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没有耳朵的侧脸,仔细看去也没有任何的疤痕残迹,仿佛天生便是如此。平坦的侧面,像是没有流动而显平静的湖水,看着舒服却尽显怪异。温琦问李原,李原居然不知道此人,只得作罢,只是温琦看来这人更显怪异。
众人整装再度出发,这次行走便走了大半天,队伍绕着余杨镇的边缘,尽量在不惊动居民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树林之间。温琦回头可望隐约在山林之间的学院一角,向前可见小镇较为高耸的屋顶,直至二者都消失瞧不见了,只剩下茫茫的前方路,却在不知不觉中已近了黄昏。
“明日中午应该可到。”李原看着天色估算道。
一天将晚,人肠也饥,不止温琦,很多人都在等待休息的那一刻,他们不知道,自上午那片刻的休息之后,便是一连串的赶路行程。有个书科的偷偷去问了刘传,刘传却是让大家再坚持一会,等到了指定地点自然会让大家休息。
这时却不知到了哪里,队伍已从白山境内走出不知多少距离,道路两旁也不是树林而换成了星星点点的民屋或三三两两的小小林丛。温琦一路上偶尔见了一二路人,心想人住在这等偏僻之地,不知是怎样的一种生活感受,如若夜空繁星点点,这些人是否坐在星空之下,满怀敬畏地瞻仰着,思索生命的含义。
生命,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也是自己的当务之急----他是谁?夜晚临近,最易引人深思。
那刘传也几次往那少只耳的人处走动,想来是询问一些细节情况,便是如易生说的那般,那人才是这次押送的领导者,刘传只是受人所托。温琦有些不明白,师尊易生说会有些危险,那为什么学院会让学子参与有危险的行动?难道有那车上的二人便周全了?学院借着刘传家的商号和一群十几岁的小子掩人耳目,那马后的箱子里藏的究竟是什么?
李原手掌拍在了温琦脑袋上,温琦收回看向箱子的目光,听李原说道:“与我们无关,别多想了。”
温琦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我看情况有些不对,大家会不会有危险?”
李原说道:“诸君都是自愿,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再者,没有危险的锻炼算什么历练。”
见温琦面目有些凝重和担忧,李原换了个口气说道:“你也别过于担心了,学院也不会无情以致冷漠生命,我观那车上的二汉子,便是此行的关键。”
“哦?”温琦佯装不懂地问道:“怎么看?”
李原看了温琦一眼,看得后者有些心虚,李原突然笑了一下,笑而不语。温琦见此更感不安,一时竟不敢说话。
如此二人之间便怪异地沉默下来。
而后不知为何,温琦朝李原拜了一礼,对他自己来说,这是一份道歉,懂装不懂,从境界上来说有智慧与小聪明之分,显而易见,温琦方才的小把戏便是后者。但他还是耍了一个小把戏,他不说话,因为他不知道李原那笑而不语的含义,所以他不说明白,说太明白了,反而不好看,李原若明白,受这一礼自然会原谅他,李原若不明白,这一拜也无甚不当。人有一种秉性,习惯了,便不当回事,温琦在学院内待的这几日,行了太多的礼,以至麻木,没有了真诚的含义。
李原受了这一礼,说道:“你还小,还在模仿学习的阶段,虽然我也只比你大了三岁,但我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所以这三年还是几年,对你来说是很关键的几年,你选择吸收的,选择走的路,将决定你是什么样的人。”
微微一笑,李原继续说道:“所以我此次邀请你去我家,便是带你去到处见见,瞧瞧,见好的,选择好的几率便更大,这是你的学习旅程。”
温琦抿了抿嘴,拱手拜谢。
一席话停止了,因为队伍停了下来,停了下来便代表到达了指定地点。
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错了。
“警戒。”刘传的声音低声响起。
夜晚的黑暗中传来几声噪杂的脚步声,夹带着碾压石子的压迫感。
“站住!”这边有人喊了一声,紧接着传来慌乱的声音,好像是前方来人在解释,然后温琦便听见了身边一些人往那走过去的脚步声。
