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十,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云雷城略显空荡的青石街道上时,丁横正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城主府走着,身后跟着一道长长的影子。云天相接之处,通红的太阳正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芒。
“五年了啊,想不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不知道师父跟小天现在怎么样了?”丁横停下脚步,眼前一阵恍惚,脑海中一个黑衣白发的中年男子浮现出来,丁横的思绪渐渐飘回五年之前
......
“丁横,你在这儿呆着啊,师父带着丁天去找点水,一会儿就回来,别乱跑。”白发男子将丁横放到树下,摸着他的头说道。丁横点点头,乖乖地坐在树下,看着白发男子渐行渐远的背影。另一个小孩子伏在男子身上,朝着丁横摇摇手,稚声稚气地说道:“哥哥!”然后露出天真的笑容。
丁横笑着朝他摇了摇手,白发男子走出几十步,突然停下脚步转身走了回来,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盖在小孩身上,目光闪烁,眼神中充斥着悲伤。下一刻,男子眼中已满是决绝,他轻轻拍了拍小孩的头,转身离去。
落日的余晖穿过层层树叶,暖暖地照在丁横的脸上,丁横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醒来之时,天已经全黑了,清冷的月光洒在茂密的树林中。
“师父!小天!”丁横心底突然生出无边的恐惧,大声喊叫着,阴森的林子中回荡着他沙哑的声音。林中吹过一阵清风,丁横顿时感觉凉意从脚窜到头上,再渗入到心里。他将身上的衣服紧紧扯在胸前,把自己包裹起来。
丁横站起身,身上宽大的衣服中不知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丁横低身捡起来,将头凑过去,淡淡的月光下,丁横看清了地上掉的东西。
是一本卷轴。丁横翻开卷轴,见上边写着几个大字,再往后画着些人物,这些人物都摆着奇怪的姿势,旁边还有些小字。丁横自幼被白发男子收养,而白发男子并不曾教他识文认字,是以他也不清楚卷轴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但卷轴毕竟是白发男子遗留之物,于是他将卷轴收好,用衣服缠了起来,然后坐在地上等着白发男子回来。过了许久,明月当空,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点,丁横又冷又饿又怕,忍不住低声抽噎起来。这时,树叶忽然发出“沙沙”的响声,丁横顿时一惊,站直身子,紧紧地贴着树干,双眼盯着树林深处。
“蛇!”丁横看着眼前从树丛中蜿蜒爬出来的青黑色的毒蛇失声叫道,双腿不由地一软,差点晕了过去。毒蛇吐着漆黑的信子,三角形的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神色,迅速爬了过来。
丁横双眼一闭,来不及多想,低头朝前冲了出去,身后毒蛇紧紧追赶,不愿意放弃盘中之物。丁横一直向前跑,也不知跑了多久,跑了多远,两条腿好似已经失去了知觉,仅凭着求生的意念向前奔跑着。
树林中突然传出脚步声,丁横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而那条青黑色的毒蛇离他已经不到一丈的距离,丁横心中惧意更甚,蓦地脚下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重重地摔了出去。等丁横回过头时,毒蛇张开大口,露出滴着毒涎的獠牙,向他飞掠而来。
“咻!”
突如其来的破风声在丁横耳边响起,一支羽箭从林子深处射来,将毒蛇钉在丁横身前的土地上,毒蛇剧烈地抖动了几下,似乎还想向前爬去,最终扭动了几下,挣扎着死去了。
丁横此时方才觉得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当丁横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在车棚之中,身下柔软的垫子,使得车上的人丝毫感觉不到车子的颠簸。
“你醒了?”一声苍老的声音在丁横耳边响起,一个青衣老人淡淡地问道。“躺好,不用起来。”老人发觉丁横要坐起来,轻轻地将他按住。
“孩子,你怎么一个人跑到万蛇林来了?”老人问道。
“我跟师父一起来的,他让我呆在树林里等他。”想到白发男子,丁横突然满腹委屈,呜咽道。
“哦,是这样啊。”老人皱眉,心中想道:“万蛇林毒蛇遍布,他口中的师父,或许已经成为群蛇口中之物了吧。”老人不觉生出恻隐之心,说道:“孩子,这样吧,你现在想找你师父已是不可能,你就跟着我吧,我管你吃住,你帮我打扫院子,怎么样?”
丁横想到再也见不到师父跟小天,心中不由地一酸,但念及自己孤身一人,势难生存下去,于是点了点头,以示答应。
“那好,你好好休息吧。”青衣老人说了一句,便自行闭目养神。丁横想着师父,泪珠在眼眶中打转,但他天性倔强,不愿在老人面前哭出声来,于是咬牙将哭意压制下去,闭上眼,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滑了下去。
在车上躺了两天,更兼一日三餐从不间断,丁横的身心逐渐恢复过来。虽然与青衣老人同居一车,但老人除了问几句关于丁横身体的话,也不多说什么,丁横见他虽然年迈,但是浑身散发着一股威严的气势,令人不敢靠近,也不敢主动开口与其交谈。
“前面可是云雷城的人!”车外忽然想起一道喊声,听到喊声,车中一直闭目静坐青衣老人双目缓缓张开。丁横不敢看他,更不敢去看外面,低着头将怀中的黑色长衫上的灰尘弹去。
“城主,有人在前面拦路,我下去看看。”一人隔着车帘对着青衣老者尊敬地说道。“嗯。”老者轻声应道。
不一会儿,丁横听到车外的招呼寒暄之声,悄悄地看了看老者,只见他面无表情,神色如常。
“城主!长生殿辰长生殿主阴阳门阴淼阳焱两位门主风月楼卢长风萧林月两位楼主在外等候,请您下车一叙。”
“什么!快!赶紧吩咐下去,所有人下车,以上宾之礼相迎!”听见下人报上的一串名字,老者平静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其惊讶与凝重,丁横看在眼里,心里想着:“这些人肯定都是大人物!”
