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马东李亮杨平林大人和郭大人早早来到驿馆,聚于厅中。
书生说:“我来淮安已有些时日,案子也查得差不多了,昨日马大人收到京中消息,家母不幸生病,马大人一片孝心,归心似箭,又一片忠心,不愿有误使命,所以,我想明天开堂结案,众位大人以为如何?”
众人自是点头。
书生说:“不过我有些难处想和诸位大人商量。”
李亮问:“段大人有何难处?”
书生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杨平劝道:“段大人不妨说出,我们也好一起商议。”
书生叹了一口气,说:“你们知道,徐璠的小妹徐玉婉是我的内人,这案子对于我而言不是一桩简单的案子。我想把案子审得随意一些,上报的案宗我们一起商议后再定夺。”
马东说:“上报案宗一起定夺没问题,随意审案是什么意思,还望大人明说。”
书生说:“我的意思是这案子不要在公堂上审,人多口杂,有的事传出去不太好,淮河边有一艘大花船,明晚我请几位大人看戏,看《斩马谡》,顺便把案子商议着定了。”
马东等人都是诧异,在船上审案,哪有过这事,而且还看《斩马谡》,莫非他要把徐璠也给斩了?这可不行,徐璠是要死,但不能死在这里,死在这里回到京城,严嵩父子怎么凭此大做文章!
马东道:“段大人,在船上审案虽然有违常理,但既然段大人有难处,也不是不能接受,可这《斩马谡》我等却不太敢看!”
李亮杨平和林大人均附和道:“马大人说得对!”
书生诚恳地说:“诸位大人放心,这只是一出表达我心情的戏而已,我不会杀徐璠,我若杀了徐璠,玉婉会原谅我?上次才打了徐璠几板子她就已经怨我,我可舍不得这位倾国佳人。我也不会趁机放徐璠走,放得了他一时,放得了他一世吗?不但让他罪更重,而且让我自己也变成了有罪之身,我没有那么大的胆量,更没有那么笨。有些难言之隐,我现在不便说,明晚再与众位大人磋商。你们若不放心,可带足兵士布防在岸边,我绝无意见。”
李亮杨平和林大人不知该不该同意,纷纷望向马东。
马东想了想,谨慎地问:“为什么是明晚?”
书生道:“其一,戏需要练,其二,我需要时间把家里人说通,其三,马大人赶时间,如果马大人不赶时间,过些时日也可以。”
马东道:“好,那就明晚,船上结案,如此,我们也好早日回京复命,我早日回家照顾家母。”
马东应下了,李亮杨平和林大人也陆续点头。
书生道:“虽说是随意审,但该有的程序不能少,毕竟我和马大人要交差。李大人,烦劳你带上罪犯徐璠原告潘小红和有关物证,对了,潘小红曾许诺我案子了解后为我弹琴,你让她明晚把琴也带好。”
李亮应道:“下官一定备齐。”
书生又问:“郭大人,请一出戏需要花费多少?”
郭大人说:“十两银子。”
书生摸出一袋银子,说:“这里有二十两银子,十两请戏班子,另外十两你备置些好酒好菜。”
郭大人推却道:“不需段大人破费,我自己出就是了。”
书生不同意,道:“这是该我花的银子,不用你出!”又命令道:“拿去!”
郭大人只得上前接下银子。
书生拱手道:“诸位大人,明晚戌时,我们船上见。”
众人拱手回礼,道:“船上见!”
郭大人回家打开钱袋,钱袋中除了二十两银子,还有一张纸,纸上写明了如何部署。有些部署郭大人会意,有的部署他不甚明白,但自上次书生审问胡三后,他已彻底信服书生,急忙差亲信之人完全按书生要求布置。
马东杨平林大人和李亮四人急至李亮府中商议此事。
李亮问:“依马大人看,段世昌为何要在船上审徐璠?”
马东道:“我想他有两个目的,保住大局和保住自身。案子已无洗脱之望,如果能保住徐派的大局当然更好,如果保不住,他想把自己抽身事外。”
几人都觉马东说得在理,书生是在想他自己的退路。
杨平道:“所谓乌合之众,正是他们这种享福时亲密无间,遇难时各怀私心。”从自己的立场看,对方都是乌合之众,不管正反。
李亮道:“段世昌很可能让我们给他留一条路,我们该如何应对?”
马东哼一声,道:“主动权握在我们手中,由不得他!”
李亮绷着脸道:“我还要寻他泄我儿两次被他毒打之恨!”这仇李亮一直记恨在心中。
“不过,”马东思量道,“段世昌心狠狡猾,我们也得防着他狗急跳墙。”
李亮说:“我杨大人和林大人各带两百军士镇守岸边,不管有什么异常,一声令下,段世昌他们插翅也难飞!”
杨平道:“好!”
林大人道:“这样可确保无忧!”
