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气横秋的声音再次传音而来:“你小子不用看我。老夫只是看你这一出戏闹得好玩,看的有趣,不希望烂尾结束。老夫实在是好奇,你小子玩这么大,你要怎么收场?不要让老夫失望!”
林闻思咔吧咔吧眼睛,心想:“怎么收场?我也没想过要怎么收场……”不过这个紧要关头可没工夫思考这个,他得赶紧交代个过场然后溜之大吉。
眼看着两个鞋底都抽断了,魏承赫白净的脸皮儿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连鞋底上的泥灰都被抽击的反弹之力震开了。如今自己的手还在腰带上抓着呢,只好随便紧了紧,上前一步,看着魏承赫的眼睛,林闻思叹息道:“魏师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真是……何苦来哉。”
见到林闻思摆出一脸惋惜的神色,台下观众当中,不少人一阵干呕,这货不仅装逼无以伦比,惺惺作态也无出其右啊……
想着收官之语更要说的漂亮,林闻思略一沉吟,继续道:“我说魏兄啊,今天就到此为止,我大度些,原谅你的过往龌龊了。但是你要记住,以后不得再去纠缠纪晓蓉师妹,否则,我不介意重演一遍今日之事!我要是再出手,就不仅仅是打你几个耳光了事,我若一怒,怕是你妈都认不出来你了。再说一遍,再敢骚扰我蓉妹,我知道一次揍你一次!好自为之吧,告辞!”
话音未落,趁着大家瞠目结舌的当口,林闻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下演武台,撒腿就跑。
待魏承赫的跟班随众们反应过来,林闻思已经跑到了山谷口,来不及阻拦了。
林闻思这次可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若是魏承赫恢复行动能力,只怕一指就能把他戳成半瘫。
刚转过谷口,身后就遥遥传来魏承赫平静得令人发颤的声音:“林闻思,你很好,够心机!够胆色!值得我魏某人把你当做对手。但我要告诉你,我不仅要纠缠晓蓉师妹,我还要向她求婚!你刚才信誓旦旦,说知道一次揍我一次,现在你知道了,准备什么时候一怒出手?”
奔跑中的林闻思一撇嘴,暗道:“这魏承赫就是个草包,说起话来看似温文尔雅,不卑不亢,其实还不是按照本少爷的诱导在说话?少爷我就是要和你定下明日之约,免得你坏了我今日之事。”
如此想着,脚下却不敢稍停,一边狂奔一边运足功力大叫道:“魏承赫你果然死性不改,我现在就和你约战,你向蓉妹求婚之日,便是你我再战之时!”
“好!”魏承赫的声音里透出了森然,在山谷内外回荡着,“今晚是每三十年一次的满月之夜外加九星连珠,天地之力尤为活跃,是我等修士体悟大道的天赐良机,我不会在这般时候令纪师妹有所分心,明早日出之后,我会亲自带着聘礼和信物,求见纪师妹并表达我的好合之意。林闻思,你我明日午时一刻,在此一战如何?”
“好!”林闻思极速远去,后面的话渐渐不可听闻,“明日午时一刻,不见不散。不敢来的就是孬种……”
演武台上的魏承赫依旧拿着气定神闲的姿态,但是两个眼角却跳个不停,继续冷声道:“林闻思,你要是敢逃出紫阳派,你们冀县林家随后就会被扫平,我发誓!”
山谷中已经听不见林闻思回答了什么,但是魏承赫知道,自己用全部功力送出的语音,林闻思一定听得到。这句话说完,魏承赫再也按捺不住羞愤的神情,匆匆御起自己的飞剑,腾空而起,飞往他居住的隐骸峰方向去了。
演武台下再度热闹起来,大家纷纷猜测着,这林闻思哪儿来的勇气?就算纪晓蓉师妹把三张符箓都给他,只要魏承赫师兄有所防备,林闻思就是自取其辱……明日有热闹可以看,大家便兴致勃勃地各自散去。魏承赫的那些随众们低声商议了一会儿,派出以赵家麟为首的几个代表,前往隐骸峰去“探望”……
按下这些旁观者不提,且说林闻思,他听到魏承赫的最后一句话之时,便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冀县林家!那是他的家族。魏承赫的家族远比林家大得多,如果说林家是一只老鼠,那么魏家就是一头大象。
自己本来的计划是使用定身符阴魏承赫一次,出口气,然后就申请退派,逃回家去。可是自己定住魏承赫的过程太过顺利,一时兴起,得意忘形,把事情做得太绝,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自己要是留下,那就是万劫不复,魏承赫会搞得他生不如死,也绝对不会给他修为进阶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要是逃回家去,那就是给自己的家族带来了滔天大祸,搞不好被灭门也是很有可能的。
怪不得演武台边的那位长老忍不住传音给他,问他怎么收场。在那位长老看来,如果林闻思收不了场,那就是他自己作死;如果他能收场,这里面的牵扯的问题可就捅天了,身后没有足够强硬的靠山,他焉敢以门派候选弟子的身份,公然羞辱门派的明日之星?是谁授意林闻思这么做?要知道,魏承赫的师父可是门派中地位极高的长老。
要是有人在背后支持林闻思,那么今日之事就是门派接下来的一场高层中的风波!不只那位演武长老,资深的内门弟子们也在背地里纷纷猜测起来,林闻思和魏承赫一定都是棋子,他们的冲突只是冰山一角,绝对是长老级别的高层人物在通过他们在斗争……
林闻思哪里知道自己率性妄为的一次冲动,引起了这么大的波澜,他正竭尽全力“逃回”他所属的天鉴峰。
所谓百密一疏,林闻思今天“倒魏计划”即将完美收工之际,他才发现了致命的漏洞。
真的很致命,而且是两个漏洞。
首先,林闻思的个性本身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是修为低劣又无靠山,所以才被欺负了这么久。所以,他见到一个可以报仇的机会,就疯狂起来,全然没有考虑魏承赫的报复会牵连到自己的家族。或者说,是他自己的意识回避思考那些阻扰他报复魏承赫的念头。果然冲动是魔鬼啊!
