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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月冷宋时天【感谢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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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曾说过,出现第一位宗师会写个短篇祝贺,但感于黎上荒朋友的一直支持,苏拭心中很是感激,特作此篇。

    南宋高宗绍兴三十年,天下只剩虚假的太平。朝廷还在做着四海整肃的大梦,虚饰着国泰民安的盛景。茫茫江湖,浩荡殿堂,一时了趋名逐利之徒,少了慷慨悲歌之士。人人争相搭理的只有自己的有限生涯,什么立身报国大计?哪里敌得过这稍纵即逝的过眼繁华。便是这光阴不抵一曲清唱,壮志都付几殇花酒的虚假年代,一道有如讯息便以裂天之势,在大江南北传了开来。

    困于拙山十年的剑狂黎上荒,一剑横空,只身直入燕京。大战四方英豪,便是金主完颜亮座下第一人太阴教主也是重伤而退。剑狂而后于大金武林第一阁前腾龙阁前留字,飘然而去。

    “漫目金国,唯君入眼。中秋之夜,钟山之上,黎某洗剑以候!”

    金主完颜亮见后更是勃然大怒,钦命腾龙阁主完颜宗赴战。

    其时天下武林,三雄三修名声最炙。大金滕龙阁,建康复疆盟,西子湖畔格天社并为三雄。三修之中,易绝邪祖已是退隐不出。唯剑狂方过四旬,壮心蓬勃。

    谈及剑狂,整个江南武林无人不服,一柄照神剑威压四方。但更让人心悦诚服则是其胸襟气度。多年矢志抗金,复疆盟更是出于他手。也曾随岳少保征战南北,但因风波亭惨变之后。黯然而去。

    绍兴二十年,仗剑刺秦。传言直杀到秦桧栖身之地。无功而去。秦长腿震怒之下,浩大武林,竟为剑狂一人而乱。纵是心中不愿,迫于秦桧之力,纷纷出手。一时整个江南武林,没有剑狂落足之地。在这惊天一战中,剑狂负伤远遁,若无易绝邪祖二人在拙山之中,设下道魔两家奇阵,想来,剑狂也不在人世了。

    传言,剑狂那一战中已是伤筋绝脉,再难动武。如今复出之下,整个江南武林,更是人人揣揣,当年一役,可是都曾出手了。

    剑狂再次复出,却不是寻江南武林的仇,而是约战大金第一高手,气横沧海完颜宗。不计家仇,但忧国恨,这到底是何等胸襟?

    而此时,通往建康路上的一处深山中,众人的心更似是比这浓浓的秋意更为沉重,神色复杂的望着卓然傲立的负剑大汉,默然不语。但闻深山羽振,哀草虫鸣。

    沧浪阁鲸帮天雷门临安镖局……整个江南武林,怕是半数在此吧?黎上荒冷眼看去,众人无不低下头去。便在这时,沧浪阁主左丘成狠狠一跺脚,长叹道:“魁首何苦出山,再来为难大伙啊!”

    黎上荒不语,眼瞳深邃。天雷门门主雷雳急躁的性子也再难以忍住,当先一步,“剑狂风姿,大伙都看在眼里。当年刺秦,老子也是佩服的紧,可是人在江湖,却身不由己!格天社已下了命令,魁首可莫要怪了大伙!”手指一动,已是掐了四颗霹雳雷。

    便在此时,六大世家的诸葛家主诸葛泓冷哼一声,“魁首不计当年之事,难道大家伙心中还没有数么?魁首此番为了什么,都当真不明白么?”

    “当年复疆盟中,那个不是热血男儿,可是如今呢?尽是追名逐利,贪图富贵的狂徒,整个江南武林,乌烟瘴气。剑狂的一片苦心,大伙难道都无动于衷么?纵是格天社的凶獠刀兵相迫,此番,我诸葛家绝不出手!”

