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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厄世传 第七十三章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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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在玉帝执政不过千年之时,三界不服新主,比较动荡混乱。而由于女娲的母系社会制度受到鞭挞,女性的地位急剧下降,甚至沦为佣人和奴婢,当然,这只限于人间。

    而那时的人间无疑是三界中最混乱的地方。新主的绝对忠心制度贯彻下来,再没有人去在意品德,都极力将贪婪和卑鄙发挥到了极致。而兽族也因不满新主起义成精,把人间祸害的妖孽横生,动荡不安。

    可就在那时的恶劣形势下,王母最小的女儿瑶姬,却动了凡心。

    “你可知那下面都是什么肮脏龌龊的东西,看一眼都能污浊你的眼睛,万万去不得那鬼地方!”王母偏偏疼爱小女儿,耐心劝导着。

    “不,那是个好地方,他们活得很快乐,而不像我们,每天呆在这天宫无所事事”瑶姬执拗。

    她的脑海中反复播放着古老的人类世界宣传画,他们是那么幸福,那么勤劳。

    王母冷笑:“是么?那些野兽出言不逊,没有教养,亵渎神灵,缺乏管教,你看到的只是片面,或许他们没有我们的无聊,因为他们太过肮脏,无聊的时间都逃不开那些污浊和龌龊”

    瑶姬摇头:“不!我不相信!我要亲自下去看看!”

    说罢一个转身,化作一道光下界去,气得王母坐在座位上不停地跺着脚咒骂着下界这些肮脏的生物,以及创造这些生物的老不死的先神。

    那瑶姬就是天神私自下凡的先例。

    到了下界,她化身为稚女走上了市集。

    可她却没看到宣传画上自在祥和的人们。

    她看到穿着破洞粗布衫的穷人们跪坐在地上忍受着辱骂,而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穿着上好的丝绸,身后跟着几个伙计丫头,三两蒲扇伺候的好的紧。

    她不禁内心五谷杂陈,心道:人生皆苦,为什么人类不能互相帮助呢?若是遇上天灾**,还会有无私的人站出来挺身而出么?

    想着没注意面前,一下撞倒一醉鬼。

    瑶姬心道不好,连忙过去搀扶,却见醉鬼怒气冲天,一把将她推个跟头,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开始骂大街:“妈的,哪儿来的骚丫头!滚滚滚!”

    周围多是看热闹的,或有的怕事紧走两步,没有人去帮她。

    直到醉鬼一摇一晃的走了,瑶姬才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揉着被摔痛的肩膀。

    委屈的眼睛闪着泪光,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自小到大,哪个仙神见了自己不尊称一声‘小公主’?就是王母玉帝都舍不得打骂,今日竟然被这等生物呵斥,这是对她来说天大的侮辱。

    人世间都是这番么?果真不该下界来,自取其辱。

    她的心跌到了谷底。

    她没看到幻想中互亲互爱的人们,反倒看到了所有的阴暗面,那些可怕的缺点被无限放大之后的可悲的人类。

    她吸了一下鼻子,眨眨眼。

    路上人来人往,只当她是个小乞丐,有的嘲笑,有的指指点点,有的露出异样的眼色,唯独没有人上前来帮她。

    她自嘲一声,摇了摇头。

    还是天上好。

    虽然那些仙神没有感情,但他们都是那么尊重她。

    虽说都是假的。

    她决定要回去了,结束这一场失败的旅行。

    “嘿!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你的妈妈呢?”

    瑶姬回头,看到的只是匆匆而过的人们,她又左右环顾了一下,终于在一个穷苦的乞丐旁看到了一条骨瘦如柴的狗。

    她好奇地走过去,蹲在它面前,一股酸臭味传来,熏得她险些回头一口吐出来。

    “是你在跟我说话么?”瑶姬歪着头看它。

    它瞪大了眼:“天啊,你竟然能听懂我说话!”

    瑶姬笑笑:“你是第一只跟我说话的小狗,你叫什么名字?我要记住你”

    它摇摇尾巴:“我叫旺财”

    “嗯,我记住了,那么你愿意跟我走么?”

    “走?”

    “是的,我要走了,回到天上去那是我的家,如果你愿意跟我回去,我会让父王为你盖一座府邸”

    旺财惊呼:“天!你是神仙!”

