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桥上,两行小舟正顺着水流忙碌着;运送伤员的船上,已然坐满,但沿途还是能碰见漂在水面的身体,于是一一打捞上来。
桥沿放下的绳索,不时有人攀爬,带着失去意识的同伴;一旦上来,就背负着,踩在桥沿上飞快的跑,往中段的水桥去。
石朗站在船头,默默看着这一切,恍惚中,看到了久违的战场。他同时乐出声来,长念道:“善哉善哉……”
石朗静静的笑了会儿,向旁边高瘦的少年道:“陆宥怎么样了?”
少年回道:“伤得很重,头骨也碎了很多。但他的意识还在,总是挣扎,打伤了几个为他治疗的同伴……”
听到回答,石朗笑容更盛,道:“善哉善哉,少年人之逐胜,譬如商人之逐利。很好呀,他的念膜弹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少年呆在石朗身边,仿佛很不习惯,总是左右旁看,突地看到寸头少年,自桥头驶来快船。船上依稀坐着七八人,速度极快,离得近些时,看到寸头少年在船头,身上背负着一个人。
石朗早已侧头看去,直到快船停在跟前,像迎接老友那样,和煦的笑着;目光一转,看到寸头少年背上的人,笑脸有些僵住。
“陆宥,你……”他喊了一声,但再也不知要说什么。
陆宥伏在背上,一动不动;他的脸,绕着鼻梁裹了厚厚的纱布,却徒劳渗出殷虹;这殷虹让他的脸色,更显得苍白,仿佛将血液抽干,皮肤失去颜色;因血块涌进左眼,使左眼要滴下血水,右眼睁得老大,血丝侵蚀着眼白。即使在这时,他也没有放下爱枪,左手低垂着,指尖扣住枪绳。
他既没有很激动,也没有很失落,他甚至比平常时更冷静。因为冷静,使他现在的样子,更显得可怖可惧。
石朗自觉无话可说,是因为熟悉这样的状态。人的精神一旦超越**时,神魔也要住口。他此时只有一个执念:发现敌人,锁定敌人,杀掉敌人——为此,他已进入了浑然的状态,并且时刻保持着狙击手的素质——熬过寒冬的忍耐,抵御烈火的冷静。
寸头少年匆匆报道:“对方在树屋集结,我来时已经往支桥进发,陆宥还需要治疗——”
石朗合十念道:“善哉善哉……桥头,就交给我吧。”
寸头少年毫不犹豫道:“我相信你。”说着,又驶着快船往中段赶去。周围听到报告的人,自觉分成两拨,一面护送伤员退去中段,一面带上武器集合。
这时,桥头的枪声已发作,而且一开始就十分密集。石朗俯身在摁住船头,喝道:“冲向桥头,击溃顽敌!”言罢,骤发强念,一船当先。后面数十艘船紧跟而上,激起水花漫天。
…………
二期这边,由擎天负责箭头,石四方方恒维护侧翼,刚刚登上支桥,便压着弹雨冲将上去。后面百余人借势紧跟,冲锋时,又频向空中抛去石块,或者缴获了枪支的,也偶尔冒头射击。
当先的这三人,都有不怕子弹的资本,且冲势极快,桥头已疲乏的一期生扳机扣碎也是回天无力,转眼就被占领桥头的三人尽数扫飞。
这时,弹雨稍歇,石四方喝道:“将枪支归拢,分发下去。方恒注意桥底偷袭,擎天随我正面迎击!”
一声令下,自己运足心神,将异能发动极致,显出漫体青光,跳向来援的敌人阵列。擎天一时兴奋,也效仿着跳起来。奈何他块头太大,既跳不远,而且己方的船也撑不住这样的猛力,当他发力跳跃时,将脚下的船板踩裂,并斜斜的划出数米,撞散了身后的舟船。
“这个笨蛋……”方恒暗骂一声,马上指挥着,姑且保证队列通畅。
且说石四方落到敌船时,刚刚扫开两人,擎天已落入相近的水面,顿时激发出五米多高的水浪,席卷过来。石四方将威量散开,略略凝住落水时,又往前跳去,至于脚下敌船,已被水浪卷住,沉进水底。
水桥当然并不深,却暗流涌动,落入水中的人,短时间不好脱身。石四方总算没落入前后夹击中,于是一边运念与敌船争夺控制权,一边扑身挥打。
他战法又高,而且铜皮铁骨,三五合内就能拿下一人,敌船十来个近身搏击,竟然都被他尽数击倒。
方恒刚刚安顿好进攻顺序,擎天自水中冒出头来,瞧着他一脸惊异道:“咦?你咋到这啦?你不是搞定侧翼的么?”
方恒闻言,恨不得一脚踩上去,姑且忍住不发,咬牙道:“你还不上来,一会儿被水流冲走了!”
擎天于是爬上来,他也不算太笨,这时已恢复了人身。
“快去支援石四方,记住,除非突进时,否则别给我变大!你难道除了异能,就不会战斗了!?”