    诸葛泓的一番言语,众人的心都已是一震,旋即无奈一叹。

    一直冷冽的黎上荒忽的长稽到地,苍苍凉凉的道:“黎某谢了!”昂首望天,格外落寞。

    “罢了!罢了!能错一,切不能错二。魁首刺秦为了天下,迎战大金第一高手完颜宗何尝不是为了我大宋武林,若是再出手相阻,子子孙孙那还有颜面存于世间!”左丘成顿足长叹,满脸悔意。

    雷雳一愣,“哎!”讪讪收回霹雳雷,“我虽是粗鲁之人,也知道这万分不对!”

    “我天雷门也不敢出手了!”

    “我临安镖局也不会相拦!”

    黎上荒剑眉一抖,长叹一声,声音铿锵,“金狗欺我大宋民心不齐,十倍之众仍是偏安一隅,险无立足之地。可是黎某却是要告诉金狗,我大宋尚有可战之人,我大宋武林,还有热血!”

    众人心中一凛,蓦然起敬。忽的,一震怒啸之声,声势惊天,化空而来。啸声未绝,一五旬左右老者已是傲立当场,环顾而去,不由厉声喝道:“易总管交代下来的话都忘了么?”

    众人听着老者提及易总管心中不由一紧,脸上不禁隐含恐惧。

    三雄之中,位于西子湖畔的格天社总管易孤行,江南武林谁不是又惧又恨?一手“风烟九变”称绝江南,素有“江南第一手”之称,但为人畏金如虎,甘为秦桧走狗,虽有宗师之技,却被武林所唾弃。于是送其“烟笼吴山”绰号,其意甚明。

    黎上荒冷眼看去,来者是六大世家之首的上官家主,上官修。冷声道:“素问上官家主怀有异志,想重振上官家族。既然来了,就动手吧!”

    上官修为振家族武林声望,甘心投入格天社下,为的就是这个机会!如今,剑狂近在眼前,怎能放过天赐之机?当下冷哼一声,气机纵开,满地落叶纷纷起旋而舞,似欲化蝶。

    寂寥的山风也似是凑热闹的呼啸起来,风里老树苍柏摇枝摆干,发出阵阵让人心悸的咝咝啦啦的声响。众人心中一凛,今天便是八月十五了。上官修比之易孤行也不过一线之差。若是如此比斗下去,剑狂对阵气横沧海完颜宗,还有胜算么?

    二人渊停岳伫一般地立着,渐起的山风将二人的襟袍撩起老高,衣袖给风鼓着,猎猎作响。陡然间山风一荡,满天落叶飞雪似得密匝匝地从天而落,在二人的身周三尺忽的荡了开来。

    “好!”还是上官修冷笑一声,缓缓一步踏上。他这一步跨出,脚下堆积落叶登时给一股无形的巨力推动着向两旁涌出,地上竟现出一片尺宽的无叶土地来。黎上荒浑身衣襟更给一阵狂风鼓荡着,发出有若裂帛一般的嘶响来。

    左丘成浑身一震,喃喃道:“空谷流波!听闻上官修闭关多年,便是为了参悟这上官家的无上功法,难道业已大成了么?”

    一语未毕,却听上官修笑声再起,双臂平展,凌空跃起,整个人如同一只搏兔苍鹰般向黎上荒当头扑下。人在半空,双袖却卷起满地落叶直向黎上荒撞了过去。黄灿灿的落叶给他袖上腾起的罡风带着,如同两面土墙,分从左右直向黎上荒身上裹去,声势惊人。

    黎上荒身子一幌,悄无声息地疾退了两步,那两面土墙已经撞在一处,登时飞起丈高的叶浪,飞花舞蝶似得,煞是好看。但见黎上荒左袖疾拂了几下,那叶浪给他劲气一撞,立时分出四五道细浪来,剑一样向空中的上官修刺去。