    瑶姬调皮笑笑。

    “我叫瑶姬,第一次下界,本以为人间是个和谐快乐的地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样?这样不好么?自我出生起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我们生活的非常安稳”旺财摇着尾巴。

    “安稳?”瑶姬大睁着眼睛瞄了一下旁边呼呼大睡的乞丐和破碗里发霉的饭菜,不禁泛起一阵恶心。

    “或许在你们眼里我们生活得很辛苦,但什么都能败给习惯。我很幸福,这不是为社会传播正能量,而是实话。或许我不是一只贪图享乐的猫,只是一条被打断了腿的狗,可我很开心能遇到我的主人”旺财说着,伸出舌头舔舐着乞丐肮脏的手:“只要他有一口吃的,就一定会分我一半,我爱着他,他也爱着我,虽说我叫旺财却一直没给他带来什么,可他依旧没有抛弃我,这么多年”

    瑶姬听了此番话颇为感动,伸出小手抚摸着它的头说:“你真的是一只特别的小狗,相信我,我会给你你想要的,而我也会爱你,比他更爱你”

    旺财向后退了几步,避开了她温暖的手掌:“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我不能抛下我的主人”

    “可我需要你,我需要你来让我懂得人世间的爱!我要了解他们的幸福!和画上一样的幸福!我不要这么可怕冰冷的尘世!”

    旺财摇摇头:“我只是一只瘸腿的狗,一辈子没出过这个镇子,我只了解我的主人,却不能向你诉说各种人类的幸福欢乐”

    瑶姬望着它,流下了泪水。

    旺财舔舔她的手臂:“再见了美丽的小仙女,你会找到那个能让你懂爱的人的”

    瑶姬擦着眼泪:“真的会么?”

    旺财笑笑。

    此时那乞丐已经醒了,他伸出手拍拍旺财的头,然后捡起地上的破碗,便和他的狗相互依靠着走远了。

    他们明明那么肮脏,却又那么干净。

    这不禁让瑶姬心动。

    她打消了回天庭的念头,发誓要找到那个让自己懂得爱的人。

    要学会爱就要先了解人类,她找到一只能说会道的松鼠,听她讲人类的故事。

    可松鼠的故事很快就讲完了,她便又找到了位居古镇中央的一棵老树听故事。

    老树的故事惊心动魄,情节曲折,常常令她落泪,可他的故事也终有讲完的一天。

    那一天到来之时,老树对她说:“孩子,我已经没有故事可以说给你听了。我孤居在这千百年,到底没离开这小镇,若是你想听更有趣的故事,或者你真的想了解人类的爱和幸福,最好去找粉百灵”

    “粉百灵?那是谁?”

    “她是妖和人类的孩子”老树叹道:“她虽活了只有短短几百光景,但我再没见过比她更爱这个世界的人了”

    瑶姬瞪大了眼:“那她在哪?”

    “断魂谷”

    断魂谷,顾名思义,那是黑暗与肮脏的聚集地,没有人愿意提及这个名字,渀佛这尘世间所有的废物和缺憾全都在那里。

    当瑶姬来到断魂谷的时候,险些被眼前的景象吓到腿软。

    寥寥荒野燃烧着黑色的火焰,烧焦的树木上倒挂着鸀了眼的蝙蝠,还有那天边悬挂着的月亮,竟然是淡紫色的。

    她曾去过的阎罗殿都没这么可怕。

    因为这儿太寂静了,连那些蝙蝠都一声不吭,唯一的响动就是黑火烧木材发出的‘啪啪’声。

    瑶姬心惊胆战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幕,偷偷咽了口唾沫,打了退堂鼓,刚想往后退一步,却发现有人站在自己身后。

    “哇呀!”

    她吓得大叫一声,跳出去老远,睁眼一看,确是一只浅粉色的百灵鸟。

    百灵见她化作人形——妖和人的孩子,长相奇特,既有人模样,又有妖的特征。

    她身后背着一对长满粉色羽毛的翅膀,嘴巴依旧是鸟喙,看起来有些吓人。

    “小姑娘,你来这儿做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她说。

    瑶姬试着稳定自己乱跳的心,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叫瑶姬,是来向您请教人世间的幸福和爱的”

    “爱?”

