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被兰珊这么来来回回的折腾,我惬意的心思也折了大半。
不过也不全是累心的事,永德府里的狱卒都听闻皇太女有意招我为皇夫的事,对我的态度更是上了不止一个台阶。一日三餐有酒有肉,还给我搬来圆桌高榻,一应俱全。
时不时还来给我讲讲宫外有趣的事,什么新来的戏班子啊,哪家大臣跟哪家商贾联姻啊。我整日跟他们厮混,时间也过得甚快。一晃眼,我在牢房里便是关了半月有余。
不过在此地被好吃好喝的供着,愣是有些发胖。一觉睡到三竿,脑袋还不清明,就听闻一阵清脆的金属声。
“小王爷,奴才恭喜您,”是前些日子给我送饭的狱卒,正站在门边解锁。
“……这是,要放了我?”我眸子一闪,跃起身穿好鞋。
“这还不算,皇太女殿下亲自来接您了!”
我好似没听清,对他那话反应了片刻。脑子里霎时蹦出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名言警句,一把扯过那已被解开的牢门锁,眉目淡然的给自己重新锁上。
小狱卒惊了惊,估计是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你去告诉皇太女,本王在这吃得好穿得好,安稳的很。出去怕被她欺负死,就呆在这里头不出去了。”
那小狱卒一听,可是使不得的一直喊,见我没反应,只好壮着胆子往回跑。要说我不怨定是没可能的,自小长在医宫,里里外外被人伺候,还有白苏整日为我操心。即使是做了那王爷,身份摆在那,也是从来没受过委屈的,现如今被一小屁孩折腾,脸往哪搁都不是。
再说挨了二十杖少说也得养上一个月,如今屁股还有些泛疼。
心里越想越委屈,干脆脱了鞋袜,重新趴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细碎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我估摸着是那狱卒回来传话,并不开口与他说话,反正我现在是铁了心在这呆着。
“令狐想,”熟悉的清冽之声,我怔了怔,抬头望去,“怪不得不愿出来,本宫看这牢房虽说是破烂了些,可东西却是不缺……”
兰珊立在外头,眸眼闪动,好似真的在仔细打量一般。木儿跟在她身后,示意狱卒把牢门打开。兰珊提了衣摆顺势过门而入,不加停留,直直的落坐在我身边。
“还疼吗?”
轻柔的语意自从头顶传来,宛如轻点流水的落花。使得我不由恍惚,心里盘算着,这小肥球莫不是又在盘算什么!
“挨下板子不过半月,理应还有些疼的。”我话里尽是哀怨。对她有些不妥的冲撞,一旁的木儿瞧了,横眉冷对,作势要说教我一番,被兰珊抬手止了。
“那就随本宫回宫。”说着,不等我回应,她便唤进两名太监,将我从床间搀扶而下。直到到了永德府门前我才惊觉兰珊对我态度的转变。
两辆马车和一干随从,头前站着垂头不语的小皇子兰领,我欣然点头,瞧他那委屈的模样,大概是自己跑到兰珊那,招供了自己的行径。那日的嬷嬷抚着他的背一个劲儿的宽慰,见我出来,忙蹲身一礼。
我身子不便,此下又被人搀着,只得对她点点头。便被人抚上了马车。
眼见为实,我心里也有了底。上了皇家的明黄色马车,靠坐在软垫上,那叫一个舒服。跟那灰黑的牢笼相比,现下简直是天堂了。小兰珊对我态度的大转变,无疑是心中有愧,这才勉强下了自个未来女帝的架子,跑到这阴暗潮湿的监牢亲自接我。
一番得意的臆想,我心中的委屈也稍好。闭目养神之际,察觉马车的响动。睁眼瞧来,兰珊已在拂尘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安坐在一侧,吩咐了句“回宫”
便听得拂尘那歇斯底里一声“皇太女摆驾回宫”
半月没入浴,我一身脏乱。如今跟她挨在一处,闻着她身上的馨然香味,自觉不自在,不免往外挪了挪。
“这是本宫的马车!”兰珊突然开口道。
“啊?”我不明。
她又道:“这是本宫的马车,你即使不愿意,也得跟本宫一起。”
原来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也难得解释。停下往外挪的意思,视线落在晃荡的车帘上。但被兰珊阻了回来,她拉着我的手,将一蓝瓷小瓶放进我的掌心,解释说:“这是宫内上好的金疮药,你拿回去用用,不够在跟本宫说。”
她说话间,神色极是不自在,许是从小霸道惯了,哪有跟人低过头。虽然没有言语上的表示,但行动也能替代那句抱歉。我显然接受了,看着她憋红的脸欣慰的笑笑。
小胖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有暖心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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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让兰珊把我一个人放在家子殿门前,谁料兰珊不依非要把我送进卧房。一行人扭不过她的圣意,只好跟着进来。
“你们都在院子里候着。”
“是。”
兰珊只带了木儿进来,我也不好让她抚,自个撑着桌沿,慢慢当当的坐下。替自己斟了杯清茶,感叹水还是家乡清,床还是家乡暖啊。正想答谢兰珊的好意,委婉的将她请出我的闺房,却见她东走走西晃晃,一点没有身为宾客的自觉。
直到她的脚步在床前停下。
“木鸟?”她脸上欣喜,语调也不似平日般严肃,倾身拿过枕边的物事,捧在手心里仔细端详起来,“你在茶棚捡到的?”
她似鸟儿般轻快的问我道,深邃的眼眸一刻也不曾从木鸟上移开。
我饮完杯中的茶水,淡淡点头。木儿走到她身边,嘴角也挂着同样的笑意:“还以为木鸟在宫外弄丢了,没想到在令狐王爷这,这下好了,木鸟找回来了,殿下也不用总伤心了。”
“哦,那日小王在茶棚捡着的,本想寻个机会还给殿下的,”她自言自语道,话中的讯息可不少。我听着这话失了些神,目光落在兰珊无比欣喜的脸上,也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的问着,“这木鸟普通的很……殿下怎么这么在意?”
“谁说它普通了,”兰珊忙辩道,“这木鸟与我便是天大的宝物也比不上的。”
“是啊,小王爷您可不能这么说,这东西是殿下曾经的一位故人送给她的,殿下年幼时起就带着身边,就是睡觉也得捧着……”木儿怕兰珊因着我的话生气,特意接了话岔子。兰珊却觉得她有些多言,哪能把睡觉的嗜好跟人说,未来女帝的面子有些挂不住。瞪了木儿一眼,止住了她的话。
她这小女娃般的模样,我瞧在眼里,印在心上。情不自禁的将她的音容样貌给儿时的比上一比,又被那木鸟冲击着怀旧的心情。失神喃喃道:“你很喜欢它,我很高兴。”
“什么?”
“恩?没什么,我说幸好我捡到了……”
兰珊赞同的点点头,迈着优雅的步子踱到我身旁坐下:“该赏!你替本宫保管了心爱之物,按理应该赏赐,说吧,想要些什……”她把木鸟搁在桌上,却忽得停了嘴边的话,僵在那里。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方才了然。这只木鸟与我也有非凡的意义,十年已过,已是旧迹斑斑,心血来潮便动手做了只一模一样的。前些日子裹上了木漆,晾晒在窗台上。
见兰珊瞧着它有些出神。我撑起身子,扶着自个的腰,欲要去拿过来给她瞧瞧……而她的声音却趁着清凉的夏风,灌入我的耳中,虽说轻言,却是如雷震慑。
她说:“……你可认识一个叫做弦月的人……”
我如梦般惊醒,回头望着她,但见她盈盈眼眶,居然盛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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