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需要那种感情才能活得下去的生物。”
冷泉悦停顿了片刻,随即绕过天使,快步往桥的另一端走去。
连‘飘起来’的闲暇之举也无心去持续了。
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了,以至于绕过的这一举动也有着超出了‘和睦交谈’这一限度的粗暴与不悦。
相信只要是识趣的人都不会再在这个话题上面再做文章。
除了那种关系极近的,被轻松地称之为‘亲友’的朋友角se除外。
人,不,应该说是所有的有着正常情感的智慧生物,所有的能够感受到人情冷暖的生物,都会发自心底地对那种温暖感到依恋。而这种感觉,也亦将记录在遗传细胞之中,传递给下一代。
但是,只要是活着的啊,总归都是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的不是么?
失去了,会痛彻到骨髓的,那种被悲伤盈满的感觉。
失去一次,开始识得痛苦与悲,那么便会下意识地去寻求温暖来填补这份空白,下意识地会对旁人的好意感到感激与欣然接受,因为骨子里离不开对那种感觉的渴求。
失去第二次,痛与悲将卷土重来,空白与空缺亦将前所未有地扩大,甚至于比第一次的裂痕都还要深。
那么第三次呢?第四次呢?乃至于之后的更多呢?
愚蠢或而简单之人恐怕会继续,或许好运会眷顾他们,在下一次找寻到不会被剥夺的幸福。
但是冷泉悦很清楚,自己从小到大都绝不是那样被命运女神垂青之人,他的运气恐怕都是用在一些奇奇怪怪的方面上了。
人也好,妖怪也好,只要是血肉之躯,只要是曾经有过跳动的心的,都是不会忘记那份温暖,亦不会忘记那份痛苦的。
痛得多了,便开始自然而然地寻求解脱。心的免疫功能也会开启。
就像是一块溃烂的伤口一样,不管地重复着愈合与破裂的过程,经历过一两次之后,恐怕身体的自愈功能就将放弃再在它身上下功夫,而是默许了将其割除,这样处理的事实。
**的创伤是这样,心的创伤亦然。
如果明知道痛会再一次卷土重来的话,那么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把根源根绝掉的好。
没有人愿意这样啊。
没有谁会心甘情愿地这样对待自己啊。
但是,更没有人会想要痛不是么?
所有的一切,究其根源,其实不过是在于自己的......
“说起来,您似乎从一开始就对我之前的言论抱有着莫大的宽容呢。”
身后极近的地方响起那位天使的声音。
“说。”
“之前在跟您朋友一起的时候,我的很多言论都是带有着强烈的种族歧视se彩不是么?嘛,恕我失礼,有时候经常因为这样事情而让对方暴走呢,以前。”
--谈判破裂之类的事情也有哦。
天使用有些俏皮的声se补充道。
“...足够的强大,可以掩盖一切诸如无礼或是逗比的本质。”
冷泉悦想了想这样回道。
况且他说的也是事实,若是对方地狱七君之一的嫡女身份无误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也的确没几个人能够需要她卖面子的。
“啊拉~,您能够理解真是太好了,吉普莉尔还以为会被怪罪呢。”天使的话音中的愉快与惬意依旧,“说起来,也是在意料之中呢,您会这样回答的话,毕竟您,也不像是那种会说出‘种族之间虽有强弱之分,却无高低贵贱之别’的理想化言论的人呢。”
无力,是最深重的罪孽。
以自身的‘实践’归咎出来并秉信至今,有着这样处世经验的他又怎么可能说出那样人道而又形似普世主义的话来。
他想了想之后,脚下不停,这样出声道。
“有一种即使是在我看来,都非常极端的理论,天使,你又是怎么看的呢?”