    上官修双臂一振,大喝声中,右拳已经当头击下,将迎面射来的“落叶凝剑”砸成一片粉末,刚猛的拳劲随即击向黎上荒头顶百会穴。黎上荒再退一步,左掌疾飞,斜斜斩向上官修的双腿。他身旁落叶正自飞落而下,给这掌力一荡,又升腾而起。上官修双目怒张,蓦地吐气开声:“去!”双掌一合,满空怒叶如给飓风搅动,化作一团盘旋不已的“黄龙”,将黎上荒紧紧裹住。上官修的身子终于从天而降,也钻入了那团飞转的黄龙之中。

    雷雳眼见那雪龙越转越大,二人的身影渐渐模糊,不由目瞪口呆,回头问左丘成:“到底是谁占上风?”

    “剑狂!”诸葛泓冷定道:“他还没用右手!”众人都吃了一惊,凝神看时,却见二人模糊的身影在黄龙之中时隐时现,黎上荒那右手照神剑果然始终软软垂在腰间不动。

    众人心底骇然,难道剑狂想要单凭左手胜了上官修么?

    话音才落,却见那盘旋不已的粗大黄龙忽地四散爆开,一大片落叶劲矢般打过来,拍在众人脸上,猎猎生痛。但见那黄雾死般四处涌动的落叶中,黎上荒的右臂忽然龙一般地翻了起来,这臂膊此时竟膨胀如椽,右掌中更擎着照神名剑,精芒如电,直刺上官修的咽喉。

    他这右臂不动则已,一动起来就声势惊人,那如椽粗细的巨臂蓦地挥出一把雷霆怒剑,委实有排山倒海之势。

    上官修眼见黎上荒一直左支右绌,却迟迟不肯施展剑法,此时见了这险湍怒龙般的一剑,叫一声好,右掌一翻便迎了上去。他指上都套着纯钢指套,素来不畏刀剑,反手挥动之间,空谷流波的劲气已提至八成,将这一招平平常常的“指扣七弦”使得刚猛无俦。

    骤闻轰然一响,铁指和照神剑已经撞在一处,这响声如同金石交击,却又隐隐含着一股风雷之声。上官修只觉一股绝大的劲力从五指直窜入体内,五脏六腑煞是难受。这人也真强悍,竟怒声厉喝,双掌齐齐翻出,却是一招更平常的“推窗窥月”,只是此时他须发皆张,竟已用上了毕生修为。黎上荒双眉一扬,照神剑上光华更灿,凛凛剑光直向铁掌撞去。

    锵!这一声却短促郁闷,如同裂帛碎锦。随着这声怪响,满地落叶如遇狂飚,带着尖锐的呼啸疾向四处飞溅出去。

    黎上荒的身子随声而退,一连三步,上官修却低哼了一声,惨然一笑,“想不到时隔十年,剑狂之剑威风不减,领教了!”言未毕,人已远去。接着上官修声音复又传来,“暮时钟山,烟笼吴山恭候剑狂!”

    众人心中一惊,难道易孤行也要凑上一遭么?旋即明白,若是此番剑狂赢了,大金势必震怒。秦桧又怎能让大金发怒。大金第一高手完颜宗只有胜,而且还要胜得漂亮!可是如此一来,整个江南武林,哪里还有一点热血?

    “魁首!你不能再去了!若你一去,大宋可没有英雄了!”左丘成苍凉一叹。

    “满目残山剩水,何处还有英雄!”黎上荒望天一叹,蓦地纵啸而歌,“地阔天长,不知归路。寄身锋刃,腷臆谁诉……”

    转瞬去的远了,空有那苍苍凉凉的声音,在山中震荡不休。

    建康古称金陵,据说当年秦始皇东巡至此,望金陵隐然有帝王之气,便命凿方山,掘淮水以泄其王气。可见这地方自古便是虎踞龙盘天下形胜之地。从南朝开始,建康的秦淮河畔便为名门望族聚居之地。自宋高宗赵构以临安为都城后,建康便成了大宋的留都,商贾云集,文人荟萃。