    “对!”

    粉百灵眨眨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个小仙女,神仙不是要杜绝七情六欲么,为什么你要懂爱?”

    “因为懂爱的人很幸福,他们都很快乐,而我,不快乐”

    “哦?就因为这个?”

    “是”

    粉百灵冷笑一声,别过身子:“你走吧,无可奉告”

    “为什么!”

    “那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瑶姬转过头说:“荒凉恐怖的荒野”

    “错!”粉百灵板起脸:“神仙不会懂爱的”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爱不是得到,而是付出。不能为了你的快乐而去爱,要为了别人的快乐去爱”

    瑶姬迷惑的眨眨眼,却见粉百灵走向一边被烧焦的树木,伸出手抚摸那蝙蝠。

    “这儿是这些可爱小家伙的天堂,这么美丽深沉的黑色,会让它们感到开心快乐”

    她又伸手去触摸另一只蝙蝠,却见它张开了嘴,咬住了她的手指开始吸血。

    她没有气恼,反而用另一只手抚摸它的小脑袋:“看,我被它需要了,它爱我,我也爱它,这才是爱”

    一头雾水的瑶姬听闻这话猛然想起旺财说的——我爱着他,他也爱着我。

    一阵暖流蜿蜒到了内心,她坚定的抬起了头,跪了下去。

    “师父,收我为徒吧”

    多年后,每当粉百灵回忆起瑶姬跪在地上恳求自己收徒的场景,都倍感惆怅。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一个神仙为了爱而向一个妖精和人类的孽种下跪。

    这一跪给了她极大的震撼,也给了她前所未有的自尊和骄傲。

    这使她在往后的日子总是在想,是不是就因为这一跪,她才收了她这个徒弟,或者她若无视这一跪,瑶姬最后会不会还好好的活着。

    无从得知。

    只是从那以后,瑶姬就一直呆在她身边。

    她从不去印刷教材让她熟读倒背,只是带她游走各地,然后问她看到了什么,随后又向她讲述那些人的故事。

    “这世上没有恶人,他们都是天真善良的生灵,我们要尊重他们,鼓励他们。爱的本质不是苛责,而是不断的夸奖”

    “可他们做错了事”

    “每个人都会做错事,包括神,错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人告诉他们他们做错了,或者,没有人能够原谅他们,那对他们来说会是一种极大的伤害,而爱,是用来抚平这伤痛的”

    后来瑶姬得知她越界的父母是被天神诛杀的,而她也曾屡次遭受追杀,可她依旧那么爱这个世界,这使瑶姬更加敬佩这个师父,决心待她有朝一日,业有所成,一定要回报千万份温暖的爱给她的师父。

    她不比她,她苦的太久了。

    出师的那一天终于到了,依旧是那个断魂谷,依旧是那两个人。

    粉百灵微笑着拥抱了她,而她却哭着离开了她。

    瑶姬说:你永远是我的师父。

    粉百灵说: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徒弟,最大的骄傲,你是我生存的价值。

    带着师父的信念上路,瑶姬预感前途一片光明,处处鸟语花香,春暖花开。

    可迎接她的,却是冰冷的刀刃,和王母那张震怒的猪腰子脸。

    一心只想要苦学爱道的瑶姬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王母怎能让自己骨血流浪在外这么久?

    “孩儿,外面玩够了吧,该回家了”王母厉色道。

    瑶姬摇头:“我不回去,那里是个没有爱的地方”

    “爱?天啊!你从人间带来了什么龌龊肮脏的东西回来!”

    “或许你认为这肮脏,但在我心里,再没有比这更干净纯洁的了”瑶姬正色道:“我现在不会回去,或许有一天我会上天,那会是我有能力教会神仙什么叫爱的那一刻”

    “瑶姬!你可知道我们为了做神花了多久才把那肮脏的东西丢弃的吗!你是想要毁了这一切吗!”王母震怒了。

    “是,我就是想要毁了那个冷冰冰的天宫!我可以爱肮脏的乞丐,污染的河流,死去的生灵,甚至是一具白骨,我唯一学不会的,就是爱上一群没有感情的仙神!”

