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饭时仇父讲刚听说仇什的大表哥牛犇患病做了手术，趁仇什在家让他们去看望一下。仇母警惕地讲会不会传染，又表示并未得到过他们家什么好处，按理讲他们的死活本不该理会。仇父摇头讲亲戚靠的便是走动，去看望一下情理面子上都讲的过去。又讲大表哥近段时期生意也不景气。仇母问他原因，仇父轻叹一声道：“这两年他那几个做官的‘干爸’陆续都下去了，人要靠本领混饭——靠认几个干爹终究是不牢靠的！”
第二天下午仇母岫岫仇什去探望大表哥的病。大表哥的家就在市中医院的后面。大理石砌的门柱，黑漆铁栅栏的大门，透过大门望到里面丛丛的花草。三人来到门前下了自行车，却见那铁栅栏的大铁门上挂着一块一米见方的黑木牌儿，上面用白漆水歪歪斜斜地写着两行字：“院有法国名犬黄蝴蝶品种优良犬主牛大犇优惠对外配种”仇什笑得几乎喷出来——更不晓得这富贵之家何以要靠此生财。
三人刚进院子一只着了装的黄色尖嘴小狗“汪汪”地叫着跑了出来——可谓名副其实的“衣冠禽兽”。大表嫂也迎了出来，喊喝那小狗不要乱叫——那个不会讲人话的畜生对其的话置之不理，仍对仇什等人喋喋不休。屋内恰有仇什二姑妈和另两位探病的亲戚，彼此都认识，打过招呼走到房间内的病床前看望大表哥的病，询问安慰几句后让其好好息养又回到客厅谈话。大表嫂盯仇什嗔怪他还是这么瘦，笑讲真是怎么吃不长肉——白糟蹋东西！又呵呵地笑问仇什将来的打算，讲一个同事家的儿子保送的上海一家研究所。那两位亲戚的儿子都已不上学了，对此话题不感兴趣，只谈论与夸耀着大表哥家的房子漂亮阔气。大表嫂自然得意。仇什因为还有事略坐了片刻便提前告辞离去。仇母不好这样快就走，便与岫岫留下稍坐，让其先走一步。那两位亲戚讲了一通对大表哥家的羡慕之后谈起那病来又流露出叹息与担心——其中一个道：“本来一个这样让人羡慕的家庭偏偏出了这样的事，真是让人惋惜。”语气沉重的让人为大表哥的生命担心。另一个道：“依我说——什么都可耽误，病耽误不得！抓紧找名医看看，否则有个三长两短——”仇母插言道：“没你们说得那么严重的，牛犇身体壮不碍事的。况且医院就在他们家对面，有什么紧急情况也来得及。”大表嫂因为送仇什出门话听了一半，没有悟出仇母言语里的禅意，只对那两位亲戚不快地反驳道：“不碍事的，人切除一两个肾全没有关系，该吃好的还是吃好的，前天清蒸的蟹他一次就吃了三只——大夫讲了，咱们正常人多长个肾也是没用的，还不如切除得好。”周围的人听了她这一番毫无水准且错误百出的话后心中不快却不好反驳，一时都默不作声了。倒是仇母身旁的小岫岫突然讲话了：“——姥姥，什么是肾呀？”仇母随口道：“肾就是腰子。”说完又醒悟即使讲了她也不懂的。果不出所料小岫岫继续道：“那腰子是什么东西？”仇母一时不耐烦地道：“小孩子家不要乱问——说了你也不懂。腰子就是腰子——等一会儿回家的时候我去熟肉店给你买两个吃你就知道了！”
晚上回来仇母把一天的所见所闻讲给仇父听——先讲大表哥的儿子，那个小魔头款子已经十岁了，听大表嫂讲很不听话，其自作主张把头发染成了红色，还把好端端的牛仔裤剪上几个破洞。她今天还意外遇到了仇什的二姑妈，讲前些日子仇什的二表哥因为女朋友的事将家里闹得一团糟——原来二表哥这次回来不光领回了一个女朋友，连同女朋友的家眷也一同带回了家中来。并且未来的亲家母气势汹汹，全没有一点儿攀亲带喜的欢喜，当二表哥父母的面指着女儿的便便大肚问该怎么办。本来仇什二姑妈还想追踪溯源了解一下事情的细节，被有见识的二姑父使眼色拦住，笑呵呵表示年底让他们结婚好了。不想亲家母咆哮得厉害，讲年底就只能抱着孩子结婚了！两位父母大人摇头犯愁，没有办法只好应在下个月初给两个人办理婚事——佳话一时传开，可谓典型的“指腹为婚”！
仇母对仇父讲这些事时异常地兴奋：“他二姑父不是整日里吹嘘自己儿子如何优秀吗！我看这次倒应该吹吹——‘我儿子还没结婚我就要抱孙子了！你们别人的儿子会有这样的效率吗？’”仇父听明白原因后，幽默中不乏恶毒地道：“你当时应该讲——这事儿不丢人！咱们肚子里怀的又不是外人的。”说完又有些后悔，觉得是对姐姐的大不敬，连忙住口。不想女人对这种事天生感兴趣，仇母仍兴致高涨地道：“当时他姑妈尖着嗓子对我讲：‘呦，俺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快就要生了。’哼！你不知道，你老头子知道！”这话难免不让人误解，“——他二姑父以前就不规矩，上中学时我们同级，他约我们班上的一个女学生去他家玩儿，还对人家讲什么‘我妈不封建’。等人家女生随他到了他家，他妈正好回来——他吓得让人家女生钻了橱子。后来同学们都喊他‘不封建’！——想想看就这种人能生出什么好儿子来。”仇父皱眉。仇母仍不解气地继续道：“哼！我们家毛毛怀孕还有个日子儿呢，他们竟然——”仇父不等她说出更难听的话来连忙制止，觉得有必要维护一下姐姐的尊严，便皱眉责备仇母讲话刻薄。仇母见丈夫像个人不到两分钟，勃然大怒，骂其吃里爬外，把那年办场房借钱的事又翻出来。仇父见事不妙，吓得连忙闭嘴，学“伯夷避纣”的典故，回卧室看电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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