    建康城北的钟山。这钟山峰峦起伏,有若巨龙,林木幽美,气势雄浑。只见一轮残阳缓缓西沉,暮霭苍茫的建康府城尽收眼底,远处银带般的江水绕城而过,直向东南奔去,近处覆舟山下的玄武湖给夕阳衬着,似一面闪着澄光的镜子。

    黎上荒傲立钟山,丝毫不将将来的大战挂记于心。而暮色四合之际,黎上荒眼见山下火龙似得火把照耀下,群豪鼓噪。格天社的鹰爪正呼喝不停。闲杂者,一人不得上。

    便在这时,黎上荒眉间一凝,缓缓道:“你来了!是想由你损耗了黎某的元气,再由那完颜宗不费寸力而胜吧!”

    “果然逃不过剑狂的如炬法眼!”易孤行在黎上荒数丈之外遥遥而立,奇怪的是在往来穿梭的夜风之下,他的衣襟竟如铁铸铜塑般纹丝不动。“不过若是由完颜宗胜了,再由我擒了剑狂,岂不更是一桩妙事?”

    夜风清冷如水,易孤行忽的佯装一叹,“十年前相府一战,剑狂的一剑之赐,可是叫易某铭记终生啊!”

    黎上荒忽的大笑起来,“想要胜了黎某中的这把照神剑,天下间也不过仅有半个人!”

    “哦?”易孤行眉头一皱,旋即笑道:“怎的是半个人?难道是气横沧海么。”

    “是我的老友邪祖!”黎上荒沉声道,“千招开外,仍是未分胜负!哪一战才是酣畅淋漓!”

    “邪祖?”易孤行呵呵一笑,身上的衣襟在夜风中又飒飒轻舞起来,沉了沉,才抬头望着那轮明月,无限沉醉地啜吸着清冷的夜气,淡淡道:“真是大好月色啊!”

    “月明如练,风清如水!”黎上荒轻缓一笑,,“这样的月色之下,易总管的风烟九变是否可发挥到极限?”易孤行凛然不答,眼中那抹妖异的光芒越来越盛,猛然间他斜斜踏上一步。

    易孤行这虚无飘渺的一步只能用妖异来形容,这一步斜斜向左侧踏上,本该是抢到黎上荒的右方,但易孤行的白衣却飘拂晃动,在黎上荒的身左身右和身前,同时幻出三道影子。

    “九变步!”黎上荒的身形凛然不动,挥剑缓缓拍出,口中笑道,“这身法虽然诡谲绝伦,但终究失之邪异!”这徐徐的一句话间,易孤行的白影已由三道幻成了六道。

    黎上荒照神剑仍旧缓缓向前推出,轻柔得象要悄然推开月下的一扇柴门。但随着这舒缓的一剑击出,易孤行却分明觉得身周的气息发生了一种怪异的变化,仿佛暗流潜涌,一瞬间往来低吟的夜风都发出了咝咝的颤叫。易孤行此时有苦难言。随着黎上荒一剑推出,易孤行陡然发觉自己好似身处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中,失去了黎上荒的位置。因为黎上荒的身影无处不在,四面八方,都是他昂然挺立的身躯。“九变步”的魔门身法最多能幻出九道身影,但黎上荒化出的幻相却如大海中的浪花,此起彼伏,无穷无尽。

    易孤行猛然一咬舌尖,疾转的身形陡然顿住,那六道飘忽不定的幻影瞬息合而为一。便在同时,无数黎上荒的身影也齐齐消逝。暮色中,黎上荒凝定如山地兀立在两丈开外,似是从未动过分毫,眼神灼灼闪烁,淡淡道:“相从心生,明白了么?”易孤行心神剧震,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魔功幻相不但对于黎上荒没有任何效验,反而倒过来使自己催生了心魔,产生了无尽的幻相。