其次,林闻思充分了解魏承赫的为人,那是因为自身的体会太“深刻”。但他不够了解门规,只听说过之前有不只一个外门弟子,因为修行天赋过低,最终绝了修仙的念头,选择退出门派。他以为外门弟子退派是件正常且容易的事情,于是便在此刻碰了钉子。
因为天鉴峰负责外门事务的筑基弟子,田壮琦师兄,外出办事去了,要三天以后才能回来。
林闻思急了,请求田壮琦的业务助手帮他办理退派手续,那位李姓的外门弟子面无表情地冷语道:
“你说退派就退派啊?紫阳派你们家开的?退派哪有那么容易!等田师兄回来,你要先递交退派申请,等田师兄得空的时候,安排专人去考察核实,如果你退派的理由正当且足够才能受理。之后要核查你是不是违犯了什么门规,在本派还有没有未尽的责任义务矛盾等等事项,这些都没有,你还要签署退派声明和保证书,以后本派的功法还有器物之类的流落在外,如果和你有关,门派的稽查机构会按照你签字画押的保证书来讨伐你。这些都没问题了,田师兄还得找本峰的徐长老在你的退派申请上签字。而且徐长老忙的很,也不是田师兄相见就能见到的……”
听到这些话,林闻思的脸都绿了。不用别的,就凭他和魏承赫的约战一事,只要没有进行完,田师兄就不可能为他办理退派手续。什么叫“在本派未尽的矛盾事项”?这就是!
紫阳派是延续了数千年的正规道统,各项管理规章制度都成熟得很。想离开紫阳派?先把所有瓜葛都清理干净了再说!
门规如此,林闻思徒自瞠目了一会儿,告别了李姓师兄,离开位于天鉴峰山腰处的外门弟子事务处,缓步向下面的外门弟子庭院走去,心中泛起了无限哀愁。
完了,死定了……唯一的安慰是不会牵连到家族,要死只死他林闻思一个……
山路荫爽,风中略带一丝燥意。五颜六色的野花随风摇摆,仿佛正在嘲笑着林闻思的不自量力。林闻思用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庞,情不自禁地悲上心头:“唉……可怜了这张脸,等到魏承赫出手报复的时候,怕是猪头都比这个要好看了……仙山佛海晓蓉为伴的梦想,从此幻灭……都说是苍天不负苦心人,我都苦成这样了,咋还负我呢……”
凄凄惨惨切切地溜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屋,林闻思关死房门,坐在椅子上一个劲儿地发愣。
天鉴峰的外门弟子庭院位于一片缓坡之上,地基下面暗置聚集灵气的阵法,四周林木环绕,鸟语花香。说是庭院,在世人的眼中看来,固然仙风盎然卓尔不群,如果和高级内门弟子的庭院相比,这里只能算作“棚户区”。
每个正式列入派籍的外门弟子,都在相应的山峰上的外门庭院中分到一户“蜗居”,房间不大,布置简单,只有一床一柜,一桌双椅,外加一个蒲团。房间的墙壁上镌刻着防震防水防磁的阵法,免得修炼外家法门时影响到周边的邻居。
吃饭去庭院厨房自己动手,闭关去庭院管理办公室领取辟谷丹。日常生活的种种皆降至最低标准,一切都为了修行。
今日此时,却是个例外,就算满月之夜加九星连珠这样的天候诱惑之下,天鉴峰的外门弟子也没有安静下来,而是纷纷结伴来敲林闻思房间的门。
大家怀着善意和恶意不等的各种兴奋心情,想找小林同志聊聊。因为,这家伙身为外门弟子,居然当众痛殴内门弟子,这实在是……太帅了!
可惜,所有人都吃了闭门羹。林闻思哪有和人闲聊的心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是他还能“做人”的最后一天,明天开始,他将生不如死……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