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被呼来喝去,换成谁都不爽,谁让陆天阳是个打工的呢?他一脸不高兴摔门而出,一边想着空青刚才弄碎的墙壁,一边心里咒骂着老郑。
老郑是记者站长,在四非呆了快有10年了,据说是之前省报内部勾心斗角,把有才华有抱负的老郑给挤出来放到四非这破落地,老郑一气之下干脆就安心当这个站长了,任凭后面新领导怎么劝都不回省报总部了。
记者站的办公室宿舍都是老郑凭借过硬关系从市政府租过来的,说是租其实和半租半送差不多,哪家租房是租5年送5年的?而且里面的设施都是有市领导打招呼给配齐的,就连水电气费也是老郑一个电话的事情,有啥需要直接给他们说立马办到——做这些,无非是为了让四非多在省报上露露脸。
陆天阳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咒骂老郑关系那么广,拉的赞助也不少,就抠门舍不得给自己加工资,宁愿把钱拿出来请一个傻愣楞的实习生,还美其名曰增加人手减小他的压力。于是记者站员工目前扩编成三人了:老郑陆天阳实习生萧飒。
想着想着,陆天阳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但当他看着熟悉的办公室大门时,眼眶里眼泪也在打转——平日里他不觉得这破地方有多温暖,现在在外经历了人生浩劫,再平安无事的回来,堂堂七尺男儿也会流泪的啊。他已经想好了,如果老郑在,一定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陆天阳一推开门,刚想大声来一句:“我想死你们了!”嘴刚一张开,一阵浓烈的香水混杂烟草味的气味直扑而来,他这句话被这股味道硬生生地给堵回去了。陆天阳踉跄了两步,退到办公室外的阳台护栏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X,老郑你是在抽烟还是放火啊!”他头也没回,抱怨着老郑。
过了几秒钟,见没有人回应,陆天阳觉得有点奇怪——平时正常情况下,老郑就算不反驳一下,也会条件反射的“哼哼”两声作为回应,这次怎么没反应?
“小陆,有客人在,规矩点。”老郑的话语从办公室里飘了出来。
陆天阳一回头,屋里的确站着几个一身黑衣的人物。“这下完了,以往老郑的座上宾最小也是处长级别的,刚才我那一出丢人丢大了。”陆天阳有点后悔刚才的奔放举动了。
“不过既然是客人,怎么都站着呢?”他定睛一看,沙发一头坐着老郑,另一头同样坐着一个人,肥头大耳,腰宽体胖,身着夏威夷风格花长袖衬衣,一条白色长裤,白色皮鞋,带着一顶和衣服格格不入的渔夫帽,中指上挂着一颗大大的鸽子蛋,脖子上一条小拇指粗细的金项链,这种高调风骚恶俗的打扮真的让人过目难忘,这副行头全市陆天阳就只想起一个人来。
陆天阳立马跑步进入办公室,腰杆笔直,做了一个90度标准鞠躬:“银老板!失礼失礼!刚才有眼不识泰山,在银老板面前献丑了!实在抱歉,望您老人家海涵!”
银老板——之前在四非港码头上出现过的银二郎,金氏集团的第二把交椅,集团的门面。金氏企业的大部分业务都是他实际管理,也是整个集团上镜率最高的人物,为人高调嚣张,也是四非城里小孩崇拜对象里排名第一的。不得不说,金氏集团能有今天的地位,银二郎应该是记大功的。
虽然陆天阳的话说得很熟练轻巧,但是他额头上的汗珠还是不断在往外渗,想着这位四非城的大人物会有怎样的反应。银老板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即使老郑是他的老相识,也不保他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
“嘿嘿,嘴巴快点没事,再说这也是你们的办公室,你们的主场,随意点随意点,我就是顺路过来坐坐,找老郑扯扯国家大事,喝喝茶,没事没事。”银二郎微微一笑。“老郑,你们这儿的年轻人干劲十足啊,不像我手底下这几个小崽子,天天惹麻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方言口音很重,却不是四非这地的方言,淡然地给了陆天阳个台阶下。
银二郎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瞪着身后那几个黑衣人。这几人一看就和普通小弟不同,陆天阳也算是和四非大大小小几十个社团打过交道,谁是打手谁是话事的,一看便知。这几个人虽不是银二郎这样的大头目,也是他的得力手下,至少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
老郑不愧是在四非城里手眼通天的老领导,面对混混大哥,他也是对付地游刃有余:“银老板你爱这么取笑我,你手下几千人马,我这儿总共就2个人可以使唤,还是2个愣头青。你要是能分几个人给我,我也不至于开展不了业务了。”
银二郎眯着个眼,仔细打量着站在他面前这个年轻人。陆天阳心里有点魂不守舍,感觉银二郎的眼神能把他从里到外剥皮抽骨。“今天是走了几辈子狗屎运了,从被莫名其妙绑架,到莫名其妙的城中大佬跑来记者站嘘寒问暖。”陆天阳觉得今天过后可以买彩票试试手气了。
银二郎不慌不忙,点燃了一支烟,小吸了一口:“听郑站长说,小陆你之前被误报失踪了?”
