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叶道人得意洋洋,抚须道:“老夫别的不说,这点茶的手艺还有点道行。”
侯重将壶中香茗分倒盏中,茶色微黄,香气扑鼻,不由连连点头,笑道:“茶沫咬盏,三沸入味,便是老袁也点不出来。”
散叶道人目光一变,哼道:“袁老头么?一沸二沸倒还过得去,却做不到三沸”
侯重干笑两声,忽听散叶道人叹气道:“老兄弟们还好么?”
侯白二人闻言一愣,白四娘品一口香茗,淡淡道:“自从你流放到这翠微岛上,殿里众人倒是规规矩矩的。”
侯重点头道:“那时瓦岗寨义军反戈大隋之时,我魁杓殿也曾出力相助,唐室特免去我殿兵役赋税,想来也是逞我们的情了。”
散叶道人冷哼一声,拿起茶盏,又重重放下道:“魁杓殿能人辈出,李世民立世未深,这么做势在安抚,待到他日羽翼丰满,未必能对我们手下容情。”
沈归雁听他直言李世民名讳,心中生疑,侯重忍不住问道:“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散叶道人眼中升起一股浊气,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道:“偌大的魁杓殿中,除了你们二人,对我流放之事都知根知底,十年来,更没有一人踏上我这翠微岛上来的。”
侯重缄默片刻,终又开口道:“想当年我们八门门主与殿主兄弟想称,十年之后,竟形同陌路一般。”
白四娘疾口拦道:“死鬼!”
侯重忽然拍案而起,大声怒道:“我就这么说了,你瞧瞧现在殿中,门前雪自扫,墙头草不拔,明面上仍是兄弟姊妹相称,背地里却自求多福,不问他事,是此以往,魁杓殿就要亡在我等手中啦。”
白四娘面色焦急,却不知如何拦阻,散叶道人忽然笑道“咱们生在乱世,偏又生个闲云野鹤的性子,急不得,也没法急。”说罢,操起破旧的道袍袖子,揩了揩嘴角上的茶渍,又道:“我在这岛上,与我小徒为伴,倒也过得自在,只是秋儿愚钝,找不了些许乐子。”
这话正被埋首进屋的云秋撞个正着,吓得一缩身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归雁见状,起身拉住云秋的袖口,笑嘻嘻道:“来得正好,你瞧你师父这茶,可是香的很呢。”
云秋唯唯诺诺,让沈归雁扯着走了几步,散叶道人不以为意,冷道:“为师教你的“周天劲”,你研习的如何啦?“
云秋一愣,颤颤巍巍道:“弟子不敢偷懒。”
散叶道人点点头,又道:“让你两位师叔指点一下罢。”
云秋抱了一个诺,抬头与沈归雁道:“我要打拳了,你离得远一点,我怕会伤着你。”
沈归雁自来犟牛脾气,从来吃不了嘴上的亏,当下朗声道:“我来陪你打。谁输了晚上不准吃饭。”
侯重眉头一皱,大声道:“你个臭小子,凑什么热闹?”
却听叶潇潇笑道:“小酒鬼对云小弟,还有彩头,这却好玩啦。要是输了,小酒鬼还怎么叫别人云小弟?”
沈归雁最听不得旁人煽风点火,昂首道:“我怎会输,你输我也不会输!”
叶潇潇吐了吐舌头,笑道:“你先赢了,再跟我打不迟。”
散叶道人嘿嘿笑道:“翠微岛上好久也没这么热闹啦,既然如此,就让他们比斗一番吧。”
云秋抬头瞅了一眼叶潇潇,见叶潇潇也在笑嘻嘻的看他,面皮发紧,连忙道了声诺,转出门去。
一行人也来到院中,侯重拍了拍沈归雁肩头,温声道:“这么久却不知道你还会武功,这老道武功不弱,如他倾囊相授,你云小弟想来也不会太差,可要小心应对。”
沈归雁半吊子的功夫只有自己清楚,却逞口舌之快,以至骑虎难下,听到侯重此言,忽生出不能输的念头来。
散叶道人也嘱咐道:“秋儿,除了师傅,你从未对人动手,须知拳脚无言,要有分寸,切不可有斗狠逞强之心。”
云秋闻言点头,却听沈归雁大声道:“云小弟,你准备好了吗?”
