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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19章 父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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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父子二人来到那火车站,正是秋季学生返校的初期,人拥挤得厉害。买了票后才知道没有座位。父子俩上了车,好在多是学生,有人挤挤给仇什让出块儿地儿,仇什让仇父来坐,仇父觉得与一群孩子挤在一起失面子,宁愿与一些中年人站在车厢口处,固执不去。仇什知道仇父的脾气也不再让。仇父右脚站累了站左脚,左脚站累了又换右脚,后来两脚都累了索性将上车时买的报纸分发给身旁一群民工装扮的人,每人一张铺在地上坐。车厢里乱得很,睡觉的,吃东西的,看报纸的,闲聊的,大喊大叫的。仇什无事可做,静静地看着对面两个女孩子剥了瓜子喂桌上铁丝笼里的两只小白兔。穿制服的检票员,扫垃圾的服务员,推小车的售货员,往来不断。坐在过道口的人不时被喊起,仇父挟在人群中也被呼来喊去。所幸中途站有人下车总算抢了个座儿。

    一切还算顺利,近十一点钟的时候火车到站,两人下车后随便找了个街旁的小馆子吃了午饭。吃午饭时仇什已看了地图去那学校要倒两次公车,仇父一上午站得劳累嫌麻烦,两人打了一辆车,半小时后总算到了那学校。那学校老而不旧,仿佛那古稀的阔老衣衫不俗并不让人讨厌。两人又对照鹤九皋给的学校简章上的地址,确定就是这个学校。两人在学校转了多时通过询问一个花匠终于找到该校的招生办。门开着,里面一个年轻小姑娘在睡觉。仇父小心的唤醒她,小姑娘伸个懒腰抬起头来,一面擦拭着流至下颚的口水一面招呼他们坐下。询问他们是不是要报名,仇父只点头表示来了解情况。小姑娘讲本校中文法律设计专业等都齐全,并且扩招名额马上就要满了,让他们抓紧时间报名,最好今天就把报名费交了。两人询问了学费等一些情况道了谢出了门来,不敢多耽搁,出了那学校直奔火车站买开往北京的车票。这是一趟特快,一帆风顺。

    下午近四点钟便到达了北京的北站,父子二人一路来被那有冷气的车厢养得娇气,出门大喊叫热。一拐出那车站的一道出口,吓了一大跳,那一排公交车栏下人山人海,两人倒吸一口气才知道艰难的路程才刚刚开始。找了所要乘坐的车次,父子二人冲了一阵终究败下阵来,在太阳光下汗流浃背地等。所幸马上又来一趟车,好不容易总算冲了上去。车箱里更是挤得厉害,人成了一锅粘粥,车不时地停停走走。里面的人来回荡动,父子俩双手抓住车顶扶手,仍被冲得东倒西歪,手不敢松动,脚却几乎要离地,仿佛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草般死抓住那扶手不敢放松,一次次承受那浪头的冲打。喊声骂声坐错了车与售票员争吵的声音乱成一团。父子俩被挤的分开,仇什在人头攒动的人群里望见仇父那张仓惶焦虑的脸,心中忽然发酸不忍。一辆同班次的公交车迎面轻松而来,空荡荡的车厢内只稀落落有一两个乘客。所有的人隔窗望着心中都愤愤地恨——想这个社会真是处处透着贫富悬殊啊!车子翻过一座大坡又翻过一坡,让人感到没有尽头,最后拐进一个叉道总算到了一站,却还要倒另一趟车。父子二人这次学了个乖,明白这个世界不争不抢是不行的,不顾脸面无所顾忌地冲挤。

    这车上更是乱成了一团糟,一个女人突然一声尖叫让一车的人听的心中抽搐,原来是被踩了脚。刚放下心那叫声又起,原来是又被第二个上车的人踩了脚,人们在心里责怪那女人挨了第一脚踩就应该将那脚藏好。一时间撞了头的,压了东西的,喊挤的叫成一片。父子俩上车早,万幸占了两个座儿。仇父在外侧,紧挤站在他座位旁边的是一个穿碎花衫的肥胖女人,此时正将硕大的臀部逼过来,仇父瞥一眼脸侧那个肥乎乎的部位,皱眉耸鼻将上身向里挪一挪。座位早已满了,售票员还在不住地招揽客人。有座的人嫌车停停走走浪费时间不住地叫嚷着让司机快走;没座儿而已买了票的人执问着售票员所谓的‘座儿’在哪儿?对方也不理睬只顾探出身子朝路边招手呼喊。最后车子实在装不下人了,女售票员下车用肩使劲向车上推塞,只恨中国礼法的约束,不能用脚向里踹!好不容易熬到了一站,车辆拥堵,人群喧嚷。车刚一停,小贩们又呼地拥上来,有的隔着车窗呼喊吆喝——花生瓜子儿矿泉水;有的干脆挤上车来直销叫卖——面包香肠大火腿儿啊!——兄弟买不买?——兄弟买不买?——仿佛不买就对不住“兄弟”这两个字!最数那报摊老板有创意,举着扩音喇叭守摊儿呼喊:“天苍苍,野茫茫,北京的路途好漫长——买份儿报纸吧!”路窄车多,后面的车辆不住地鸣笛催前面的快走,前面的车只作没听到。路旁是一沟又黑又臭的脏水,不时有异味袭来。