“你咋说话的!”擎天一脸愤懑,“我打架从没输过!”嚷着,就跳上旁的船,向后面同伴道:“你们跟我上,只管逮住倒霉的暴踹,甭管我!”说着,已经疾驶出去。
方恒竟有些头痛了,就凭此人的嘴臭,亏得能有部属。突地,感到有人接近,挥手示意,于是众人仔细盯住——果然,桥底下有人翻上来。因为早有准备,这些人刚冒了头,便被一脚踹下。
第二段进攻组也上到桥头。领先的是洛仙雷阵诸星术文十吴奈鸿越还有狐狸。
洛仙刚刚看到这一幕,便转头对雷阵道:“你的异能更擅长跳跃,由你带人在桥底阻击敌人吧。”
雷阵闷闷的应了声,道:“齐少他——”
洛仙道:“角木答应了会救,你该相信他。”
雷阵还要说话,诸星术一把拉住他,笑道:“说的对,只要作战顺利,我们就会有大把的彩虹石。到时即使救不出齐少,我们也可以用彩虹石换。走吧,先打赢这波攻击再说。”他又向洛仙道:“我对臂力也很有信心,不如和雷阵一起,或许反而能占据桥底,伏击敌人。”
洛仙并不善于指挥,点点头,就任由他自己挑选人手了。
鸿越远望着打头阵的石四方与擎天,心里不由的有些羡慕,向洛仙道:“我不是第三段攻击吗?我可以行动了吧?”
洛仙回头道:“这要问角木。”
落在最后的星耀,此时也乘着小舟爬上桥头;鸿越马上跑过去询问。星耀指了指身后,道:“你和我同乘。”
鸿越失落起来。
狐狸窜出来道:“角木,我是负责伤员吗?你给我拨些人手,让我指挥着过过瘾呗。”
星耀指了指身后,道:“你和我同乘。”
狐狸失落起来。但是,鸿越高兴起来,喜滋滋的道:“狐狸,我让你指挥呀,你指哪我去哪……”
星耀突地跳起来,落到桥沿上,笔直的看着,眯起双眼,道:“你去告诉石四方,放缓攻势,对方有强援。”他正是看到千米外疾速前进的石朗,只是其他人目力不足,或者精力分散,没有余暇注意。
鸿越挠着头嘟囔:“当我是报信的呀……”虽然这样说,他身形一眨,在石四方身前传了话,又回过来,脸上下意识的带上自豪。之所以说身形一眨,实在是因为他来回的速度,像眨眼一样快,也难怪每次都得意洋洋。
狐狸撇着嘴道:“跑个腿而已,瞎骄傲什么……”
她这种酸酸的语气,只能让鸿越更舒服罢了。
星耀挥手道:“第二段攻击准备。洛仙……你带人等驰援石四方,把伤员换下来。”他在说洛仙的名字后,明显顿了一瞬,这一瞬十分伤人。加上后面的话,文十忍不住嘟囔道:“谁是‘人等’啊,我们也有名字的!”
星耀突地扭头对着他,道:“你叫文十,我记得了。不要撒娇,快去攻敌。”他这话简直像在读报,毫无生命力。文十也听得分外别扭,简直好像自己是个小孩子,再缠着大人做无理要求。文十被吴奈拉住,紧跟洛仙。
雷阵和诸星术已翻下桥底,在桥底腾跃着迎敌。洛仙也带齐人追着不远处的方恒进发。
如此一来,原地也不剩几人了,星耀在桥沿走着,旁边小舟上坐着狐狸与鸿越,缓缓往战场移动。
另一头。
石四方殿后,已在且退且打时,石朗裹挟着冲势,直撞过来。石四方往后猛跃,却有五颗追身的子弹,同时间打在胸膛。石四方半空中一折,缓缓落到身后擎天的船上,低头向胸前看去。
异能赋予的铜皮上,此时已显出五个弹丸的坑凹。他的异能虽称作‘铜皮铁骨’,但较真起硬度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能够在这样的硬度上,留下印记的,除了星耀那般以力破力,就是要洞察异能的强弱状态并在最薄弱时打出最恰当的攻击。
很显然,此刻前来支援的,就有如此好手。
石四方看向石朗身旁,提着手枪的高瘦少年,目中露出赞许。这赞许换一种说法,就是足够悠闲。而让敌人悠闲,则是对手的侮辱!
高瘦少年目光一冷,抬手又是五枪。
这时石四方明显感到了弹道,却并不闪避,硬挺着受下五枪。五个子弹,竟然都打在他同一个地方,在心口弹头挨着弹头,变了形状。
石四方将这五颗压扁在一起的弹头拿出,显露出一个血眼,并且丝丝冒血。但他轻轻一笑,只看向石朗道:“你的能耐又怎么样?”
他这样旁若无人的态度,终于彻底激怒了高瘦少年;虽然惊异于石四方的防御,但还是举起手枪,就要还之以颜色,被石朗拦住,笑道:“善哉善哉,我并没多大能耐,只是力气大些,拳头重些。”
石四方哑然而笑,道:“那么我对你没兴趣了。”
“哦?”石朗乐呵呵道“这是为什么呢?”
石四方莫名笑道:“我见识过很重的拳头,对此已很满意。”
两人说着话,已越来越近;也在这时,方恒带人赶来,并且洛仙也在不远处。两个队伍都停下来,彼此僵持。
“善哉善哉。”石朗笑道:“看来你还是要见识我的拳头了。”
石四方冷笑道:“只盼你不要太差就是。”
两人针锋相对,气机将锁,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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