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云王子站在通向王城主殿的宽阔台阶末端。他身穿华丽的礼服,伸出手将白色领结又整理了一下,然后左右活动被水晶云朵冠冕压得酸痛的脖子。
他从中午就开始在站在这里等着了。
民众们都知道博雅帝国共有两位王子,也知道王位继承人是贤明的小王子汉斯·萨隆,但是另一位较为年长的王子却很少有人了解。人们只知道萨隆王当年因为两国的外交事务将这位大王子逐出了王庭。
有人说大王子自己逃到了北方的长河尽头,做了一个无忧无虑的隐士;有人说大王子被关押到海外的小岛上,早就已经饿死;还有人说大王子被送去了北方极寒之地,在冰雪覆盖的教皇国出家。
总之,民众们丝毫不关心这位大王子,因为他们也不觉得自己和这位大王子会有任何实质性的交集。只要签云王子是个合格的王位继承人,又会有多少人去关心另一个王子的死活呢?但是签云王子本身是知道他哥哥具体情况的。
大王子名为路那,其意为“月亮”。但是这人本身却和月亮的形象大相径庭。只信任极少数的人,脾气暴戾,并且极度的自私,这就是汉斯对自己哥哥的全部印象。
路那王子身上唯一的优点,也许就是对自己弟弟的爱护了。签云王子还未成年时,曾经遭遇到拜影教狂热分子的刺杀,当时就是年幼的路那替汉斯挡住了刺客。
但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汉斯和路那的差别也越来越明显。路那的脾气越来越差,也越来越恨他自己的父亲,甚至在公开场合和萨隆王顶嘴,也因此而吃了不少的苦头。
而汉斯就不同了,他在许多方面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虽然有几个小缺点,但也无伤大雅。萨隆王更是偏心于这个乖巧的小儿子,甚至让哥特宰相担任汉斯的老师。
领主们都知道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等萨隆王驾崩后,一场史无前例的帝国内战将无可避免。所以他们便开始动起了鬼心思,各自寻找可供拥戴的人。
两位王子都不知道这些国家内部蝗虫们的心思,他们之间虽有不公,却仍然保持着最基本的兄弟情谊。但这是无法阻止那些领主们的卑鄙计策的。
不出意料的,温文尔雅聪慧礼貌的汉斯获得了领主的支持。而路那王子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乖戾行为会带来的严重后果。
二十多位几乎包揽了全境的领主联合进谏,要求萨隆王将王位继承人更替为签云王子,同时将几件关于灰港国严重争端的黑锅扣到了路那王子的头上。
萨隆王当时自然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也迫于全国上下的压力,于是下令就将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大儿子流放到了王庭之外。民众们得知了这消息后自然也是对这位不识时务的王子口诛笔伐,几乎到了恨不得生嚼其骨啖其肉的程度。
一时间四面楚歌,让路那王子掉入了绝望的深渊。
……
签云王子站得累了,便直接席地而坐。
他打了个哈欠,继续远眺着王城的大门入口处。
当他有困难的时候,路那总是会来帮助他,但是路那落难的时候,他却只是选择了冷眼旁观。因为当时他年纪虽小,却也明白一些作为王子必须要明白的事。
权力从来都不会青睐那些软弱无能的人。所以他身为王子,便不能对自己未来可能的对手怀有任何恻隐之心,即便那是自己的亲哥哥。
路那并没有和那些民众们所想象的一样,他被流放到了泛乎斯山脉的深处,一个只有王室和金区的大贵族们才知道的神秘地方。自从去了条件严苛的深林中,王子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
“他是个爱逞强的人啊,当初就是那么残酷的环境,都没有求饶过……”汉斯想到了这里抬眼望去,看到远方的城门入口似乎聚集了一堆人,好像兴奋地叫嚷着什么。
他很清楚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满含讥讽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是么?看来时间对那些人来说还真是能够磨平一切仇恨的灵药啊。”
路那王子当初被逐出菲尔多时,无论是哪个区都有一些所谓的爱国人士夹道欢送,虽说那热闹的场面里夹杂了不少的污言秽语。
如果是一般人落得这么个下场,只怕也是要气得半死。路那王子却不同,他对那些民众们的怒火没有半点的反应,也许是心里已经对这些人感到绝望了吧。
……
房间木门被轻轻敲响,从门外传来一个粗重的声音:“少爷,今天路那王子回城,您不出去看看么?”