    “要想胜我,便不要再弄那些雕虫小技。”

    猛听得易孤行厉声尖啸,啸声未止,天地一暗,二人身影瞬间出现数道身影,竟在这瞬间连换了九招。或飘逸或圆转或沉凝或灵动,却全在电闪雷鸣般的瞬息完成。

    激斗的两人身影霍然分开,易孤行急退了数步,啪的一声,踩碎一块青石。黎上荒仍旧冷定无比地站在出手前所立的原处,在他身后是一轮清亮的金黄明月,一抹浮云不知何时飘来,如梦如烟地凝在月下。

    “完颜宗也快来了吧!”黎上荒淡淡一笑。

    “好!”月夜下,易孤行长吸了一口真气,脸上颜色瞬间起了一丝怪异的变化,既便是在轻纱般朦胧的月光下,也能瞧得见他的白面越来越红,闪着一层诡艳的霞色。随即那霞色渐渐弥漫开来,竟映得他那身白衣都发出隐隐的红气。易孤行缓缓一步踏上,右掌自大袖之中凝重无比地探出,那手掌竟也发出一层红灿灿的妖异光芒。

    这一掌没有任何花哨,只是沉沉地向黎上荒当头直印下来。他这凌空疾拍乍看上去快如星飞电闪,却又给人一种慢若拂云般的舒缓,极快与极慢,竟在这一掌之中同时显现。这一掌似是随时会开山断岳地拍击下来,又似乎会永远变幻无方地高悬下去,当真是玄之又玄,诡异万状。

    “这还不错!”黎上荒的语气虽然淡定如初,但脸色却也冷肃了许多。眼见易孤行的这一掌竟似突破了快慢缓急的界限,黎上荒一直挺立如山的身躯竟踏着先天八卦的方位缓缓后退。

    却见藏蓝色的天宇上忽地现出一只硕大无朋的殷红手掌,铺天盖地地直拍下来。空明剔透的夜空霎息变得阴风惨惨,明月的清辉更给巨掌遮去不少,天地显得更为朦胧,整个钟山竟似都处在这火红巨掌的笼罩之下。山下众人从心底发出了一阵震颤:“这是两大世间高手神功的极致,还是妖法幻术?”

    “往返天地,仙凡相应?”黎上荒双眉飞扬,亢声长啸,“你也接我一剑!”啸声悠然传出,宛若虎啸龙吟。长啸声中,他颀长的身躯翩然而起,犹如大鹤轻舞,舒展自然,看不出一丝霸道和慌乱。随着他那手中照神剑飘然挥出,易孤行猛觉钟山上空的夜风和云气全随着这无声无息的一掌流动起来,鼓荡起伏,越涌越烈,使他陡然生出身处波澜激荡的怒海之中的幻觉来。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

    易孤行的脸色陡地变得殷红如血,斜飞的手掌再也不能以静待动,而是迅速拍下。与此同时,高悬在天宇上的那只火红巨掌也泰山压顶般地拍了下来。那巨掌乍看上去有如小山,此时轰然而下,却迅疾惊人地缩小,但巨掌缩小的同时,掌力却收束鼓荡,愈来愈盛。两人劲气交争之下,一股股骇人的狂飚盘旋起落。

    火红巨掌拍到黎上荒顶上时,正好缩到常人手掌一般大小,黎上荒的乌黑长发被凌空拍来的火红手掌引得丝丝立起。两人四目凛凛,如电闪烁,这一场怪异凶险的拼争已到了胜负立判的紧要关头。

    山下群豪但听一声裂天巨响,心底一颤,“是分出胜负了么?”