    正乱着,从人堆里摇出一个精瘦的年轻人,打着哈欠冲车上司机抱怨他怎么才来。那原来的光头胖司机揩把汗骂着脏话跳下车去,冲那个睡眼惺忪的年轻人笑骂:“这又是刚从哪家窑子里出来呀——小心别开沟里去了啊!”人们的心一下子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那年轻人打着哈欠爬上车来,半直着身子睡眼一览车上的乘客。他天热光着上身,胸脯上的肋骨根儿根儿凸现,两只胳膊细如苇竿,小脸煞黄,唯一挺拔些的鼻子上居然还架着副厚厚的瓶子底儿般的近视眼镜——人们愈看心愈加地提起来。此时却听这年轻人不耐烦地冲那光头胖子道:“滚你球儿的!等你半天了——还以为你在半路上死球了呢!”人们忍住不敢发笑。却见他俯身坐在驾驶座上,佝偻的脊背几乎要伏在方向盘上,细苇竿般的右臂一划拉,车轰隆一声就发动了。之后即一如失控了一般冲了出去,东突西窜,如入无人之境——人们在车内惊声呼叫。那司机诧异地回头问一声,人们央他稍慢些。那年轻人皱皱眉一副不耐烦的神情,稍减油门儿。人们吃惊那司机刚上车时那副萎靡之态简直和现在判若两人。心刚缓些,那车忽然又仿佛患了羊癜一般颠簸了起来,几个稍上了些年纪的妇女再次叫起来——嚷着让慢些;那年轻的司机再一次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也不理睬,那车却并不减速。许久旁边一位中等个子的中年男子哑着嗓子安抚大家道:“放心吧——这位司机就这风格,他开车技术高得很——我坐他的车已经近两年了。”言外之意对这司机的技术自己已经用生命证实了两年了。人们又惊奇又佩服又不安——想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几个坐在车尾的小青年却一下子兴奋起来,欢呼雀跃,表示那过山车也不过如此。那司机一副荣辱不惊的神情对这些话充耳不闻,车依然左冲右绕,鸣笛不断——一路开来,车上比往常安静了许多:老的不咳了,幼的不哭了,连一路上一直喊晕车的两位妇女也不呕了。

    车又行了多时,终于开至郊区的一条路边,算做暂时的休息。人们纷纷下车来透气吹凉风。父子俩口渴难耐,也挤下车来买水喝。外面依旧闷得厉害,不远处的路边是一片菜地,紧挨一间看守菜园子的小破屋围圈用玉米秸柴草圈了一道篱笆作为围墙。人们闻味儿便知道那是厕所,纷纷拥过去。父子俩买了水猛灌一气也急急地跟人群翻过两道菜地中的水沟去那块篱笆处方便。那篱笆围墙又小又矮,异味浓烈。人们都挤进去畅快释放,露着上半部的身子又喊又唱。父子俩清高,不愿与这帮人去拥挤,便站在不远处的一排树下乘凉等待。人群好不容易刚散去,却不想突然来了三名穿花布衫的妇女,隔着篱笆大声地寻问里面是否还有人。一面喊着一面又忍不住捡了石子朝里面丢掷,里面连声应喊着,伊伊讶讶地跑出一个驼背的中年男人,一面用汗巾揩着汗一面抱怨。三名妇女齐声地骂着,又喊问两遍确定无人后留下一个年纪稍小些的在门口看守,其余两个急急地跑进去。

    父子俩人站在那篱笆不远处只好无奈地继续等待。那名在篱笆口巡视的年轻妇女用警惕的目光盯着不远处的这父子俩儿。仇父被看得不好意思,为表示自己的正派,扭头去看一旁的菜地。但终究心急,因为担心误车,父子俩不停地张望那路边的停车,又忍不住去望那篱笆墙处,盼几个女人快些。同时又怕守门的女人疑心,只得装作漠不关心地扫两眼连忙心虚地滑开。总算挨到那三名妇女轮流出来了,父子俩匆匆赶进去,里面污垢满地,几无立足之地。仇什屏息小心地走进去,仇父未进里面之前先轻轻地咳两声,仿佛这样便能将刚才那几个女人来过的污气赶散掉。进了里面来仇父眼睛望天,像是在悠闲地欣赏天空。其实是怕看到那几个女人的污物。两人少半个身子露在篱笆的外面,可仇父意识中却仿佛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展露在外,尴尬中又忙习惯性地嗽一声,低头打算将嘴里的痰吐在地上,可一见那一地的污物又觉得是对自己痰的玷污,便含在口中不忍再吐。犹豫不决中索性深吸一口气,全身运气‘噗’的一声远远地吐出了那篱笆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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