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苍凉,笑得心伤,原来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她弄错了,弄错了·······呵!该是多么的可笑啊!
琅华忽然笑了,却忍不住的泪水夺眶,更加汹涌。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她所想的那般简单。
原来这一切都早已被计算好!
真正作数的婚礼么?原来不是重办仪式,而是重新换个人!
烟云散尽,又好像看到他黑如墨的眼眸中蕴着怒火,正色说道:“我最恨别人逼迫,琅华,你只记住,别人扭断我的头,即使低头了,我也是不服不认!到了黎阳,我会为你举办一场真正的婚礼,那时行的礼才作数!”
恍惚间,绿意忽然隐去,如烟飘散。
有人站在溪水旁,丰神俊朗,目光生辉,缓缓向她伸出手,郑重的说着:“不逆我意,不弃我去,不轻言生死,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将我花家记在心里不忘不悖。”
耳边似乎有流水潺潺响起,眼前密林葱郁,阳光和煦恍然再现。
琅华缓缓睁开眼,床上雕了高山流水,竹兰生辉的盛景雅致,那雕工极为精巧,曲水蜿蜒流淌,兰叶葳蕤繁茂。
或许他说得对,她不是不相信,而是怕相信,怕事情如他所说那般情有可原,原本如此。
离文静缓缓说着,一切都是那般的合情合理,经得住推敲,一切都是那般的早有因由,顺理成章。
“你要知道,不管你是不是有花家女儿的身份,我都要娶你为妻,如今世事无人能料到,这次错过你,我知道就再也寻不回你了,只能做到这一步,你才能成为我的妻,再无更改余地。”
“琅华。”离文静喃喃的唤着她,起身屈膝,单腿跪在床边,轻轻握住琅华紧攥的拳头,凤眼迷离,蕴着蒙蒙的水汽。
但毕竟他更了解你,不然也无法带你安然的走到这里。你们情投意合也就罢了,偏生他对你无意。即便没有我,琅华,你就当真以为他会屈从于伯父伯母娶你为妻吗?“
离文静缓缓回身,看着闭目流泪的琅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看的出来,琅华你从小就心仪玄邃,我们一起长大,我如何看不出来。只是玄邃对你到底无意,他对任何人都礼貌有加淡定从容,唯独看到你横眉竖目恶语相向。并不是对你特殊,而是因为伯父对他一向严厉苛刻,从不夸赞亲近,却对你宠爱有加,视为明珠,他如何能不恨你妒你?
他的声音依旧不急不慢,缓缓诉说着:“但我没想过花伯父与花伯母会食言悔婚,更甚者逼着花兄收你为侍妾!我们有婚约,花兄又如何能夺人所爱?”
他缓缓说着,似是讲着与他们无关的事情,琅华不想听,双手却被束缚无法堵住耳朵,她想逃离,勒紧的绸带却将她死死绑住,无法挣脱,只能像被摆放在刀俎之中的鱼儿一样,直直的躺在这里,任人宰割。
离文静再也受耐不住她的恨意与怒火,收回了手,背对着琅华坐在床边缓缓说道:“花兄回栖凤之前,我就求过他一件事,要带你出来。那时我还没举事反抗朝廷,我担心一旦举旗起势,会连累我们定好的婚事。”
虽然眼中止不住的泪珠仍连串滑落,但琅华眼中的厌恶与憎恨却如刀似剑,直视着离文静,不曾有过半分的退却。
离文静将宝剑放在琅华身边,抬手轻抚了下琅华的面庞上交错的泪痕,凤眼清澈,淡去了所有轻浮与怒火,只剩下满目的怜爱与疼惜。
帏帐失了束缚,飘然散落,将两人遮在其间,本来最是无限旖旎的风流地,此刻却变成了充满杀气与敌意的囚牢。
“琅华,你不愿听我说,是不相信还是怕相信呢?”离文静扳正琅华的身体,直视着她满含怒意的双眼,冷冷说道。
琅华用力太猛,此时扑空,又受离文静钳制,便直直的栽倒在床上,离文静顺手拽下床幕的绑带,几下便将琅华绑住。
离文静侧身一躲,堪堪避过,反手将琅华手中再次宝剑夺走。
“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琅华眸光一寒,看准离文静雪白的胸膛执剑便刺。
离文静并不辩解,只是敞开衣衫露出胸膛,端坐在床中间,面色凝重再无半点戏谑,指着自己的胸口,沉声说道:“琅华,我不与你说笑,我就坐在这里,没有衣甲,若然你听了我的解释依然认定我是无耻淫贼,你大可将手中利箭插入我心脏,皱一下眉头,我便不姓离!”
