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
被提前三年的苏生祭第二天就要举行了。
这一星期伊斯特都在家中苦练瓣之舞。阿赫蒂对她抱有很高期望，只有神侍才是唯一目标。
“成为祭司毫无意义，与其留在塔里当个身份高贵的佣人，还不如回来成为你哥哥的妻子。”
呆坐在走廊地板上，伊斯特望着庭院中的夜景回想着吃完晚饭后母亲对她说的话。
伊斯特很清楚阿赫蒂为什么会对神侍如此执着。因为只有神侍生母的身份，才有资格在全民公投中角逐教母的位置。虽然不是百分之百会当选，就像现在的教母柏翠丝已经在公投中击败过四名对手，但是至少有了机会。
阿赫蒂从未放弃，也从未掩饰过她对教母柏翠丝的敌意。
伊斯特并不清楚这种敌意的来龙去脉。虽然诺亚的亲子关系较为冷漠，诺亚成年后也很少会再亲近自己的双亲，但发展到赤.裸裸的仇视还是比较少见的。啊，没错，柏翠丝正是阿赫蒂的母亲，也就是伊斯特的外祖母。而柏翠丝成为教母所依靠的，则是阿赫蒂成为神侍的姐姐，伊斯特从未谋面的姨妈。
与柏翠丝的关系是阿赫蒂刚刚才透露给伊斯特的。伊斯特不知道母亲现在才告诉自己这种情报的用意是什么，是在暗示自己也可以像她一样憎恨自己的母亲吗？
可是即使是逼迫自己成为被永远“囚禁”的神侍，即使让自己去给亲哥哥生孩子，即使从小到大从未给过自己一个好脸色，伊斯特也实在无法去恨阿赫蒂。因为前世的心里创伤，伊斯特非常重视家人。
想要满足母亲的期待，想要取悦母亲让她感到高兴，可是成为神侍的代价却是永远留在神之居，再也不能与任何人相见，那不就意味着她要永远离开安娜吗？
只是想象此生再也无法见到那位既是自己的仆人，又像自己的姐姐，既想与她朋友一般相处，有对她抱有爱人一样情愫的黑发少女，伊斯特就深刻体会到心如刀绞的感觉。
两世以来她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情感。尽管伊斯特也说不清楚自己对于安娜所抱持的情感究竟是亲情多一些，还是爱情多一些，亦或者仅仅只是朝夕相处之下的惯性依赖，但是想要和安娜永远在一起，想要安娜永远属于自己的这份占有欲却是清晰无比。
“啊啊啊，究竟该怎么办啊……”
是在苏生祭上努力表现换取成为神侍的可能，还是该故意失误来让自己落选？
一边是阿赫蒂的期待，另一边是可以与安娜继续在一起的日常。伊斯特不知该如何抉择。
无论她的内心多么纠结，距离苏生祭开始的时间已经不足二十四小时的事实都无法改变。不知如何是好，伊斯特捂着自己的脸，把脑袋埋在膝盖上发出了痛苦的**。
“伊斯特大人，您怎么了？”
在伊斯特把自己的身体蜷得像只虾一样在走廊左右打着滚，口中还不停发出古怪声音的时候，安娜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旁。
虽然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但短时间下地行走安娜倒是没有问题。她大概是听到走廊中有声音，所以才出门看看吧——只不过没有想到房间里听到的“咕噜咕噜”的声音竟会是伊斯特在走廊地板上打滚的响声。
“呃……”
从指缝间看到安娜站在自己身前纤细的脚踝，伊斯特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烧。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窘迫的表情，伊斯特维持捂着脸蜷缩身体的姿势继续躺在地上。
“明天就是苏生祭，您最好还是早点休息。”
安娜用事务性的语气说着。伊斯特能听出对方话语中刻意的疏离感。尽管没有再拒绝伊斯特的照料，但安娜最近总是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似乎想以这种婉转的方式来提醒她双方之间的身份差异。
“好的……”
伊斯特捂着脸回答道，因为挡住了嘴，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如果您没事吩咐的话，请容我先告退了。”
扶着墙壁的安娜打算转身返回房间。
“等一下……”
安娜转身的一瞬，趴在地上的伊斯特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脚腕。
安娜没有说话，保持着转身的体态等待伊斯特下文。
在开放式的走廊中，两名女孩在银色的月光中维持着古怪的姿势，陷入沉默的僵局。
终于，依然在用一只手和双膝当着自己脸孔的伊斯特率先开口。
“安娜，你觉得我很可怕吗？会突然被杀戮冲动影响，用残忍的手段杀人……”
“你觉得我很可笑吗？一点都不坦率，却总是希望别人能认同自己……”
“你觉得我很恶心吗？想要和你在一起，可连我都说不清对你的感情是什么……”
背对着伊斯特，感受着女孩有些冰冷的手掌与自己皮肤接触的触感，安娜沉默无语。
“哈哈哈……”
伊斯特声音颤抖地轻笑起来。
安娜感觉到抓着自己脚腕的手加重了力量，如果躺在地上的诺亚女孩有那个想法的话，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的脚握断，就像诺亚常常会毫无理由地伤害半血那样。但安娜并没有感到害怕，并不是相信伊斯特不会伤害她，说实话，在拒绝对方的亲近举动时，她也时刻做好了被恼羞成怒的伊斯特杀掉的觉悟。只是现在她从伊斯特带着哭腔的笑声还有加重的握力中，察觉到女孩正在向她求助——即使没有明确说出口，但长久的陪伴让安娜拥有了从小动作与语气中分辨伊斯特情感的默契。
但她没有办法对女孩的求助做出回应。安娜没有勇气说出那个可以让对方安心的答案。
“你回去休息吧，安娜。”
似乎失去了全身力气一样，伊斯特松开了安娜脚腕，用手背挡着自己的眼睛翻身平躺在地板上。
“是，您也请早点休息。”
犹豫了一下，最后说出口的话依旧措辞冷淡。安娜扶着墙壁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什么呀，即使到了这种时候还是无法舍弃无聊的尊严吗？明明只要祈求安娜说出“喜欢”，自己就可以不用再迷惘该如何抉择了……
遮挡着流泪的双眼，伊斯特露出苦笑。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