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对一个非常熟悉的字感到过陌生。
你有没有对一个非常熟悉的人感到过陌生。
你有没有对自己感到过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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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
喂了然的问我。
“困惑。”
我站在门口,看着清晨的窗,没有去握她伸出来的手。
“不必困惑。”
她从口袋里套出一个笔帽在手心里攥着,“盯着镜子看十秒钟,你会看到另一个陌生的自己,虽然陌生但很熟悉,陌生的是这个人长了一张似是而非像自己的脸,熟悉的是,你的气息,你一举一动中的特点,都被他体现的淋漓尽致。”
“你想说什么。”
“这就是别人第一眼看到你时,他们眼中你的样子,这就是时空分割出的第二个你。人格分裂是精神问题。”
她点点字条上的人格分裂,门框上的字条多出了两块油渍,是她刚刚用手捏菜花时留下的,这里每天都吃菜花和白菜。
我不语。
“你不信?”
她继续说,“你总会相信的,如果事实不是这样,那么所有人都将患有人格分裂,都该被送进来了。每一个人都拥有自己的特点,别人学不来的特点,所以每一个人都是特殊的,都是独一无二的。还记得你第一次照镜子时的样子么?就是这样,当你混合着自己的优缺点和期待把镜子里的自己过滤熟了,你看到的就是第二个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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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是在第一个时空内找到了自己,第一时空才是最真实的!只是它存在的不明显,而我们每一个人都活在第二时空。这并不是对思维时空世界的分割,是现实存在的,也是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可笑的是,人们就误以为不存在!罪魁祸首就是那些为了维护他们可怜的虚荣心,面子,自卑有限的科学知识的科学家们,他们叫它心理作用,更有甚者误导大家这是封建迷信?呵,什么社会了,如果你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其中的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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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照镜子时,都会把自己美化百分之三十。如果不是记得这点,我恐怕真的要被你带进第二时空了。听某人说你是个哲学家,嗯,口条不错。”
我笑她,但我并不否认很多事都是解释不了的,就像世界上是否存在四维空间,人为很难解释清楚。
我看到喂的门上也贴了‘人格分裂’的字条。
“不,您需要补习课外知识了。”
喂抬起左手表示不认同,“在这一点上您一点也不讽刺,毕竟,教授也不是万能的。就您所说,爱照镜子的人会发现,尽管是同样的装扮,有时镜子里的自己会比照片里更好看,镜子照久了,鼻子没那么塌了,眼睛没那么小了,镜子里的自己会被美化20%-30%,比真实的自己好看,对么?”
“难道不对么?”
“这只是一种说法。霍教授,照久了,才会被美化,而你,照久了,是被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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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加重了‘才’字的读音,并耐心地等我反应,我竟无言以对。
“霍教授。”她向左一步,迈到我的正前方,“试想一下,现在你正站在镜子前,或正坐在哪个地方沉思,当我们从自己的身体里跳出来的那一刻,你能真切地感受到灵魂的存在!”
“这太虚拟了,我如何感受?”
“就是放空!”她摘下眼镜,露出两潭死水,“哪位科学家能详细地解释一下为什么放空的那一瞬间过后,人们会有种灵魂终于回归到自己体内,思想和血流重启的感受?惊觉,或是顿悟,或是无意识中反应就慢了半拍?仔细联想,就在那一刻的人们,表情木讷地像尊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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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只有跳出现在的自己,才会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人都是在回到第一时空时,才会清晰地审视站在第二时空的自己。霍教授,难道你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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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
我看到了玻璃片中的男人,我多次看到他。
“呵。”
我觉得我的意志应该再坚定一点,我的确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有大脑重启的感受,为什么镜子照久了,但我拒绝完全接受她的‘课外补习’,这些话和汀娜一样,都只是参考消息。
“霍教授,您信鬼神么?”
