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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39章 署名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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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传来一个消息——白远材又出新书了,人们感叹这些做学问的人出书比女人生孩子还要快!有人讲这次的书是白远材与马首瞻合编的。到了下午书来了,是一部《中国古代文学史辅编》,号召文学院的学生们每人买一本,并扬言年末大考就有上面的考题。学生们怨声载道,骂骂咧咧掏腰包,更有甚者赌气先将书领了而书钱先欠着。书是由本市一家并不知名的出版社出的,封面上白远材名字的字体比马首瞻的大一号字,衬的老马像个尾巴。那书虚软孱弱,挺不起精神,像一切不注重包装的商品一般使人不相信里面会有什么优质的东西。这大作的后面还有一张回执咨询签——您购买本书的原因是通过朋友的推荐,作者的知名度还是媒体的宣传?你以前是否读过本书作者的其他作品?你认为他的哪一部著作最出色?一连串肉麻的逼问让人看得面红耳赤。世间的事情总是这样,我们越是厌恶一种行径,它越常常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

    古文史的课还没有人任,学生们听说无人授课时人数反而少有的齐全。正讲话谈论时门一开马首瞻一脸严肃地夹著书本来上课,一言不发地取出人名单开始点名。出席的学生高声应答“到”!马首瞻被吓得一支棱身子,抬头皱眉望对方一眼。缺席的学生也有人代答一声,声音却怯了许多,马首瞻低头翻白眼儿又望望。今天的课程是中唐古文史部分,马首瞻今天出门时刚挨了老婆的痛骂,心情不畅,使得思绪也常常堵塞,话往往讲了上句不晓得下句该说什么。他昨晚翻的资料忘了大半,只依稀记得贾岛骑驴撞韩愈那事,便拿出来当笑话讲给大家听。学生这么多年来早听腻了那典故,也不以为然。课讲完了,时间还剩大半,学生倍感厌倦,摄于院长的威严不敢提前离开座位。幸亏中途一位教师人员找马首瞻要一份材料,提前下课,双方都如蒙大赦。

    马首瞻刚松一口气儿回到办公室里,白远材来找他,底气十足地责怪他那批书的书费弄得一塌涂地。马首瞻将这事交给了各班干部,现在这些人不在眼前没处发泄,便责怪白远材找的那位出版社的熟人收费太高,到现在连成本费都还没有收回来。本来书出版时两人就为谁的名字在前闹得不可开交。白远材认为马首瞻只编的先秦部分,内容又少,篇幅也小,他的名字理所当然应排在自己后面或干脆不用——马首瞻则认为无论是按姓氏笔划还是所编内容的先后自己都应在前!最后马首瞻深明大义总算后退一步,答应把自己的名字排在了后面,但那心仍是愤愤地难平。不料白胖子又自作主张将自己的名字用的大号字,而他的名字用的小号字,马首瞻被气得直拍桌子。

    两人正相互抱怨着忽然有人敲门,传达室的进来报告讲杂志社的人将印好的样本书送来了。马首瞻平静一下面上的表情,招手让他们进来。原来市里的一家较知名的月刊在本季度末风云人物栏目上为马首瞻做了整版的介绍,上午刊物刚刚印刷出来中午便派人立刻送了过来。老马将书签收后打发走对方,异常激动地压抑着心中的兴奋,他迫不及待地将书捧到手中,急切地翻找着自己那页。忽然马首瞻的眼睛拉直了——他看到在自己炯炯的头像下方赫然写着“马首瞻(1954——2003)著名教育家,思想家……”马首瞻直惊得从凳子上跳起来,嘴中直叫起来。白远材也吃惊有这样粗心该死的编辑,他一面心中窃喜一面又忍不住做出气愤的表情。找个理由溜了出来,耳边还响着马首瞻在电话里声嘶力竭要对方赔偿自己的声音。

    白远材嫌马首瞻找的催款的班干部办事不爽快,在班干部手中要了人名单亲自去要。两周下来还有几十个学生的钱没收上来,懒得再去理他们,命班代表将他们的书退回来。书退回来后好多已经残损,不是封皮缺了丢了脸面就是缺张少页伤了皮肉,更有甚者在里面又涂又抹大画百兽图。还有一些自诩文笔斐然者大肆在上面评注,有批评的:“读君之作三四眼,已作凭栏几欲呕。”有赞扬的:“秘患廿载无解术,而今一泻快之乎!”好像是说这个人患病二十年来未去过厕所,现在一读两人的大作终于爽快异常病好了。白远材读罢气得跳脚大叫,愤然摔书,不料又从里面摔出一张纸来,看不明白交给马首瞻,马首瞻接过来看却是一篇短论《论韩贾“推敲”之典之情理》:

    “有僧夜来求门,想斯门只有两种耳:一为庙门,老和尚夜半归宿也;二为寡妇门,花和尚深夜**也。苟为前者,何需来敲,试问有几人归家行此礼义乎?况鸟宿而不惊,定为相约偷窃之事,尝云:‘夜间行事,非奸即盗’——嘻,由此推之,斯仍寡妇门也!

    弓弦先生

    ——昌黎兄只求以动静之境而率之于‘敲’,反失情理之真也!

    宋生君

    ——世人言‘唐不思理’,兹语不谬耳!

    仇什

    马校长恼怒之极——这些学生才读了几天的书竟敢之乎者也地乱用,想起几日前的讲课,忽然醒悟,难保不是冲自己来的——居然还敢留下姓名,岂不是公然叫板吗?他唤系里的一位班干部来问话,问是否知道这几个人。见那学生点头,那气又冲一冲命他去唤这几个人晚自习来见自己。

    吃过晚饭,仇什听着音乐静静地想心事,一个人在没有新的感情之前往往喜欢用那曾经过去的情感经历来填补那块空虚的角落,仇什追思往事有一种心酸的幸福之感。他现在才发现这几日里来自己的那心里淤积的不仅仅只是那恨——否则——那心又翻滚起来。宋生躺靠在床边一言不发,两对小黑眼珠儿散光般呆滞不动。董旯将装好的一锅旱烟斗点燃望宋生的神情学《刘巧儿》中王寿昌的腔儿头打着圈儿唱道:“听说刘巧儿有了婆家,直急得我眼儿发呆——”头左右摇晃绕个大圈儿“——腿发麻!”宋生大叫一声扑过来。正闹着那学生干部进来告诉他们马首瞻找他们几个,讲好像是什么纸条的事。宋生缩脖颈醒悟地问弓弦道:“你是不是把听马首瞻课时开玩笑传写的条子真递上去了?”弓弦摇头,讲随手夹在了书里,忽然恍然。那日上课几个人传条子互相取乐玩,后来随手夹在了书中,返还时早忘记了,此时唬得慌作一团。

    三个人到了校长室,马首瞻一脸的严肃,打量三人良久,问哪一位是弓弦。弓弦跨前一步,马校长抖手中的纸问这就是他读的书?斥他放正路不走歪门邪道倒挺会寻思!见对方低头不讲话那气收一收,教导他以后不准再写这一类的东西把这样的心思用在读正经书上不知要出多少成绩!——又想起来告诉他“先生”是别人表尊敬时的敬称,哪有自己称自己先生的,让他也要记住。又问哪一位是宋生君,宋生应声而出。弓弦与仇什都忍不住笑出声来,马首瞻不满地瞥他们一眼,回头告诉宋生不该和韩愈老先生称兄道弟,讲这是对古人的大不尊重。宋生鸡吃米般地点头。马首瞻又看一看那张纸抬头问仇什道:“你叫仇什?”仇什点头,怪他竟不知自己的大名。马首瞻看不懂他写的那话,让他自己解释一遍,他听了后找不出大错,便只警告他以后好好说话,讲中国废除文言文已经几十年了。挥手让他们退出去。

    三个人出了门来大松一口气,心情反被这事搅得兴奋。天气热,他们不愿这样早回去,相约去校外一家冷饮店吃,宋生又嚷着去音影厅看片子。仇什推辞,让他们两个去。独自往回走时头顶上只有稀稀的几颗孤星,街上看不到什么人,他听到自己的鞋子叩在青石板上发出的“擦擦”声响。进了校门,花篱的暗处还有几对晚归的恋人在低声呢咛。经过假山时他听到一个女孩子挣脱着在低声斥责她的男友,那男生不管不顾,黑暗中两人扭作一团。仇什突然间就那么莫名其妙地愤怒起来了——在这黑夜中,他突然忍不住地在心里大声地喊问: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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