘？”张乐古从没听唐灵说起过这事儿。
“到时你就见到了。”唐灵说完就走出去，似乎只是来看看张乐古，今天并不打算跟他长时间呆在一起。原来，她还要去明德中学听孙毓坦讲课。
孙毓坦在明德中学学生众多，多是进步青年，他们渴望了解外面的世界，了解的事物，吸收的知识。孙毓坦曾经在日本留过学，吃过三文鱼寿司，喝过日本清酒，见过日本艺妓，还熟知日本的明治维新改革，自然受到学生的追捧。然而张乐古一直没弄明白，孙毓坦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就像他一直没弄明白梁魁的身份一样。孙毓坦单纯的只是教授吗？中国的教授大部分都会关心政治，但是没有人会像孙毓坦这样关心时局，更何况，他参加过即墨革命党起事！
张乐古感到，孙毓坦绝对不会只是教授那么简单，当初他是同盟会员，现在或许是国民党员，或许是锄奸的特务，或许是**员。
他到底会是什么人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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