喂又进我一步,她减小了音量问我。
“我不信。”我当然不信鬼神,不然我也不会选择法医这份职业,“尸体就是尸体,他们最大限度的作为的就只有尸僵,温度变凉,没有气息了,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呵呵,你不信,只能说明你胆子大。四角游戏,血腥玛丽,有空——我们玩玩儿。”
她笑得诡异,眼角没有皱纹,眼睑有意无意在下垂。
就像昨晚她跑来我梦里时笑得那样。
“不打扰你了霍教授。”
她朝着杜鸣的房间努努嘴,317。
“你不是要找杜鸣么,快去吧!”
我看到喂的房间号,316——这是梦里杜鸣用血手写下的数字之一,楼层的门牌号呈S状游龙式分布,我的是318,对面是空荡荡台阶,还有一扇窗。
‘叩叩叩——’
“杜鸣。”
我略有不安,警惕地看着喂把门关上。杜鸣昨晚真实地‘死’在我梦里,然而当一觉醒来,居然开门就看到喂。她坐在楼梯口,身边放着装满水的便盆,盆里是清水,但有股漂白剂的味道,不浓。
“杜鸣。”
``````还是没人回应。
“杜鸣?”
‘叩叩叩——’
“杜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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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韦伯风风火火的带着吴安泽和汀娜拿一个圆坨式的大铁盘,挑出其中一把钥匙把门打开时,里面竟然空无一人!而五层杜鸣原本的房间早在昨天杜鸣搬出来时,就住进了新人。
杜鸣不见了。
杜鸣不见了?!他能去哪?
那个真实地让人心有余悸的梦——我突然想起他那张被认为力量生生撕扯的皮肉分离,留着浓郁血浆的大嘴巴!
然而``````
就在这个杜鸣凭空消失的下午,在我还来不及想清楚杜鸣的事时,我终于见到汀哲铭。
他带着几个穿制服的小卒来这里办理杜鸣的案子,这样的分配很明显,以他的办案能力还不足以进入特案组,可奇怪的是——他配枪了。
他的身份,居然也配枪了?
汀哲铭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什么也不说,转身进了韦伯的大办公室。我就站在感应门前等他,他不可能藏在里面躲我一辈子!
敌众我寡,当软柿子手里塞了硬石头,我就不能跟他硬碰硬了。
枪的确是个好东西。
由于我的存在,感应门一直大开着,供放风的精神病人们跑来跑去,躺在值班室的男人突然伸出一只红肿的萝卜手关了窗!
我莫名的心虚。自从在那张床上有意识地睡了一晚上以后,我更加意识到我短时间内不会离开这里,而同一屋檐下的人,微表情,微动作等等``````那些能平日被我用在正常人身上的东西,在他们身上根本用不上!不要说我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呼风唤雨,就算是教授也无法立足。
逻辑在他们的身体里溃烂,各种各样奇妙的思想在啄食的蛆里发芽。
他们每个人身上有属于自己的独特的臭味儿,这就是思想溃烂的味道,它抽象的存在。有的人身上积攒的馊臭像具腐尸,以前的我并不排斥这种味道——臭,腐,腥,它们总能让我感到兴奋,激发我的战斗欲!
但现在,那条曾经的反射弧突然急速反转成厌恶。
可能是因为这种味道的来源自和我一样款式的衣服,它一直在提醒我:总有一天,你也会变成这样。
50,316。
似梦非梦的血腥味儿。
“咳咳——”
“感冒了?”
我身上多了一件外套,一股刺鼻的咸香盖住背脊。
我没有表情的看了汀娜一眼,她很自觉地靠了过来,“亲爱的,你要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她刻意挺了挺胸脯,“就是你给我的那些大便!我给你送到房间去。”
“汀娜。”
“嗯?”
“你确定我的精神没有问题么?”
我似乎问了一个让她感到诧异的问题,她站在原地,两只手在半空中僵了很久。
“没有!我确定!”
她信誓旦旦地说。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自己感到越来越陌生,很多记忆仿佛随着我来到这个地方,逐渐抽离了身体。
只是想想,就觉得很痛。
“四角游戏,血腥玛丽,玩过么?嗯?”
我停止思考,转向另一个问题。
汀娜吐了吐舌头。
“没关系,打印一份,和粪便的检查一起送到我房间。”
我挤出一双温柔的笑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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