    易孤行闷哼一声,飘身急退,也不顾嘴角的一抹甜腥,“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坐下这钟山么?”在远处站定,已是现了伤势。

    黎上荒也不答话,浓眉一扬,蓦地鼓气长啸:“完颜宗,你在何处?”啸声并不如何震耳,却滚滚然直荡出去,在钟山的每一个峰林山隙间响起。

    蓦地一声龙啸划空而来,响彻云霄,山下翘首以待的群豪心头一跳,大金第一高手终于来了!

    “这一战,本座可是等了好久了!”

    啸声未绝,气横沧海已是卓然立于钟山之上。一席玄衣,似是要化作浓墨也似的夜色。

    见黎上荒如壁立万仞,不减半分气势,不禁动容道:“若无宋金之争,必引剑狂为生死之交!”黎上荒不语一笑,只是眼中神光愈盛。

    夜空上月光愈发迷离虚无。一团似云似雾的月华宛若天幕垂幔般沉了下来,在峰顶徐徐萦绕翻卷,山峰上的气息陡地变得肃杀逼人。

    “易孤行”黎上荒并不转头,只冷冷地道,“何不一起过来一战!”易孤行远远而立,缓缓道:“我暂时做个看客,待二人分出胜负,我再来领教剑狂神技!”

    黎上荒淡淡一笑,目光灼灼的望着完颜宗,“腾龙阁主,可莫要让我失望了!”

    “好!”完颜宗一笑,“今日我只求印证三掌!”言毕双眉乍扬,喝道,“第一掌!”大喝声中,铁掌吐出,正是腾龙掌的第一招“劫流势”。他单掌微举之时,人距着黎上荒还有十丈开外,但一掌才推出,人便毫无征兆地在黎上荒身前丈余凸现。

    这一掌无声无息,但易孤行却觉得峰顶的云雾残雪削岩枯草全微微震动了一下。易孤行心中一惊,只觉这一掌意蕴笼罩天地,当真避无可避,挡无可挡,暗思若是换作自己,除了硬拼,几乎别无它法。

    “好!”黎上荒的声音仍旧好整以暇,举步斜斜踏出。易孤行双目一缩,只觉他这一踏大有讲究,心底不禁大叫一声:“怎地我却没想到这一招?”不由暗自佩服黎上荒的勇气。要知这似退非退的一踏,看似洒脱雅致妙意无尽,但也在行险——面对完颜宗这天下最刚猛的对手,不守不攻地将先手拱手让出,无异于自寻死路。

    强悍如烟笼吴山易孤行,面对完颜宗这招劫流势,也不敢如此托大!天下也只有剑狂有此魄力,敢使出如此异乎寻常的招数来。

    “劫流势”变化堪堪已到尽头!“开!”完颜宗吐气开声,掌势毫不停顿地顺势一抹。“劫流势”寓至刚于至柔,这尽头的一抹却于至柔中反呈刚相。黎上荒的身形在峰顶圆转如意地斜飞丈余,才堪堪落在状若卧虎的一块方岩上。咔咔声响,卧虎大石在他这一踏之下,转瞬间化为齑粉。

    “痛快!”完颜宗眼中精光闪烁,叫道,“剑狂,本座决料不到普天之下,竟能有人面对本座这一招劫流势而不出手的!”

    “这第二掌剑狂仍不出手,便算本座大败!”随着完颜宗的沉声一喝,他身上衣袂便猎猎狂舞起来,连头上长发都高飞而起,直刺向空,整个人都似化作怒目金刚。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玉碎势”腾龙掌第二式虽未施出,舒缓的风声却陡地大了起来,夜空之月竟全被云雾遮住。那团垂幔般的雾气在风中尽力地翻滚着,腾挪着,奔腾着,将崖顶点染得千奇百怪。

    猛听完颜宗一声大喝,犹如霹雳炸响,地动山摇,“玉碎势”宛然施出。若说那一招“劫流势”完颜宗仍旧是八分攻两分守,那这一招“玉碎势”便是义无反顾破釜沉舟的纯攻无守!汹涌诡奇的云雾若狂蛟,若怒狮,若矫豹,若舞凤,完颜宗的铁掌随着翻腾的云雾变幻不休,若龙爪,若狮吻,若豹尾,若凤啄,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地向黎上荒涌来。

