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璀璨的月华宝石将屋子照得通亮,高君羽坐在椅子上,右手托着脸颊似笑非笑地盯着沐萱凌,左手手指轻轻地点着椅背。后者低着头一言不发,揪着自己的衣裙摆弄着。而丁横坐在另一边,同样地不知所措。
“师父!你老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被高君羽看得脸发烫,心发慌,沐萱凌不禁又羞又怒,终于忍不住出声斥道。
高君羽微微一笑,收回目光,看了丁横一眼说道:“你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受了点皮外伤,一会儿我让人为你找间客房,你先在这里过了今晚再说。既然萱凌对你有意,等四院考核事毕,我便向外公提请带你去鼎剑楼。”
沐萱凌脸上一红,怒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他帮我过,而且今晚他挨打之事也是因我而起,你如果再这么胡言乱语,为师不尊,我马上就回鼎剑楼,什么四院考核,谁爱去谁去!”
“咳咳,我只不过开个玩笑。”高君羽讪讪笑道。
“哼!”沐萱凌怒哼一声,继而说道:不过带他去鼎剑楼倒是不错,胜过在这不近人情的地方受欺负。”
高君羽瞪了她一眼:“不可胡说。”
“本来就是么。”沐萱凌低声说道。
“你还是管好自己吧,明天的考核你若是通不过,我脸上无光,你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高君羽不理会她的碎碎念,沉声说道,他可不希望自己单传的弟子在众人面前一败涂地。
“如果参加考核的人都如他一般真气深厚,身负绝顶内功,我想不输也难。”沐萱凌伸手一指丁横,脸上满是无奈。
“哦?”高君羽惊咦了一声,他倒是没看出眼前怯弱的少年还有着深厚的真气。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高君羽教出来的弟子还没那么不堪一击,就算是其他宫门的优秀弟子,你也有着一战之力,别人我不知道,至少雷远等人,若不拿出些底牌,也休想赢过你。”
“真的么?”沐萱凌眼中尽是怀疑之色。
“我骗过你么?”见到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弟子脸上的怀疑,高君羽不禁有些气堵。
沐萱凌松了口气,又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皱眉看着丁横,问道:“你所习的内功心法是谁教你的?城主府中下人似乎没资格修习府中的功法吧?”
丁横迟疑了一下,道:“我师父曾给我留下一卷卷轴,如果你硬要说我会什么内功的话,我想,我便是从那上面习来的。”
沐萱凌与高君羽一时惊骇莫名,沐萱凌是惊讶。她觉得奇怪,若是丁横有这么强的师父,为何还要去城主府当下人?若是丁横生来便在城主府打杂,那又有哪个高人会去收他当弟子,还授之以高深的功法。
高君羽则是震骇,以丁横的年纪,如果确如沐萱凌所说,有着同辈人难以匹敌的内功,那么要么丁横便是个无师自通的绝顶天才,要么他所谓的师父留给他的,便是天下第一等的内功功法。
沐萱凌问道:“你有师父?那你怎么会在城主府里当下人呢?”
丁横脸色一暗,叹息道:“五年前,我跟师父在无诏城外万蛇林失散,是老城主救下我,并将我带回云雷城的。”
沐萱凌脸上露出歉意,悄声道:“对不起。”嘴角掀起一抹苦涩,丁横沉默不语。
沐萱凌眼眸中灵光一闪,突然问道:“你师父叫什么?我师父在中原上交情广泛,结识颇多,或许认识你师父也说不准。”说话间,看了看高君羽,后者轻轻点点头。
丁横犹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那个令人震惊的名字:“丁柯平。”
“谁!”高君羽勃然站起,高声喝问道。
沐萱凌看到他的模样,不禁有些吃惊,在她的记忆里,这个洒脱不羁的师父一直都是风轻云淡,放浪形骸的样子,从未像现在这样失态,因此不由地对丁横所说的名字感到好奇。
丁横似乎已经对高君羽表现出来的震惊司空见惯了,当初雷银雷厉得知这个名字之时的神情表现,与高君羽并无两样。
“小兄弟,话不可乱说,你的师父真的是丁柯平?”高君羽沉声问道。
丁横道:“我师父是叫丁柯平,只不过他既不会使剑,身边也没有青色的巨狼,并非你们所说的‘通天剑’丁柯平。”
高君羽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忽然摇头道:“不对,若不是丁柯平,那么你怎么会有如此高深的内功心法?小兄弟,不知你可否让我看一眼那卷卷轴。我知道,私窥他人秘法乃是大忌,但事出紧急,因此恳请一见。”说着深深鞠了一躬,只看得沐萱凌在一旁目瞪口呆,声威远播的“无双剑”怎么会在一个无名小子面前变得如此的谦谦君子。
丁横大吃一惊,忙躬着身子道:“你若喜欢看,尽管看好了,只是卷轴还在城主府中,此刻我也不敢回去取。等明日少爷参加考核之时,我偷偷跑进去拿出来,然后再交到你手中,你看这样行么?”