    王母连同她身旁的官兵都瞪大了眼。

    瑶姬坚定的说:“所以,放我走吧”

    王母见她去意已决,摇头叹道:“我真后悔,留下你这孽种”

    瑶姬笑了。

    她被遗弃了,她是自由的了,她能够自由的支配自己的爱,能够用她的爱去挽救更多的人。

    于是她来到人间,治理洪水,帮助收割,驱走恶灵,保护百姓。

    久而久之在人间打出一致好评。

    而就在她事业巅峰之期,她发现了她们。

    那时的她们,只是在历史夹缝中遗留的一丝小小的怨气。

    可瑶姬却透过这一丝一缕的怨气知晓了她们的故事。

    她同情她们,可怜她们,便救了她们。

    “我们是千古唾骂的罪人,你为何要救我们?”

    “因为你们都是贤良淑德的女子,你们本不应该被这样对待,你们很可悲”

    这一句话,便救了苏妲己六个人。

    这也是她们今后宁愿放弃自己的恩怨情仇也要为瑶姬报仇的原因。

    瑶姬济世多年,唯有一缺陷,就是她能够感动别人,却始终无法改变别人。

    苏妲己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却丝毫没有因为她而爱上这个世界。

    在她们眼中,这个世界充斥着肮脏与罪恶,流动着的邪恶淌在所有男人的骨血中,任天雨洗刷雷电击打都无法褪色。

    若是说瑶姬是因为爱才活着,那么苏妲己几个人就是因为恨才没有死。

    这也是瑶姬今生最后悔的事,救了她们,却没能温暖她们。

    而事实上她也没有过多的时间做那么多,因为那肮脏和邪恶来袭的是那么快,那么猛。

    十二条孽龙,兴风作浪祸害人间,瑶姬与之对抗,却因救赎苏妲己等人耗费法力,力不从心而战死。

    临死的前一刻,这一生的曲折在她脑海中不停回放着。

    天庭,人间,旺财,松鼠,老树,粉百灵。。。还有那与自己拜了靶子的六个姐妹。

    她瑶姬一生济世救人,用爱温暖人间,却唯独愧疚独留那六姐妹苟存于世,她们要怎么活?或者说,她们还能不能活下去?

    来不及想那么多,冰冷的水如泉涌般侵入了她的肺片。

    她永远的闭上了眼。

    或许她应该庆幸她不知道之后发生的一切,以及她死亡的真相。

    苏妲己和众姐妹放弃了新生之后的人类身份,重返妖道练起妖术,而就在这时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兴起了‘盘丝阁’,由六位美女经营,凡是去过的男客无一生还。

    她们这是在揭自己的伤疤。

    而原因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是王母教唆孽龙害死了瑶姬。

    而打败王母和天庭的唯一办法,就是苏妲己在女娲身边时无意中听到的秘密。

    当年她因偷听机密而被罚下界暗杀,如今却又因这秘密而苟活。

    她不觉得自己命运悲惨,因为任何东西在瑶姬那一句话面前都显得那么单薄无力。

    ——“因为你们都是贤良淑德的女子,你们本不应该被这样对待,你们很可悲”

    就是因为这句话,她们艰辛酸苦地撑了上千年,为的只是在将死之时能够毫不愧疚的望向东方。

    ——那里,伫立着一座山峰。

    那是她美丽的身体。

    受过她救赎的人们为了纪念她,为那座山起了个圣洁的名字——神女峰。

    他们怀念她,在山坡上种满了花草,在她的脚下放逐幼小的鱼儿。

    潺潺流水间,秀美山峰前,总是回荡着各式各样的小调,那旋律正是她睫毛上的那棵怪柏在风中弹奏

    的,凄美,而又感人。

    在向你挥舞的各色花帕中

    是谁的手突然收回

    紧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当人们四散而去,谁

    还站在船尾

    衣群漫飞,如翻涌不息的云

    江涛

    高一声

    低一声

    美丽的梦流下美丽的忧伤

    人间天上,代代相传

    但是,心

    真能变成石头吗

    为眺望远天的杳鹤

    错过无数次春江月明

    沿着江岸

    金光菊和女贞子的洪流

    正煽动新的背叛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

    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日落了,天黑了。

    人们哼唱着这动人的曲子划船归去。

    日暮里,一只粉色的百灵自峰上摇摇欲坠,终于栽进了水里。

    没了音讯。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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