马东赞成地点头,又笑着说:“三位大人就等着升官吧!”
李亮赔笑道:“全仗马大人提携和教导!”
杨平赔笑道:“若无马大人,我等恐怕早已被段世昌钻了空子!”
林大人赔笑道:“马大人就是我们的定海神针!”
马东佯装谦虚地说:“几位大人太抬举我,这是我们大家的功劳!”
这夜,书生辗转难眠。
灵儿问:“相公,你是在担心明晚的事吗?”
书生惆怅地说:“我是在担心明晚之后的事。”
灵儿很不解,道:“明晚之后有什么事?”
书生却只是叹息一声,无法明说。
灵儿懂了,他是在担心明晚之后盈盈怎么办!
灵儿侧过身子,背对书生。
书生伸手去搂灵儿,灵儿又转过身,扎在书生怀里默默流泪。
此时的书生完全不知灵儿内心深处真正的为难,当有一日他明白一切时,却已经迟了。
次日黄昏,书生带着众人与马东赶往河边。李亮杨平林大人和郭大人已在河边等候。徐璠潘小红也在。此外,还有黑压压的数百军士,手持刀枪,威武地站在李亮等人身后。
书生瞧了一眼那些兵士,笑道:“几位大人带的人不少嘛!”
李亮答道:“段大人来淮安途中遇过行刺,今夜诸位大人均在船上,为保护你们的安全,我们自然该派重兵保护,万望段大人不要多心!”
书生笑道:“我怎么会多心呢,这样我在船上也踏实。”又对郭大人说:“郭大人,这些兵士在此护卫,可不能让他们挨饿!”
郭大人应道:“下官知道。”随即安排人为兵士们准备饮食。
书生伸手示意道:“诸位大人,我们上船吧!”先上了船。
玉婉望一眼胡子拉碴狼狈不堪的徐璠,哪还有昔日的无限风光,心疼地叫了一声大哥,跟着书生上了船。
书生小声问:“你知道今夜这艘船意味着什么吗?”
玉婉答道:“玉婉不知。”她真不知。
书生轻笑道:“意味着我们的命!”
虽然玉婉暂时还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书生的轻笑是她的定心丸,她只怕他笑不出来,只怕他不轻狂。
甲板上的戏台已撤去,站有十来个穿着汉代服饰的戏班人员。进入船舱,主位上摆有一桌一椅,左右各摆有一排桌椅,桌上放了些酒菜。书生坐了主座,马东李亮杨平林大人坐在书生右侧,盈盈这回没跟灵儿抢座位,坐在最末的位置上,灵儿却也没坐第一张位置,让给了玉婉坐,自己坐在玉婉旁。灵儿和盈盈中间隔着黄大姐。
众人落座后,书生说:“我们先吃饭吧!”端起酒杯向马东等人道:“诸位大人,我先敬你们一杯!”
马东朝几人暗使眼色,都不动酒杯。
书生呵呵一笑,说:“几位大人莫非怀疑酒中有毒?”一口饮尽杯中酒,走到四人桌前,将放在四人桌上酒壶中的酒依次倒了一点在自己杯中,一饮而尽,然后倒置酒杯向四人示意,道:“几位大人这下可安心了,请。”
四位大人这才端起酒杯,笑道:“请!”饮下杯中酒。
吃了片刻,书生说:“我本想这就安排听戏,但一直惦记着潘小红的琴声,不妨先让她弹几曲,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马东等人应道:“好。”
书生对郭大人说:“郭大人,请潘小红进来。”
郭大人随即将潘小红带进船舱。
潘小红见了众人,先跪下行礼。
书生道:“潘小红,几位大人现在吃得无聊,你弹几首曲子以助酒兴怎样?”
潘小红应道:“若大人们不怕影响了食欲,民女就为大人们弹奏几曲。”
书生道:“好,王海,帮潘小红架琴!”
王海搬去桌椅,帮潘小红架好琴,潘小红即刻弹奏起来。
书生摇头晃脑沉醉其中,不时向马东等人敬酒。
瞧书生这副模样,玉婉心中叹息,他这人,认真起来是旷世奇才,不正经起来却是纨绔无赖!兴许这样的他才让恨他的人捉摸不透,让爱他的人品得有滋有味!
潘小红弹完三首曲子后,进来一个穿汉服的人,向郭大人耳语了几句,郭大人随即赶到书生身旁小声转告给书生。书生点点头,对马东等人说:“几位大人,菜吃了,酒喝了,琴也听了,我们边看戏边审案吧!”
边听戏怎么边审案?马东等人均疑惑。
可不待几人反应,书生便大声命令道:“撤掉酒菜,升堂!”
那十来个身穿汉服的汉子立马涌进船舱,拿走桌上的酒菜,搬走潘小红的琴和桌椅,然后八人分站在两侧,各提刀具,气势威武。玉婉身前的桌上已多了一副笔墨纸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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