    黎上荒双眸电闪,身子如同古松傲立,牢牢扎在四处涌来的掌风拳雨之中照神剑却已好整以暇地翻了起来。剑狂终于出手!当此之时,他也不得不出手。“玉碎势”的攻势来自四面八方,黎上荒缓缓挥出的这一剑却简简单单地直来直去。完颜宗的身形随着这一剑在四周激荡变幻,但黎上荒这看似简之又简的一剑却始终精准无比地向他刺去。

    快如掣电的玉碎势,在这缓之又缓的一刺下,竟然占不得丝毫便宜。四方涌来的龙爪手豹尾指狮锋掌凤啄爪诸般逞奇斗幻的招式竟全轰击在这缓缓一剑上。快与慢繁与简,全在这两大宗师交手的一招之间颠倒错乱了。

    黎上荒见气横沧海脸上神光流布,知他此刻心意神气已与天地交接,这最后一掌必然惊神泣鬼。当下他劲气潜转,自外看来全身上下不带一丝火气,静若千尺幽潭,淡淡道:“腾龙阁主已入道之境,这一掌必然不同凡响!”定如止水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寂寞之色,道:“久困拙山之时,我盼这一击已盼了许久了!”

    “那本座自会倾尽所能,只望能如你所愿!”完颜宗哈哈的大笑声忽地从夜空中传出好远,“请剑狂再来印证这第三掌!”长笑声中,铁掌缓缓挥出。劫流势锋芒毕露,玉碎势有去无还,这一掌不争势却空空荡荡。

    “咳”的一声,黎上荒忽然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原来在大战上官修烟笼吴山两大高手之后,已是元力不继,呈现了伤势!他口吐鲜血之后,声音却有一丝说不出得畅快。他的头缓缓扬起,眼中神光大胜,身子疾往上升,似要融入到无尽的虚空中去。易孤行忽然发觉,黎上荒的双足仍旧牢牢地钉在地上,但身子却无止无休地向上升去。恍然之间,黎上荒的身躯似是无限地增大了。

    蓦地亮起一道灿烂如电的光华,那火光穿破夜空,却又不带一丝尘世之气。电闪火映之下,完颜宗已突兀地闪现在黎上荒身前,双掌翻转,疾拍而到。光华灿然的一瞬,却见黎上荒白得耀目的脸上现出一种超然物外的肃穆来,照神剑横送出去,正挡在完颜宗的掌前。就在二人掌势似交非交的一瞬,光华倏忽熄灭。

    重归幽暗的峰顶陡然微微震颤了一下,这惊世骇俗的掌力相交,竟然无声无息,却腾起一股骇人的劲风。峰顶沙石惊澜激流般地飞溅开去。“这莫不是补天剑气?”完颜宗目光电射,声音微颤。

    却见黎上荒大袖猎猎鼓荡,满天的月华如有实质,忽地都往峰顶聚集过来。夜风发狂似地虎虎呼啸,满天月华竟似十万条银龙怒舞。峰顶的气势压得人睁不开眼,喘不上气

    “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老子不知其名,强名曰道!”黎上荒哈哈大笑,声若钟鸣雷震,黎上荒蓦地吐出一口血去。忽听黎上荒笑道:“黎某无暇苦候,二位便一起来吧!”蓦地左臂一长,反向易孤行抓来。这一抓事先全无征兆,却快如电闪,矫若惊龙般。易孤行此时浑身真力贯注,想也不想,反手挥出。黎上荒一声大喝,铁剑反抽,已将易孤行带入了月华银龙,跟着完颜宗扬声大喝,也跃入了疾转的银龙之中。

