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元戈一惊,急忙跃回,险些被击中。但见所有木桩齐齐陷下,没于池中,转而从旁边升起石板相代,石板表面亦是布满流转真气。池水渐渐浑浊,后来自池底源源冒出淤泥来,满池乌黑,散布恶臭。
雷元戈有些着恼方才险些着道儿,怒道:“依样破了他!”傣人头领喝道:“呆子,你要破他,小心反丧彼手!”雷元戈闻道一沮。傣人头领瞧了瞧阵势大略,道:“若是教主,必能辨识出是何阵,但仅凭我等道行,决计破他不得。”
雷元戈道:“那要如何是好?”傣人头领道:“真气所在我们碰不得,不会绕路而行?”雷元戈道:“大哥是说这些淤泥?莫说咱们不定能安然行于其上,就算到得对面,虽未见到,也必有真气连锁封隔,终也要把斗气引来。”傣人头领道:“那就不让斗气生发出来。”厉岩道:“那还不是要破阵?”傣人头领道:“不是破阵,是毁阵,不按他规矩来。”
他转身指着池中六尊阿修罗像,道:“这些石像镇于当处,必是法阵真气源头,看来采自地灵。我等只消除了石像,想来便无大碍。”他又向雷元戈道:“元戈,你那还有疾行蜈蚣吗?”雷元戈闻道恍然,喜道:“却把这东西忘了。”从怀里取罐查看,道:“还有四只,刚好。”傣人头领道:“破天锤都带着吗?”二人应道:“有。”傣人头领道:“好,知道怎么做了吧,快些行事。”
三人自腰间取下一柄看似寻常的小铜锤,各取一只碧蓝色的蜈蚣嚼食咽下,踏上淤泥,登时纵开如鬼魅般迅捷的身法在池中滑行,并无丝毫滞窒,各奔一角,分碎石像。石像虽坚,但碰到那不起眼的小锤,着之即散为灰尘。六尊俱损后,池中石板上真气渐渐消去,俱向池央移来聚集,最后汇成接连两岸的通路。
轻松得达彼岸,雷元戈道:“大哥,此番我更服你了。无怪教主他对你信赖有加,凭你识见,自是他老人家得力臂助。”傣人头领一笑。厉岩道:“大哥,我在想,那设阵之人为何非要摆那石像在此?若是稍为脑袋灵光,明白其中关窍的,都可越阵过来,岂不是画蛇添足,找自己的麻烦?”
傣人头领道:“我等有破天锤在身,已是百年难逢之巧,换作旁人当已阻于此间。这法阵已然设得严谨至极,你说那石像蛇足,殊不知若无它,事情反而要糟。你自行试思,倘若体内真气如泉涌般生发外冒,自己无法吸纳运使,又不能移之体外,那是什么滋味?”厉岩嘿然。
雷元戈道:“嗯,设阵之人只能教法阵藉地脉之力源源不绝生发真气,却不能教他如有血有肉筋脉相连的活人一般运导圜转。这么说,石像是用来泄除余滞真气的。”傣人头领点头,又向厉岩道:“况且,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前人进来时,此阵应当是破掉的,但后来又生出方才阵势,可见设阵之人精巧用心。说不定回头再来看这阵时,又已起变,如此循环不绝,自简而易,一阵强似一阵,我等能否出得此岛还要看月神加护。”
雷元戈厉岩闻说一惊,回头望着水塘,心下栗栗。傣人头领一挥手道:“闲事莫问,只消公主在握,到时自不愁出路。”雷元戈厉岩点点头,各自坚了己心。三人去后,果然原先坏像处重又冒出了六尊罗汉像……
水塘前行不远便是山壁相夹的甬道,三人自花树丛中转到入口处,又把汤泉群和缀于其间的亭台楼榭抛在后面。一出林,各自拔刀,原来四面八方涌上十数个持剑姑子来。傣人头领拔的是另把腰刀,他知巫月神刀虽利,徒增罪孽,拜月教主向忌此刀。他心敬教主,不到迫不得已,绝不用之。
十数名姑子自四面迎上,转成圈子,将三人围在里面,十数人不停成圆走动。突有人喝道:“摆剑阵!”十数人立时如事先演练熟极,外面围成圈子不动,不时有人挺剑刺入圈中,穿向对面。若是不中三人,也正好插入对面人流走动空隙,续组剑阵。
傣人头领冷笑道:“中土的剑阵便这生不中用吗?弟兄们,摆傣家刀阵给她们看看!”雷元戈厉岩齐声应道:“好!”三人登时由先前背脊相抵的犄角之势散开,傣人头领快步沿着众姑子围成的圈子内侧反向奔走,雷元戈紧紧跟上,厉岩尾随。
三人便如蜈蚣的三个身节,傣人头领当头痛击,若有遗漏,雷元戈厉岩待时补上。三人中若有一人受敌之攻,余下二人视相去之距而定,一人援手,一人趁机搅扰剑阵,使之小溃。
如此圜转不绝,变化无穷,便似一人长了三头六臂,自然而然地出招破敌,回刀自保。南疆之人无论老少男女多习炼蛊,此刀阵必是由多见蜈蚣等蛊虫之形化成。
不多时就有数名姑子重伤倒地,剑阵已不能周转不停,却奇她们并未鲜血迸溅,身上亦无刀痕。原来,傣家三人众刀身上持受拜月教秘传法术,但凡伤人便即摄魂,可立解战事。待得过后另施还魂之术,其人仍能如前无恙,如此不违拜月教所尊重生戒杀之律。
那发令姑子凌波见势不妙,叫道:“退入山壁!”余下姑子随她散退,遁入近旁山石间。但见她们边退边在胸前操持法诀,众人竟而隐身不见,不多时便连彼等藏身山石也不见了,唯有当地空白一片。
厉岩道:“那股最强灵力就在前面不远了,彼等困兽之斗必是最后一关。破了此关,咱们带了公主返归,教主的夙愿便可了结,世人亦尽可得救!”