陆天阳一听,心里一紧:“这老郑怎么什么事情都对外说,我们再是传声筒,也不必事事都给这黑白两道知会啊,万一哪天别人起了歹念,灭了我们记者站这几只弱鸡也是一根烟的工夫。”
他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承蒙银老板关爱,前几天其实是身体不太舒服,回了趟老家,失踪什么的都是警局那帮警察乱报的,您可别相信。”
“哦,小陆,我就是问问,别紧张。”银二郎笑眯眯得回答道。
他转向老郑,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这儿顺道过来,主要想给老郑你谈谈过几天的四非博物馆‘珍宝展’宣传的事儿。你知道我是个文盲,啥都不懂,到时候又只有拜托你们了,希望你们能弄得漂漂亮亮的,润笔费嘛也不会少的。”末了,银二郎又补了一句:“哦,对了,这是大老板的意思,我就代为传个话。”
“本来送上门的好事情,怎么从银二郎嘴里说出来,就成了黑社会调调?”陆天阳偷偷瞄了一眼老郑,他还是若无其事的坐在那儿陪笑。
“大老板?您说的是?”陆天阳还没说完,老郑快速从座位上站起,朝着他的后背就是一掌,虽然不痛,但是陆天阳知道不该继续说下去了。
银二郎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烟灰,笑着说:“大老板平时修身养性,一般不去理会这些俗事,不过老郑你也知道,大老板是个文化人,比我银二郎眼界高哪里去了,他对这次‘珍宝展’很重视,亲自过问了,所以也我压力也很大啊,看你们的咯。”银二郎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过来,要和陆天阳老郑握手。
陆天阳很茫然,也很惶恐的握住银二郎伸过来的手:“是,是。银老板既然吩咐了,那我们肯定保质保量完成任务!”
老郑也站起来,要送银二郎下楼,被他回绝了:“你们还忙,就不用送我了,我还回去给大老板交差,先告辞了。”说完,一行人就匆匆下楼,驱车离去。
陆天阳和老郑呆站在阳台上,看着银二郎的尾灯远去。
“郑站长,他怎么知道我消失了几天?”陆天阳还是想问问老郑。
“什么都别问,我什么都没说,别把我想成告密的小人。再说我哪儿知道你消失跑到什么鬼地方去了。”老郑没等陆天阳开口,就抢先回答了他的疑问。
“那是谁说的?”
“金氏银二郎想知道的事情,会找不到路子?”
“也是……”
老郑瞪了陆天阳一眼:“大老板这几个字不是阿猫阿狗都能随便说的,你还起劲了!结了吧,银二郎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他开了口,这事情咱们安安心心办好吧,毕竟别人也看重省报的影响力,拿钱办事,别处岔子。其他人找你麻烦,我能保你,金氏集团找来的,我可担不了。”
“明白,我也不想莫名其妙从四非就消失了。”
老郑挠了挠头,转身回到办公室,一边走一边吆喝:“这萧飒死哪儿去了!让他暗访蹲点做样子,他还真安营扎寨去了!”
通往四非城郊一处别墅区的大道上,一支车队呼啸而过,00002车牌的豪车显得额外显眼。
“大哥,记者站事情谈妥了,这次‘珍宝展’他们会办的漂漂亮亮的,您放心。”银二郎在车上打着电话。
“是,我明天就去找博物馆馆长老头,他不答应也要答应。”
“您放心,不用动手,让他同意的文明方法很多,他一定会把东西借给我们的。”
“大哥,很久没见到您对一件事情那么执着了。”
“是的,我明白了。”
银二郎挂了电话,就把手机交给一旁的黑衣男子,黑衣男子熟练地将手机扔进一部机器里,“吱吱”一阵摩擦声后,手机已经被粉碎成一堆碎屑了,然后被小心地倒入口袋里。
银二郎望着窗外的四非夜景,叹了叹气:“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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