老者正要下车之时,回过头对丁横说道:“你不必下去了,好好在车上呆着就行。”丁横本来正要下车,闻言点了点头,坐回原位。但是毕竟好年纪太小,好奇心重,悄悄地掀起帘子朝外望去。
青衣老者快步走到车队前方,大声笑道:“哈哈!几位驾临,老夫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丁横踮起脚,只见一个银白色长袍男人正与青衣老人含笑而谈,在其身旁还站着几人,周围黑压压一片人,俱都俯首弯腰,神情敬畏之极。
穿白色长袍的男人朝着青衣老者笑道:“雷城主折煞我等了,我等晚辈岂敢让“云雷公”雷银迎驾啊!”丁横心中默念道:“嗯,救我的老人是叫雷银。”
雷银抚须微道:“你们几位这是要干什么去,这般阵仗,是要掀了谁的老巢么?几位若得闲暇,不妨到云雷城盘桓几日,老夫也好一尽地主之谊。”
另外一人凑近雷银耳边,嘴唇开合间,不知说些什么,距离太远,丁横听不见,自觉无趣,便坐回去,从叠好的黑色衣服中将卷轴拿出来看了看。
“唉,我也不认识字,要是认识的话,说不定可以靠这卷书找到师父跟小天。”心中泛起一丝苦涩之感,丁横将卷轴放进衣服中收拾好,静静地坐着。过了一阵子,车外脚步声传来,雷银进入车中,随后队伍又继续缓缓前进,丁横见他脸上若有所思,不知想些什么。
如此又走了两日,两天里,阳光渐渐被云层遮掩,一阵阵雷声传入丁横耳中。天黑之时,车子进入了一座城池之中,人的喧闹声逐渐多了起来,车子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停了下来,
“城主,到了。”车外一人恭敬地说道,雷银先行下车,丁横随后从车里爬了下去。雷银看了看他,对一人吩咐道:“替他找个睡觉的地方,以后他就跟着仆人打扫庭院。”
丁横下车之后方才看到拉车的是一头巨大的金牛,四只蹄子有如盘子大小,身后却长着一条豹子似的尾巴。丁横好好地打量了一番那奇怪的金牛,方才看到所在之处。
一座华丽的府邸,朱红的大门上,五尺余长的牌匾上写着四个鎏金大字,他既不识字,也就不去多看。
“爷爷,您回来啦!”
这是丁横第一次见到雷远,雷远身后,一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带着众家小仆人,恭恭敬敬地站在两侧。
雷银抱起雷远,摸着他的脸,笑呵呵地说道:“哎哟!小远想爷爷啦!”那魁梧的男子看了看丁横,奇道:“爹,这是?”
雷银说道:“哦,路上救下的孩子,进去再说。唔,你...你叫什么名字?”
丁横怯生生地答道:“我叫丁横,丁柯平的丁,独孤横的横。”丁横的名字是师父取得,当时师父告诉他:“丁横,你要记住,有人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就告诉他,你叫丁横,丁柯平的丁,横竖的横!”丁横牢牢地记着师父的话,此时雷银忽然问他,他不假思索地便答了出来。
“啊!”周围一声声惊呼令丁横心中不安,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低着头不敢看人。
“爹!他...”“丁横,你说你名字里的丁是丁柯平的丁,横是独孤横的横?”雷银抬手打断中年男人的话,向丁横问道,“你说你师父把你丢在万蛇林,那你师父是谁?丁柯平还是独孤横?”
丁横心中害怕,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喂!爷爷问你话呢!”雷远大声喊道。
丁横吓了一跳,脱口道:“我师父叫丁柯平!”
雷银眼瞳一缩,抓着丁横的手腕厉声问道:“你师父长什么样子?”丁横手腕吃痛,忍不住哭出来:“我师父...我师父白头发,别的...别的我记不起来。”雷银眉头一皱,又问道:“你师父身边是不是有一头青色巨狼?”
丁横胡乱摇头哭道:“没有没有,师父身边只有我跟小天。”
“小天?”
“嗯,小天是师父的儿子,是我弟弟。”丁横想到师父跟小天,不禁哭得更加伤心。
雷银松开他的手,摇了摇头,对一名下人说道:“给这个孩子准备点衣服饭菜,再给他找间下人的卧房,以后就让他在府里打扫院子。”说罢,带着众人进入府中。自那以后,丁横在云雷城城主府一呆就是五年。
......
丁横摇摇头,将思绪收回,看看太阳,朝城主府走去。
“听他们说,老城主今天要从帝都回来,天龙四院的人要来城主府拜见老城主,唉,估计又要忙一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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