琅华看着金色剑柄上的睚眦吞龙口纹,右手微微一滞,最终却仍然紧紧握起,声音已是有几分颤抖:“淫贼,休要狡辩,我琅华不会受你挑拨。”
说着他将长剑倒指,递给琅华,继续说道:“只是琅华,你在栖凤的婚礼如果是真的,为什么此时还是处子?你想过没有,花兄为什么不辞劳苦,一路凶险也要带你来黎阳城来见我?”
离文静俯身捡起地上明晃晃的宝剑,手指拂过薄如蝉翼的刀刃,淡淡一笑,说道:“如果我真是侮辱兄嫂的淫贼,你此刻杀了我,我也没有怨言。”
琅华柳眉倒立,不改厉色,喝道:“淫贼!还有脸提我家相公,你若真把他当兄弟,就应即刻自刎,以谢辱嫂之罪!”
离文静却哈哈大笑起来,拢了拢散落的衣衫,朗声笑道:“我与你也算青梅竹马,从来只看你低眉顺目,温柔的很,不想还有这般脾性。玄邃兄和我说你性烈,死忠于花府,如今必然不肯外嫁,我还不信,今日看来怕只是比性烈还要严重三分,花兄诚不欺我!”
琅华狠狠啐了一口,骂道:“淫贼做梦!我早已是花稳石的妻子!岂容你这无耻的淫贼调戏!
离文静拭了眼角的泪水,又咳了两声,方扬眉笑道:“就这么对待自己的至亲相公吗?”
琅华捂着受伤的腹部,缓缓站起身,怒视着离文静狰狞的叫喊道:“淫贼!今日你不杀我,我必然寻遍机会令你生不如死!”
“咳,咳······”从未受过如此疼痛的离文静摸着自己的喉咙不住的咳嗽,眼泪都迸溅出来。
根本料想不到琅华的恨意有如此浓烈,离文静喉间致命的要害再耐不住一点攻击,他迅速抽出右手狠捏住她的喉咙,顾不得半点怜惜,左手手肘狠击她的腹部,便将她击飞出去。
离文静高出琅华足有半头,此时又是将琅华压膝束手钳制,他光滑白皙的脖颈便敞露在她的眼前。再不知飞蛾扑火是有多么决绝坚定,琅华此刻已理智全无,心心念念的就只有拼命二字,冲着他微动的喉结,瞬间前跃,张嘴一下便死死咬住。
离文静只不过略略一闪,单手一托,琅华手中的剑便似落叶般轻飘飘的飞出去了,反手又一勾,便将琅华牢牢的钳制在自己怀中。
纵是琅华用尽了全力,其威胁力在威震一方的少年将军面前依然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般细弱无力。
“杀的就是你这般无耻的淫贼!”她苍白的脸上泪痕满布,却遮不住眼中的熊熊燃烧的恨意,一个箭步向前,直举着长剑就像离文静敞开的胸膛刺去!
“怎么?想杀了我?”不知在什么时候,床上之人已经坐起。他凤眼微眯,唇角微挑,脸上仍是轻佻的笑意,看着琅华缓缓问道。
嗖地一声,琅华抽出长剑,剑刃锋利,寒光如练,映着她双眼戾气隐隐闪烁。
如此禽兽,就算自己进了地狱也不能放过!