吵闹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刘传的声音又传来:“没事,只是普通路人。”话落,又传来慌张拜谢的声音,而后,那群路人便朝后走来,他们的方向是这支队伍的来向。
普庆对几名守在箱子周边的武科学子提醒道:“别放松。”一时似乎又紧张了起来,温琦都感觉到那几名路人走路时的战战兢兢,他们也很紧张。
知道这几人过去再远去之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刘传喊道:“晚上太黑,都注意点。咱们再加快些脚步,前方有个旅站可以休息。”
前方有个旅站,旅站便是客栈,荒郊野岭的客栈便称旅站,设备食水没有客栈那般齐全,也没有营业执照,简的来说,就只是个歇脚的地儿,但价格却不便宜,像个黑店。
咚咚咚咚咚。
门被急速地敲着,因为荒郊野外的危险,所以很早便关门。店内正偷懒休息的小二被惊醒,有些不愉快,所以故意懒散地伸了个懒腰,两步并作一步走去开门。正走到门前,欲伸手开门,眼前光芒一闪,他连忙缩下脑袋,再抬头看去时,一道明晃晃的刀从门缝中插了进来。
能在这荒郊野外开店的哪个是好惹的?这小二心底的火气嗖地往上冒,拍开门准备开骂起来,但入眼即是一片白茫,一眼扫过人数众多,那股戾气一瞬间便被压制按下,转而化为一副嬉皮笑脸,让开身子,对众人作了请的手势。
他见一个没了一只耳朵的人嗤笑一声,推开他的身子跨进店来,扫了眼店内,摆设简陋,不同于学院,学院这般摆设那叫简朴,所以他看到了那人眼里的轻蔑。
“住店。”刘传也走了进来,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帕,而后展开四角,小二的眼眸随着那展开的角落渐渐亮了起来。刘传从其中捡起两粒比指甲还小的金子递给小二,小二仔细瞧着这小伙的脸面,突然觉得十分顺眼。
“三十七人,外加一匹马。”刘传说道。
学子三十二,加上他与李原温琦二人,还有那坐在车上的两人,总共三十二人。
“够嘞,客官。”小二谄笑,握紧了手中的金块,让众人先进来,而后一溜烟地转身跑上楼去。而后很快,他又跟在一名女子的身后下楼来。
那女子红纱透明,裹着绿裙,便如人说那尘间女子一般,脸上掩满了胭脂,看不出细节模样,之间其望着众人,眼睛眨了眨,用大家听得见的声音让身后的小二去准备些食物,小二应声往后堂跑去。众人却不瞧那小二身影,只是回味在那女子蛇腻的声音里。
温琦与李原找了处地方坐下,只听那女子道:“各位客官,小店空房仅有十间,还劳请各位小哥挤上一晚。”
那赤红皮肤的学子此时嘿嘿笑了一声,明目张胆调戏道:“那老板娘睡的床可有余位?不如我去那歇息吧。”
此话一出,众人哄然笑出声来,一书科的学子此时也发声道:“招待不周,那房钱可得返还一半给我们。”
女子红唇依旧笑意挂颜,说道:“想不到白山学院也教出了如此风流的小哥们,真是开了眼界啊。”
那没了一只耳的人闻言,面色便沉了下来,他是当今院长的徒弟,不出意料应该便是下一代院长的不二人选,如今学院声名在外,他自然是要维护,只是想要阻止众人继续放肆,却少人知道他的身份,只得干咳两声。起哄的几人路上也见了这没耳人的行为,也猜出了其在这次押送中有着不轻的地位,皆是给了面子慢慢安静下来。那女子也看了他一眼,后者微微一笑。
不久,饭菜送了上来,除了方才那小二,有多了一名裹着厨裙的老妇,不多说,自然是这旅站的厨子。饭菜也无甚多彩,粗食咸菜,便是肉食也是骨头居多,学院众人尤其是武科,虽有抱怨,却在刘传不惹事,安安稳稳地抵达目的地的要求下,稳定了下来。
温琦不知为何,注意着那名叫于天的身影,那道侧影只是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夹着菜,温琦看了许久,他却是连眼皮也不曾抬起,不禁感概人果然优劣分明,那于天这份定力便是寻常学子所不能及。
众人吃食完毕,安顿好一切,便陆陆续续去休息了,刘传安排了一半的人在前半夜看守箱子,剩下的一半人则在后半夜。
而意外,便在这个夜晚发生了,牵动着众人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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