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冉轰地一下坐起来,彻底从黏糊糊的困意和热燥中脱离,下死眼瞅着福东海,仿佛要在他的脸上剜出一个洞来,呢喃:“你再说一遍,谁,谁在前面等我?”
福东海赔笑脸,“殿下,是太子殿下。”
徐冉垂眼,咬住唇.
半晌,她回道:“我不过去了,请福公公代我向殿下问好。”
福东海等了许久,等来这样一句话,急得不得了。
偏生徐冉没有任何准备下车的意思。
福东海脚步踟蹰,最终还是放下车帘,往前头回话去了。
车上苏桃和侍女们早被苏老爷叫走,走的时候苏桃握紧徐冉的手,既兴奋又狐疑,徐冉将头低下去,她实在不如如何对人解释她和太子间的事。
车里就剩她一人。
摇扇的侍女将扇子一并带走了,热腾腾的车厢几乎像是一个蒸笼。徐冉试图在车里再找出柄扇子,找来找去,没有翻到。
马车行进的时候,有风透过进来,有扇子驱赶躁意,如今只有死一般的安静和呼吸声。
薄锻贴着后背,汗水粘住了头发,一点点冲淡脸上的粉脂,鼻尖涔着一小滴汗珠。时间不紧不慢地流逝,她觉得自己可能快要窒息了。
却又不敢下车。
怕会碰见他。
这就是恋情告终的苦果了,跟打败战一样,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连相见都是种煎熬。”
徐冉鼓起腮帮子,“怎么会不知道?九月还要回学堂呢!”
这里风景虽好,天气宜人,但一想到每天都要面对着捉摸不定的前任男友,不得不让人心慌慌啊。
福东海指了指不远处牵马缓步而行的太子,压低声音道:“徐二娘子还是去问殿下罢。”
徐冉不干。
福东海轻啧一声。
“您呐,要一直这么犟下去,还真有可能就在清河了却一生再也回不去望京。”
徐冉想了想被禁锢至死的画面。
啊,好惨好惨。
看来当初立下那份分手协议是对的。
然后没骨气地立马跑过去,离了一小段距离,默默地跟在太子身后。
太子继续往前走,并未停下脚步。
行宫葺在半山腰,山脚下有片碧海,又清又亮,一眼望不到边际。
他们一路从山底走至海边,徐冉酝酿着如何有技巧性地引出协议的事提醒太子,恍然不知身后跟随的人早已不见。
海边只剩他们两个,哦,不,再加一匹马。
海风掠过碧浪,空气里满是温暖的淡淡咸味。
“小时候孤以为海那头是仙人住的地方。”
太子蓦地出声,徐冉被打断思路,抬起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海天交合,远处腾腾朦胧白雾,如幻梦仙境。
徐冉知趣地捧场:“我也是。”
太子道:“母后逝世后,有一回孤乘船去燕国讲学,海那边什么都没有,走到尽头了,结果还是人住的地方。”
他突然谈起先皇后,徐冉不知该如何接话,呆呆地站在那,索性什么都不说。
她朝他望一眼,他立在那里,背影萧条而落寞。
是孤独。
此等念头一出,徐冉瞬间被自己这由己及人的矫情劲给噎住,赶紧移开视线。
太子静静地站在海边。
徐冉看了会海,在心里默默发泄一通文艺少女的情怀,然后就蹲下来玩沙子了。
堆了好几坨粑粑一样的造型。
一直沉默的太子忽地出声:“后悔吗?”
徐冉一愣,随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僵了数秒,摇摇头:“不后悔。”
太子回头看她,笑容无奈心酸:“可是孤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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