床上的人睡眼惺忪,连续翻了两回身差点翻到地上去。他听了门外那人的话,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什么,他回来了?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听说本来昨天就应该到了,但是半道上遇到了点事,耽误了半天。”
“好吧,汤姆你去拿我的外套来。”
“您的外套上次不是扔在在府里了?这骑士堂里您就只有身上的一件睡衣而已。要不我现在回府去给您拿来?”
“算了,你去看看伊比利在不在。如果他在,就告诉他说我要借他一件外套穿。如果他不在,就直接去把他的衣柜里最上面的那件制服拿来给我。”
……
签云王子看着天上形状奇特的云朵,想象着自己当初的作为。如果自己当初站出来维护哥哥,那哥哥还会被父王流放么?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获得那些领主们的一致支持,被流放的会不会就是自己?如果父王当初没有被怒气冲昏头脑,是不是也不会闹到今天的这个地步呢?
但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没办法挽回的了。就像一面镜子被打碎了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模样。就算尝试,最后能够得到的也不过是布满裂痕的残酷而已。
我当初的作为,就代表着已经和哥哥单方面决裂了。现在就算是想要挽回兄弟之间的关系,也绝对是为时已晚了。
“在想什么呢?”
签云王子的背后传来一句话,吓得他浑身激灵。但从语音已经分辨出是自己的父亲了,于是答道:“在想关于我哥哥的事,父王您怎么来了?”
“你哥哥好不容易从泛乎斯回来一趟,要是冷落了他总觉得有些不妥。”萨隆王头上戴着锋利的龙骨王冠,眼睛看着王城前面的笔直大道,“毕竟他实在是太恨我了。”
“他恨您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理由?如果他想明白了,也不会恨我的。要说这可笑仇恨的来源,也就只能是路那他自己的天真吧。”
“您明白我什么意思?哥哥他的仇恨并不天真,因为您的的确确伤害过他,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啊。”签云王子把自己的冠冕拿在手里,透过阳光观察着水晶云朵的形状。
“虎毒不食子,我向来都是好心,只是别人不认为我做了好事。对你哥哥也是,对国家也是。”
萨隆王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汉斯,你要明白这世上聪明的人还是少数,总有些人不会理解统治者的做法。而你以后当了国王就记住一点,没有任何统治者可以对全部的民众负责。”
“我并不认同。”
“你哥哥的失败就在于他不懂什么是国王,什么是统治,更不懂什么是追寻权力。如果你能够做到这些,那么帝国的未来就会无限美好。”
“他已经到银区了。”
“如果依他的性子,做个侠客也没什么不好。”萨隆王微笑着,心情却说不出的复杂,“只可惜他生在了帝王家。”
……
“梅高?”
“王子殿下,我来迎接您了。在泛乎斯的生活还是很艰苦吧?”平日里懒散的瞌睡虫此时就像是换了个身体一样,在街道旁站得笔直。
“还行吧,毕竟我只要活着就很谢天谢地了。”路那从马上下来,然后把自己的披肩挂到了马鞍上,“这次我回来会呆一段时间的。”
“那就好,我们边走边说。”梅高将路那王子的马缰拿在手中,两个人和身后的一干侍从向金区走去。
梅高斜眼瞥到王子绑着绷带的左手,于是问道:“路那,你的手怎么了?莫非是途中遇到了什么意外的事情么?”
“算不上是意外,毕竟做了相应的准备。”
“又是盗匪?”
“我觉得他们不太像是盗匪,毕竟这附近还没有穷到要用暴力来维持生计。相反我到觉得他们就是为了暴力而暴力。”路那王子遗传了属于王后的基因,头发是罕见的纯黑色,但此刻王子的发色只能将脸庞映衬得分外苍白。
“为了暴力而暴力?”
路那王子没有再回话,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
“对了,母后呢?”
“她觉得自己不适合在这种正式场合会面你哥哥,等稍后我会让他们单独见面的。”萨隆王的披风飘动着,将他整个人裹挟起来,“她不想用这种方式看见自己的亲生骨肉。”
“这就是所谓正式场合了?”
“晚间我会举行一场会议,你可以不用参加。”国王说着,转过身来看着王城最高的尖塔,“今天还是个特殊的日子啊,有多少人都忘了……”
“特殊的日子?是什么节日之类的?还是说纪念日?”
“纪念日,纪念帝国的第二次浴血重生。”
两个人正说着,却没发现入城的一行人近在眼前了。
国王和王储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面向来者。路那王子摘掉自己的帽子和右手手套,却没有对萨隆王行礼,而是直接对汉斯说道:“弟弟。”
“哥哥。”
汉斯心情复杂,这个词汇是他目前唯一能说出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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