高君羽面色凝重,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也罢了,不过你所说的卷轴之上,有无什么标记图示?”
丁横思索一下,道:“卷轴末端画着一个持剑的男子,逍遥洒脱,恍如仙人。”
高君羽瞳孔陡睁,喃喃道:“然也!然也!”声音中有着一丝恍然之意。
沐萱凌问道:“师父,什么然也然也的?”高君羽没有回答他,手掌在虚空中一握,一柄如海水般蔚蓝色的长剑出现在其手中,将长剑往丁横身前一递,道:“小兄弟,你试着将体内真气运行一个周天,再把手放在剑身之上。”
丁横茫然道:“什么周天......我不明白......”
高君羽微微一笑,手指抵在丁横额前,一股无形真气瞬时窜入其四肢百骸,丁横只感觉体内有股气流开始窜动,沿着经脉运行。少时,高君羽收回手指,横在剑身之上,蔚蓝色的长剑微微颤动,随即在房内三人的注视之下升腾起蓝色的气雾,继而忽明忽暗,忽深忽浅,其中隐隐有风浪之声,最后化为一股清风,飘然散去。
沐萱凌奇道:“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高君羽道:“我在分辨他的真气属性,现在基本可以断定,这位小兄弟的师父就是‘通天剑’丁柯平。丁柯平是逍遥宫宫主陆仲谋的嫡传弟子,因此他所学内功功法自然是逍遥的功法。
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是为逍遥。六气者,阴阳风雨明晦。逍遥功的功法旨在‘逍遥’二字,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于四海之外,是以于风属性之中间或有水属性,且参杂着阴阳明晦之变。
我这把剑名为‘沧海’,颇具灵性,不同属性的真气接触到剑身会有不同的反应,通过剑本身的气相显示出来。无风不起浪,风属性的真气会使他产生震动,继而产生风浪之声。阴则相暗,阳则相明,明则相浅,晦则相深,所以我们才会看到刚才那样的情景。
据他所说,那卷卷轴之末,画有一位飘然若仙的男子,我想那应该便是第一代宫主陆仲语的画像吧,“逍遥如风,飘忽若神”。
由此种种,我可断言,他所学的便是逍遥宫的内功。须知逍遥宫内功是从不外传,因此,他的师父必是丁柯平无疑。”
沐萱凌斜眼看了丁横一眼,心中嘀咕道:“原来他学得是逍遥宫的内功。”
此刻丁横正茫然无措地愣在原地,此事对他震动不小,如果高君羽所言不虚,那么他非但是威震天下的“通天剑”的徒弟,更有可能与另一个名动中原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奇横”独孤横!
“你叫丁横,丁柯平的丁,独孤横的横!”想到丁柯平与他说这番话时候的语气与神情,此刻丁横心中更觉惊慌,心乱如麻。
高君羽看着他,许久才道:“小兄弟,可否告知我你是如何与尊师失散,又是如何被带到云雷城的?”丁横回过神,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高君羽。
“万蛇林凶险无比,丁柯平怎么会将自己年幼的徒弟孤身一人留在林里?既然收徒,为何从未教授过弟子心法武功?既然不教他心法武功,又为何将逍遥宫的不传内功心法留与他?风吼又怎会不在其身边?那个小孩子又是谁?本来希望得知一剑九鼎碑的消息,岂知又增添这许多疑问。”听完丁横的讲述,高君羽脑中涌出无数个问题,良久,满腹疑云化为一声长叹。
与他相比,丁横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为什么师父不告诉我他的身份?为什么要我告诉别人的名字的时候要那样说?他不教我武功,那为什么将卷轴留给我?为什么他带走了小天,却将我留在万蛇林?”
丁横心中还隐隐意识到一个他不愿去面对但又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灵的残酷的真相:“师父将我一个人留在万蛇林,其实就是想让我死在那里!!”
愤怒痛苦困惑,各种复杂的情感冲击着丁横脆弱不堪的心,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师父,平和慈祥的外表下,还隐藏着一副残忍的面孔。
房中沉默压抑的气氛叫人喘不过气来,沐萱凌也不敢出声打破这诡异的安静,眼角余光偶尔瞥了丁横一眼,却见他脸上忽青忽白,额上渗出细细汗珠,拳头紧握,身体不住地颤动,甚至呼吸也开始紊乱。
“师父!”一声尖叫,将沉思中的高君羽惊醒,而看到眼前丁横的样子,立时手指迅若闪电地在其周身点了数指,丁横大叫一声,失去知觉,然后便堕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师父,他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沐萱凌惊问道。
高君羽将丁横放在床上,心中轻叹一声:“想必他也想到了丁柯平的用心,唉。”口中沉声说道:“气血逆行,真气错乱,这是走火入魔之兆,若不将他气门大穴封住,恐怕他会爆体而亡。萱凌,没什么事了,让他好好休息就好。你也去休息吧,明日考核之事要紧,他由我来照顾,没什么大碍,放心好了。”
想到明日之事,沐萱凌只好无奈地点点头,悄悄地掩门而去。满天繁星闪烁,明日应该是个天晴云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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