傣人头领道:“正是这般,因此现下更需黾勉。元戈,快拿隐蛊来,咱们只剩一步!”雷元戈又喜又急,自罐中拣出隐蛊掷给二人,自己也吃了一枚。三人也跟着隐身,只听傣人头领叫道:“弟兄们,这是最后了!”接着便是一片呼喝叱骂,兵刃相击之声……
李逍遥与铁笔相处日久,耳濡目染,为其所化,于文艺等事渐感兴味,大异从前无动于衷情状。阿灵常时携来诸般书籍与铁笔翻阅,他虽不太识字,也多在旁倾听,默记些名言警句。
概因名师向出高徒,且不论阿灵是否高明,其师毕竟非同凡响,因此亦自腹笥甚广,常时多显,可资习学进益。另边厢,同她较劲也颇为可乐。更兼仙灵岛直如世外桃源,况自己后路已断,李逍遥隐然恋恋此处,暗存不欲骤离之意。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天意常逆人愿,正当他心境正佳之时,铁笔却于一日安稳睡去,溘然长逝。阿灵又至时知此,念及先前多年相伴之谊,抚尸大哭了一场,随后并不惊动水月宫人,二人合力将其郑重入土。
经此一事,阿灵再无强留之意,明言肯为相送。李逍遥则一无相顾,仍如常行铁笔所授之事。清晨起身大声吟诵,过午于溪间垂钓,间或去林中捕猎,回来制成各种佳肴自己享用,只是倍显消沉。
阿灵自其时起也只将所备吃食送至洞口,并不入内。“网丝结宝琴,尘埃被空樽”,不知她是心伤铁笔之死,还是少了和局之人心觉尴尬。不管该作何解,在李逍遥而言都无太大干系,于她怎样全然不在心上,一时也不急于离去了。
这日,李逍遥复去林中闲逛,左近路途但凡铁笔所识他已尽为熟习。却巧正值傣人头领等来至怪林中,法阵被三人身上强大气息激启,花树走动开来,于是害得他迷于林中,寻不到归路。忽而傣人头领又使巫月神刀劈出刀波,李逍遥跟他们相去不远,立受其害,身子被气流卷得飞到空中,之后重重摔在地上。
他手抚痛处,正自惊异,适见远处傣人头领等依黑线前行。他体内气浊,再加三人受戒不可动用仙术,是以并未觉察到。他心道:“这三位客官终于来了……再留无益,不若就此同他们回去,正可与其相证铁老伯岛内岛外不同时之说。”当下要行上前跟他们招呼。
奔了一阵,正要开口,突觉脚下火烫,原来误踏那黑线。当即坐地拔靴来看,已然蚀穿了。他一惊之下放眼望去,凡是那黑线所经之处,花树尽皆败萎,地下也尽换红壤,尚自灼灼生烟,一片死亡气息。
他不明所以,心觉有异,抬头见傣人头领等因脚快已然不见了人影,当下小心沿着这颇为危险的黑线向前追寻。于间拔取青草,塞在蚀穿了的靴子里作垫,尽己所能快步追去。
黑线尽后通路再无变化,李逍遥顺行直至一座宏伟宫殿之前,想来当是铁笔所述水月宫。眼前景象却让他怔住了,但见宫前地下横七竖八地歪着十数名带发姑子,试探之下已无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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