疯狂的恨意瞬间充斥她的脑海,再不顾他想,琅华赤足落下床,一个箭步便冲到了衣架前。
床前低柜上,自己粗布的黑色衣衫与他红色绸缎的华丽外衣叠错纠缠,静静诉说着屈辱不堪的黑夜。旁边的架子上,泛着寒光的铠甲与长剑静静斜挂,滑进了琅华的眸底。
强忍着憎恨悲痛,她徒劳的抹了泪水,却怎么也抹不净。
她狠咬着红唇,渐出血痕,攥着拳头,指甲狠狠嵌入皮肉。她拼命的想要理清思绪,拼命的想要镇定下来,可眼角却有不住的凉意划过脸庞,低落在唇畔,微咸的苦涩在她唇上漫开。
想到此处,琅华明眸渐生出股森然的寒意,为什么?她随花稳石来不是投靠他的么?为什么竟会有如此卑劣诡计?公子在何处?公子可有恙?
琅华骤然回想起昨日的场景,离文静一直微笑如常,当他站起身举杯命人倒酒时,三人身后各闪出一名侍从,明明桌上酒壶尚有大半,他们却纷纷取了新的酒壶斟倒!
除非?
这竟不是梦?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怎么可能?自己已经是花稳石的妻子,怎么可能出现在离文静的床上?
好像一道晴空霹雳轰然劈下,正中琅华头顶,她只觉得身子一晃,周身血液都凝固在一起。木然的掐了一下自已,除却手臂的疼痛感,甚至连周身汗毛根根竖立,条条血管喷张的刺痛感都十分清晰。
琅华猛地回头,赫然发现一男子正酣然熟睡于床的内侧。只见他皮肤白皙,一双妩媚的凤眼轻合,长长的睫毛微曲,正是千真万确的离文静!
昨夜酒醉后,便全然没了知觉,何时散的宴席?又是谁将自己扶到卧房?琅华怎么也回想不起来了。她抬手才欲将中衣系好,身旁却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微风携着微潮的凉意透窗而入,将她缓缓萦绕,带着几分惬意,几丝凉意。琅华顺手拢了拢衣衫,才发现自己中衣半敞,臂膀外露。
原来是个梦,琅华扶着额头,虚弱无力,抬眼向外望去,只见窗外明亮温暖,庭中古树经过雨水的冲洗,满目皆是清新的翠色,偶有鸟儿树上啼鸣,叽叽喳喳个不停,正是雨住天晴潋滟明媚,一片盎然之意。
“不要!”琅华猛然坐起,额头,身上全是湿潮的汗水。长发凌乱散落,披散在肩上,胸膛不断起伏,她大口大口的呼吸,清新凛人的空气直入肺腑,才渐渐的清醒过来。
烈火熊熊,终于满布她全身衣裳,舔蚀着她的皮肤一起燃烧。她翻滚着,挣扎着,终于从喉咙里吼出一声尖叫:“不要!”
“瞧她那狐媚样!得不了好报!”各种尖锐的声音在空中交杂,在她耳边来回不停聒噪,催的她头疼欲裂,痛不欲生。
“已许了人家,还想改嫁公子,瞧公子那一脸的不情愿,谁知道她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一个丫鬟竟然妄想得到楚王妃的位置,想必离公子入府的时候没少受她勾搭呢?”一个尖锐的女声在突然空中响起。
忽有砍杀声,兵刃碰撞声响起,随后便是漫天的火光裹挟着炙热的焦灼感扑面而来。琅华拼命的挣扎,挪动,徒劳的想要从这一切中挣脱逃离。
她盯紧看去,才猛然发现自己被层层铁链捆死,无边的绝望与无助像是蜿蜒而来的毒蛇,嘶嘶的吐着信子,涎着腐臭的毒液,将她紧紧缠绕,再不能动弹。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但稀薄的空气并没有令她好受分毫。她想叫喊,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起身逃离,四肢却被紧紧束缚,无法挣脱。
一阵强烈的刺痛感忽然从头部传来,她只觉得自己的头要裂开一般疼痛难忍。
应该是深夜了吧,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琅华用力的抬起头向天空望去,上空无星无月,夜色如墨般浓得化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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