    剑狂不得不向易孤行出手。他决不能败,但击败完颜宗后,未必便能再胜易孤行,此时三人混战,剑狂的胜券反而激增。

    那银龙中陡地现出一层白光,若隐若现。滚滚月华之中,只听完颜宗哈哈大笑:“痛快痛快!”两道红光随着他疾挥的铁掌,赤龙盘旋般地吞吐不定。易孤行却也不时振声长啸,一团黄灿灿的烟气犹如金蛇狂舞,荡起道道金光。红黄精芒,交映生辉,衬得那团月华愈发辉煌耀目。

    飞转的银龙中蓦地发出一阵异响,先是低若琴鸣,迅疾激越宏大起来,悠扬时便如龙吟鹤唳,揪撼人心,响亮处犹似天雷炸响,震耳欲聋。霎时间天地间的一切声音,全被这惊涛裂岸的怪声覆盖。

    疾飞的月华银龙越转越快,那道异响也山呼海啸般地愈发骇人黎上荒完颜宗和易孤行三人仿佛是陷入物化的激流之中,一起夹裹在怒啸的云流漩涡中,看不见一点踪影。

    翻滚的云气中猛地红光灿然,一道血红的光芒喷薄而出,绚丽夺目地刺向夜空。疾转的月华陡地一缓,似是给红光炸开一道裂隙。完颜宗身躯霍地从裂隙中飞纵而出。他这一纵却似像给一道无形的巨力吸住了,只跃出两丈开外,忽地脚下发软,便要跌倒。

    完颜宗呵呵低笑道:“好一个剑狂,好一个补天剑气……”笑声未已,忽地化作一阵干咳。适才他迫不得已,用自身数十年精修的真气化作业火,破月华而出,自身元气却已大耗。

    猛听黎上荒的笑声再起:“易孤行,莫要走,这一阵是谁胜了?”笑声带着说不出得豪意。却听得一道惨厉的啸声飞起,易孤行也自那红光消散的云隙中蹿出。只是他却更惨,上身衣襟似给雷电击中般得七零八落,露出焦黑的肌肤。易孤行一纵而出,身子却丝毫不停,口中振声啸道:“咳咳,剑狂武功绝顶,易孤行……领教了!”啸声未绝,他的人已在数十丈外。

    “我大宋还有可战之人!”黎上荒滚滚笑声响彻天宇,长笑声中,一口血迹喷的胸前殷红。在对阵大金第一高手,江南第一手连番大战终究是受了不轻的伤,可是黎上荒却是从所没有的快意。

    “剑狂这又是何苦呢?”完颜宗轻叹一声,“就算你这么做,是为了大宋的天下苍生,可是区区宋廷容的下你么?”

    山下忽的厮杀四起,黎上荒苍眉一抖,苍苍凉凉的笑道:“我心里装的从来不是那个苟且求存的宋廷,而是这茫茫天下黎民!”

    “这月圆之战,黎某就是要借天下之口告诉完颜亮,我大宋不弱于人!他要来攻,尽管来便是!纵是千军万马,能否挡得了黎某照神一剑!”蓦地鼓声长啸,山鸣谷应,千人肃穆。“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余音尚留,黎上荒的身形已是向着山下扑去,空留完颜宗望着天上那轮明月默然。“剑狂,或许就是如这冰月一般的人吧!”

    ……

    中秋宋金第一高手一战后,剑狂飘然而去。千余格天铁卫,地网天罗似得也阻拦不住。整个江南武林,自此群情激奋,跟随剑狂重入复疆盟,浩大江南武林,风气顿正。

    次年,高宗绍兴三十一年。金主完颜亮佣兵直逼宋土。剑狂所帅复疆盟群豪奋起,矢志抗金。于采石矶,与虞允文联手,以一万八千将士,武林英豪,大败十五万金军。随后金主完颜亮军变,被部下完颜元宜所杀。完颜亮“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的宏图大愿也终成汗青史册中的一场黄粱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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