云秋一愣,日里与师傅换招,从未听到过准备好了这话,一时茫然顿错,只好频频点头。
白四娘仍不放心,对着二人道:“胜负事小,不要伤了才好。”
叶潇潇成心瞧热闹,连连催促,沈归雁硬着头皮,道:“云小弟,你先出招吧。”实在是,不知以何招起手。
云秋深吸一口气,道声小心,左手为拳,直直向沈归雁攻去。
这招平平,却在沈归雁眼里似有千钧气力,他偷学父亲武功有限,事起仓促,不由急的抓耳挠腮。
云秋这一势,本无变化,却隐隐含着‘周天劲’的内力,如果真砸到沈归雁身上,登时就能分出胜负来,却不想见到沈归雁丝毫不动,不免生疑,脚步也慢了起来。
如此一慢,却让沈归雁得了空闲,那拳堪堪要轰在胸口,却见沈归雁原地打了个旋儿,让过了拳力,云秋一击不中,右手运掌下移,沈归雁转势不减,掌风蹭着衣摆而过,云秋这掌虽打在沈归雁腰间,却未得力,饶是如此,沈归雁也觉得下腰生疼。
沈归雁连避两招,引得众人叫好,叶潇潇嬉笑道:“小酒鬼,你这是在扮陀螺么,不过陀螺可比你转的快多啦。”
沈归雁无意之中,竟使出了流云步的转字诀,沈清流的功夫旨在后发制人,误打误撞,却成果斐然,云秋冷哼一声,也不藏私,将一生所学尽数招呼。
沈归雁只觉一招快过一招,一时间手忙脚乱起来,左挨一掌,右着一拳,虽得流云步之力卸下不少尽力,也被打的处处发胀。
正所谓兔子急了还待咬人,沈归雁落在下风,不免暴躁,瞅准空隙,狠狠踢出一脚。
沈归雁这脚本是朝着云秋肋骨去的,眼前一花,云秋身形不见,心中不好还没喊完,屁股一痛,‘扑通’一声栽在地上。
沈归雁未及起身,却听得散叶道人疾呼:“不可。”身后风声猎猎,回头一看,云秋又是一脚踹来。
沈归雁不及多想,随手抓起一把黄土,冲着云秋面门撒出,云秋眼见要赢,忽然沙土迷眼,这一脚也失了准心,正跺在沈归雁大腿上。
沈归雁疼痛欲裂,豆大汗珠瞬时而下,猛然一阵香气悠悠传来,接着便被人拥在怀里,耳边传来焦急的声音道:“小酒鬼,你没事吧。”
沈归雁抬眼,正是叶潇潇,此时她柳眉斜下,眉头紧皱。
散叶道人几步上前,瞧了瞧沈归雁伤势,道:“不打紧,皮外伤。”接着横眉冷对,指着云秋怒道:“你个孽徒,真要打死他不成?”
云秋见叶潇潇揽着沈归雁,双目一呆,不再言语。
叶潇潇扶着沈归雁,道:“你个小酒鬼,我以为你功夫挺好,没想到是在逞能。”
沈归雁咧嘴一笑道:“让你小书生笑话啦。”
叶潇潇冷哼道:“还有心思打趣,看来伤的不重。”
沈归雁挣起身,见散叶道人正在怒斥云秋,连忙道:“老师傅不要怪云小弟啦,我武功不济,还要逞能。”
散叶道人闻言,对着云秋道:“好在未成大错,罚你晚上不许吃饭。”
说罢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进到房中。
云秋抬眼看了众人一眼,眼中迸出些许复杂,转身小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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