“洗耳恭听。”
得到了听上去异常谦逊的回应。
冷泉悦停下脚步,略微沉默了片刻。叔寝难耐,总裁枕上
来自云间的风裹挟着不知名的花的气息吹来,撩起了廊桥上二人的长发,冷泉悦微微眯起了眼,任凭风拂过。
良久,他轻微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道。
“一场无关意外,无关旧怨仇恨,仅仅只是恶意加害的悲剧,所有的错,责任,诱因,罪孽,并不在于加害者,而是在于被害者。”
“您的意思,我懂了。”天使微微颔首。
“是么?那么天使,你的看法呢。”
他转过身来,直视着天使的双瞳,在那之上倒映着的年轻人的面孔,那双眼睛里仿佛盘踞着久怨的蛇。
飞鸟静止在空中无鸣,耳旁只剩下风吹过的呼啸。
“完全...”
“”
“完全正确哦!”一瞬静默的天使,那张华美得令人目眩的俏脸上如同化雪冰释般浮现起灿烂而绝美的笑,她双手击掌合十,以轻松而愉快地开朗声线向面前这个提问的人回答着。
绽开双翼如同圣洁的女神。
“说到底,全部的责任不都是在于受害者的弱小不是么?如果他不弱小的话那么加害者自然也不会伤害他不是么?如果他足够强大的话那么也就不会有人敢把主意轻易打到他的头上不是么?说到底呢,还是因为受害者自身的弱小,才使得加害者犯下了加害的罪过呢。如果加害者事后被仲裁机关---如果他们生活的环境还有这种‘人权’设施的话,被仲裁机关给审判并处以重罪的话,那么我觉得那个受害者还应该像狗一样爬去刑场,给即将被行刑的加害者磕头磕到头破血流谢罪,带着十二分诚意大声说:‘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让您犯罪受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太弱小了的罪过,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应该代替您接受这份惩罚才对!’---这样的话才像话哦☆~!”
“原来如此。”
冷泉悦简单地应了一声,转过身继续移步,廊桥的尽头已在不远处。
“听起来虽然很不人道,但是请考虑到这是在乱世稀松平常的事情,对于任何一个保持着旺盛的活力且刻意地维持战乱不休的战斗种族,这都是如常识一般的理念。”
“你们全族都是恶魔。”
“更正,是死亡天使呢。其实这样的事情,如果您呢,把它从个人的‘他’转变到集体层面上的‘它’的话,恐怕就好理解得多了呢。比如任何一场由侵略者主动挑起,并最终取得胜利的侵略战争,在没有国际法庭这样的人道机构存在的时代,这样的事情便是我所说的话最好的例证不是么?”
“照你这么说,我家破人亡幼年丧母孤苦无依独活至今,结果到头来错不在别人反倒在我跟我母亲身上咯?而现在唯一还活着的我还得去给别人磕头认错甚至于偿命讨她宽恕!?”
年轻人猛然停下脚步,双目中仿若盘踞着的毒蛇已然沐浴着烈火。
“在某种意义上,事实正如您所言一般。”重新变回那不温不火的谦卑模样的天使施施然回道。
“如果是您的话,的确没有选择的余地呢。”
“那我就自己踏平它走条路出来!”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您吶,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活过区区十余年的年轻人而已。”天使美目半合,她看向他轻声说道,“我将向您,展示另一场悲剧,另一场,在久远的过去,甚至于足以追溯到连八云紫都堪堪踏进大妖之境时,发生在此的悲剧。”
话音尚未落下。
冷泉悦只觉眼前一阵目眩,耳旁生风。待到他视野再次明晰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落足在一座宫殿的门庭之前。
他下意识地往里望去,入目的是一片朱红。
那布置的如同宴会场般的殿内,赤与金se的装饰遍布。
这一眼,他看到了很多人。
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有妖怪贤者,有四季鲜花的暴君,有魔界的神......
但是‘她们’此间的目光都投向同一个方向,面带着或玩味,或惊疑,或凄切的神se,望向那大殿之上本就应最受瞩目的舞台。
像极了上演人偶戏的地方。
朱红的幕帘拉开到一半。
展露出来的,是被无数纤细的丝牵引着肢体,身着jing致而华贵的洋装,已经失去生机的年幼少女。
他在那张照片上见过她。
她叫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
......
ps:第三更应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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